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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夜浓 叶弈从司徒府中……
静,那样地静,仿佛时间也就此停顿了下来,冉月没有再说话,只是有闷闷的抽泣之声从屋内传来,呜呜咽咽,经久不歇,被那一阵凉似一阵的风切剪得稀碎。
昤安缓步离开,再没有进门的气力,她看着那方正的天空,那上面的云一日厚似一阵,被逐渐深厚的夜色染得灰白,正向她密密地压下来,她隐隐约约地觉得,这样浑浊而凉飒的日子可真长,仿佛用尽一生的时间也走不完,过不尽。
日子既长且慢,幽幽地就到了庆业十五年的十一月十六,这一天,昤安满二十岁,皇后的千秋节原本是举国同庆的大喜事,可因着连年的战乱和纷攘,百姓们都战战兢兢自顾不暇,国库日渐空虚,大梁眼见着气数尽去,那些共贺皇后千秋未央的吉利话也变得愈发讽刺了起来,如此一想,这千秋节过与不过似乎成了最最不重要的一件事情。
她看着手中一篇篇为自己贺寿的奏章,只觉那些字都似乱蚁一般无序繁杂,怎么凝神也看不进去,正烦闷之间,却见面前一封崭新的奏折上赫然写着“臣秦青上奏”五个大字,她一时振作,竟饶有趣味地拿过来细细翻阅了起来:
吾皇圣安,臣长戍于外,不曾亲面陛下问询恭安,实臣之罪也。岁逢皇后千秋,臣恭愿皇后万福金安,福绥绵长。臣曾得幸受恩于陛下皇后,知皇后心思谨慎,常多思忧虑,今岁渐入冬,长安冬凛,愿陛下规劝皇后少优思,多欣悦。臣虽远,却时时不敢忘却陛下与皇后昔日之恩泽,再拜叩谢。此生之念,唯尽心护百姓之安康,守天下之太平,虽身似蝼蚁,愿为道而亡矣。
臣秦青拜
秦青的字和他这个人一样,颇有几分潇洒蓬勃的意味在里头,不像那些腐儒们,全是一手方方正正分毫不乱的字,看久了只觉得眼睛疼。昤安看着眼前的奏折,心里不知怎的就渐渐暖了起
来,将那奏折细细看了又看。。
一旁的毓书看了看那奏折上的字样,一时也十分惊奇:“去岁娘娘和陛下施计就了秦校尉于囹圄之中,想不到秦校尉倒还真是个重情义的人,竟也惦记着娘娘的生辰,还特特地上了奏折,真是教人感动得很,”她默默几瞬,复又道,“只是……秦校尉是霍羲桀……是齐王的人,娘娘还是不能不防着他。”
昤安轻轻侧过头:“怎么?你也觉得霍羲桀心怀不轨,迟早有一日会生了谋逆之心?”
毓书低头,笑意寡淡:“奴婢与齐王素未谋面,又怎么知晓齐王心性报复?只是齐王桀骜惯了,上次拿下了粤北之后竟私自将粤北之地收入自己囊中,还私自北上入齐鲁,颇有要吞并齐鲁的意思,奴婢只是担心,他来日会不会和司徒启一样,生了那不该有的心思。”
昤安听着听着,也不觉皱起了眉头:“我一开始也这么怀疑,可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是迟迟的按兵不动,既没有出手击退姜应的反军,也没有要屯兵齐鲁的意思,只是一个人静悄悄地待在那里。本宫也是诧异,他究竟想干什么?若他真的有收复齐鲁于自己囊中的野心,那也该有所动作,可他偏偏到现在都还无声无息地,这个人又素来最不喜欢按着常理出牌,惹得人心慌得很。”
毓书接口道:“娘娘心慌,那司徒启只怕更为心慌,若有朝一日霍羲桀真的收了齐鲁,那霍羲桀便成了这朝野之中的第一人,他又手握河西重兵,捏死司徒启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司徒启焉能不心慌?只要司徒启这厢心慌了,于陛下和娘娘便是好事一件。”
昤安捏着自己滑手的月华锦的衣料,口中嗫嗫:“司徒启心慌……他心慌了,便会将更多的注意力移至霍羲桀那边,无暇顾及陛下与本宫,咱们行事起来也就更加方便一些。霍羲桀和司徒启向来势如水火,这是朝野上下皆知的事情……难不成?霍羲桀前些日子慌慌忙忙地北上,就是为了牵制住司徒启?可……这于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她想了半晌,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似有蜂窝炸开了一般,不觉疲倦地低下头来,撑住自己的额头长久地沉默下来。
“眼下,各路反王虎视眈眈,朝野内外也是人心惶惶,还有司徒启这个附骨之疽横在眼前,当真是处处风声鹤唳,陛下的身子……又是这样一日不如一日,娘娘可否想过,若……若有一日陛下去了,娘娘您该如何自处?”毓书的声音柔柔的,却激得昤安的骨头一阵阵发寒,她支起身子来,一动不动地瞧着毓书,眼睛里是被烛火烧得滚烫的泪意。
毓书缓缓跪下,涩哑道:“奴婢自己说此话合该天打雷劈,娘娘若是觉得奴婢刻薄寡恩,只管吩咐刘苌将奴婢拖出去打死就是,左右奴婢浮萍一样的人,早已不爱惜自己的一条性命。可是娘娘您待奴婢这样好,奴婢伺候您一场,也不得不为娘娘您筹谋思索。陛下的身子是可见的坏到了底子里,据孔真说,只怕是撑得到撑不到十二月都还难说,若真是有一日,陛下骤然驾崩,这朝堂内外的事可就都落到了娘娘您一个人的肩上,谁人继承大统、如何匡扶江山、如何报灭门的血仇,这些都是娘娘您应当思量的大事,这么一天天拖着也不是一个办法,您和陛下,也合该想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昤安久久看着毓书,突然觉得毓书此刻倔强深沉的眼神像极了自己,一张脸似是冷漠似是深情,似是无情似是有情,均锁在了那微蹙的眉头之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妤妃肚子里的孩子尚未知男女,孔真也说要八个月以后才断得出孩子的性别,现在筹谋这些事情,只怕还早了些。”
毓书面容温静,只是言语却不见安宁:“娘娘虽聪慧,可却还是欠了些老道,须知金顶之上,万人朝拜之巅,再早的筹谋,都算不上早。若妤妃娘娘这一胎是个公主,陛下后继无人,司徒启会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强行逼宫让陛下禅位于他?若想要斩草除根不留祸患,必须早日筹谋起来,还有,司徒启安插在咱们身边的眼线,至今仍旧未露马脚,若不将此人找出来,恐怕后患无穷。”
昤安气息有些凌乱,眼眸暗淡:“眼下陛下这样虚弱,我若提了这件事,岂非让陛下寒心?陛下待我至此,我怎能说出他百年以后何人继位的话?”
毓书垂眸,语气凝重:“只怕娘娘不说,陛下心中也早有谋划……只是陛下如今这样长久地昏迷着……”
她骤然停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也不打算再说下去。
窗外寒风着雨,更是凄厉,昤安心里明白,着许是今岁最后的一场秋雨,沉沉慢慢之间,又一次的冬天就快要来了。
这样的雨,一开始下便没有了停歇,分明是寒凉的秋雨,却比春雨更缠绵上了几分,待到这不见尽头的雨停下,王珩终于从长日的昏迷里短暂苏醒了过来。
今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他蠕动龟裂的嘴唇,颤颤说道。
昤安忍住眸间的泪意,哽着嗓子道:“已经是腊月初二了。”
“
腊月初二?”王珩皱眉,泄气道,“我总是在梦里想着……我要在十一月十六那天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怎么它还是那样睡不够,竟还是不肯让我醒过来?”
昤安眼睛一酸,满心的酸楚在那一瞬被骤然地扯开,几乎立时就要落下泪来。她却还是强笑着宽慰王珩道:“生辰年年都有,今年不曾赶上,那便明年再过就是了。”
王珩脸色苍白,那眉目之间并无多少凄楚,只是绕着蜘蛛丝儿一样的灰败和颓唐,他眼眸渐渐有了几分湿滑的亮色:“不,阿昤,你知道的,没有明年了,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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