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07章 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李愚同其实没有什么想法的，唐丽丽说了这私事，自己当然得了解些。了解后之所以没给唐丽丽及时回话，是他盼唐丽丽能再打来。在他想，再打来这事就顺了，也看得出她的急切，她的在意，自己再去说，就是真的在帮一个忙。
但唐丽丽一直没有再问，这让愚同觉得唐丽丽最初的电话如同随口问问。能随口问自己，也会随口问别人，自己回不回话就显得不重要了。在愚同这不只是事的不重要，其实也是人的不重要。也就是说，这事在唐丽丽看来，自己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那个人，这般想时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并非很重要，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那天李愚同正在参加县上组织的一个什么法制宣传活动，职教股长来了电话，说他们今天已在青鸟学校检查，居然见到了莫船和一个姓唐的女人。听文校长讲他们的莫总是来指导工作的，问李愚同见不见他的同事？
李愚同倒不好回答，只说，知道了。放下电话，心里想，什么叫自己见不见自己的同事。看样子是莫船和唐丽丽来了，两人来了知道自己在这儿又管这事儿，可人家并没有联系自己，没有同自己见面的想法，自己为什么去见他们呢？又不知莫船会同这股长说什么，是不是会说到自己。
想着，想给股长打个电话，可犹豫一下还是没打，觉得这必要性不大。只有了这事，愚同感到心有些乱。他知道莫船在关东还有别的关系，他很少回来的，这次来绝不只是来学校看看，肯定还要见一些人，看来自己并不在他要见的人里面。如果要见自己，不好明说也会托这股长传话的。可到快中午时也不见这股长来电。
正胡思乱想时，到来了电话，一看是局长。局长告诉他，中午同自己陪个人，县上的王部长和高县长也参加。愚同就应了声。王部长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代表县委联系教育，高县长是主管教育的县长。
愚同没想到，到了酒店包厢时，莫船和唐丽丽在，正同王部长和高县长闲聊。两人见了愚同也打了声招呼。王部长要介绍时见他们认识，就说好。这王部长是女的，是从市委宣传部一个科长下来的，听他们闲聊，是唐丽丽早在市上就认识的。后来局长带了局办主任也来了，几个人就陪莫、唐两人吃饭。
吃饭的过程自然绕不开青鸟，高县长同莫船他们并不熟，可提起青鸟却赞不绝口。而且因这青鸟牵扯了好几个熟人出来，一说之下倒又十分熟悉，这酒敬的就有些殷勤。
王部长让唐丽丽不叫她部长，说，同过去一样叫“姐”。两个领导，对唐、莫两人热情，愚同和局长倒不好说什么，也只有敬酒，敬茶的。而且领导的意思还让他和局长多照顾些，说他们是在关东办学校的，要多提供方便。看局长的意思也是能认识莫船好，说起这青鸟在关东的影响很大，说现在上你的青鸟可难。莫船只笑笑，他的话不多，自始至终没有对愚同表现得太熟悉。
送他们走后，愚同回到了局里，一个人点了根烟抽起来。他知道这顿饭是彻底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不止莫船，唐丽丽也是。
莫船至始至终没多问自己，甚至连自己求他那事提都没提。而且看得出他们没有见自己的意思，自己去后他们也惊讶。从谈话看能叫局长，看来是王部长的意思，而叫自己则是局长的意思了。在他们的眼中，并没有给自己炫耀的意思，自己都没这资格，他们是直接将自己忽视了。自己所能给予青鸟的干涉在他们是不值一提的。
想着时愚同猛地吸了口烟，心里想，一个培训学校，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胆气和底气？自己作为一个教育部门的主管领导完全不在他们眼中，这不只是对自己的问题，是对整个体制的问题。可恰恰是目前的这种体制与发展，让自己对他们毫无办法，可所谓办法又指什么？
他们怎样做了，才能体现出自己有办法，对他们能行使必要的监管呢？愚同突然掐灭烟头，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的太可笑了，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就是被人轻视了吗？轻视不是常态吗？过去自己被人轻视的还少吗？之所以现在如此敏感，不就是因为自己当上副局以后，自我的感觉越来越良好吗，自己总被人围着吗？现在让自己要围着别人，自己有些不习惯了，可自己到底凭什么被人围呢？为什么现在对这些事特别敏感？正胡思乱想时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职教股长，手里提了个东西，见了自己说，这是你朋友莫船让捎给你的，说是从国外给你带的礼品。李愚同有些愣，随后让放下，又随口问，他再没说啥？股长说，没多说，只说他很怀念一起在阳湾的日子。
股长走后。愚同打开礼品袋，是两条外烟和一块名表。看着这些，李愚同笑了笑，他似乎能知道莫船想表达什么，又似乎想不清。
这时电话响了，接了时是连舟。自那次事件后，两人虽然还联系着，但说不来为什么，两人间好似夹杂了些东西。而且对这种联系，连舟主动的多。如同他以后会一直叫自己李局长，可是愚同能想来两人之间的那种嫌隙。不知这次连舟打电话有什么事。自己问了，连舟呀，最近还好吧？
连舟在电话里叫了声李局长说，好着。就说了是当年阳中的一同事儿子下周结婚，那同事当年与他们几个挺好的，想叫愚同参加，又觉得人家也是局长了，倒不好叫，就托连舟来请。愚同知是这事，这老同事当年对自己不错，在自己结婚等许多世俗之事上也帮忙不少。就说，有什么不好说的，赵老师人不错，对我也好，我去。在哪儿办事呢？
连舟说，在老家柳西村。愚同说，那好呀，好久没有吃过事的臊子面了。连舟说，那李局长就说好了，下周三我们在柳西等你。要么我让人来接你吧？
愚同说，不用了，他自己去。连舟又说，那见了再聊，就挂了电话。
暮春的阳湾风景很适宜人，虽然这风景莫船已看了好多年，可再次从关东出发，经过渭河到达阳湾时还是觉得这地方的神奇。阳关大道两旁的柳树长势越发的好，万条下垂如两面绿色的屏障，过古渡到古柳，崖村已可以看得见。关张塬那条大长臂从关东下府河北原时，显得十分醒目。
过了府河就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袭来，莫船知道这份亲切感是通过岁月累积起来的。它的四季轮回，它的昼夜变化，它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水，都曾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而离开阳湾的这些年，自己无疑是遗忘了好多。
当然现在的阳湾有了许多变化，路宽了，高楼多了，工业区已完全形成。铁路、高速、高铁形成的便捷交通，再加上围绕关张塬、石槐山、石窝水库的旅游开发，让阳湾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宁静的普柳川了。
而关府高新区的东扩更是彻底地将阳湾，将整个普柳川拉入了城镇化的版图。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热火朝天。高新区的地也快征到自己的老家崖村，沿府河南岸已难见大片的农田。高新大道也快与阳关大道接上了，一切似乎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着。
但莫船不止有了种陌生感，也有了种不适感，这种不适从每个细节都可以看到。大家越来越忙了，也越来越焦虑了，自己看着时不由地问丽丽，现在的阳湾好呢还是过去的阳湾好？
唐丽丽也看得有些出神，听他问，说，你能这么问，自然是对这种变化不全认可了。过去的阳湾全在回忆中，而回忆大多都是美好的。但事物总要发展，停滞总是不好的，而发展会带来混乱，带来另一种秩序的建立。但新秩序建立起来总是不易的，现在阳湾的好不好，要让现在正经历的人们来说，我们已是一个欣赏者了，而且是一个带有回忆的欣赏者。所以我们的阳湾只能在过去。
莫船说，你说的倒好。是呀，过去的阳湾是融进我们的青春里的，有谁能说自己的青春不好呢？现在乡下日益萧条，阳湾能在这城镇化的浪潮中不萧条下去，已是万幸了，看着这日渐繁华的集镇，我们是应高兴的。
莫船和丽丽来到阳湾，一是看看他们各自的学校，二是莫船想回趟老家。
父母前几年还爱住在乡下，可随着年龄增大，乡村的变化，也不太愿意了，所以家里的门锁的时候就多。只是每年过年时带父母回来看看，贴贴春联就又回了市上。
这次来，打开门锁，对小院的荒凉莫船是有准备的，虽然建有很好的房子，可没人住的房子总掩饰不住那种空落。留的小菜地里也满是杂草，草的生命力真的是太旺盛了，莫船不知从何收拾，也就没有收拾之心。
记得年前回来一次后，已有几个月没有来过了。同丽丽拿了凳子，两人坐在院子的房檐台下，说了好一阵话，最后照原样锁上门才离开。
阳湾学校的情况还好，这个小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展，青鸟培训的存在也让这里的人们有种同市上接轨的意味。而学校的负责人也时常地将阳湾青鸟的学生拉到市上集训，谈不上这培训有多大的作用，但它同名声日盛的阳湾中学，让阳湾的百姓有种也享受优质资源的感觉，似乎阳湾是更可待的地方。
这般想时，也知道青鸟和阳中的好对于阳湾的意义了。本不想见连舟的，想想还是去了阳中。
学校似又有了新变化，好多设施从设计到装修也很时尚了，连绿化也跟得上时代。但校园的柳树少了些，能认识的熟人也很少了，两人没给连舟电话，先在校园里溜达了好一会儿。
学校自然是时代感强了，也处处显示着一个名校的骄傲。在操场转着时，连舟来了，说，来也不说声，就这么悄悄地转转准备走么？两个大忙人怎么想起今天回阳湾看看，平时叫都叫不来的。
唐丽丽说，也有事顺路来的，本不想打扰你这名校长的，可还是想进来看看。
刘连舟说，又损我，什么名校长，狗屁不是，你们才算活得潇洒又实在，我这算个啥。
莫船说，听这口气对当阳中校长还不满，想想当年，你可知足吧！几个人说笑着到了连舟办公室，这办公室也宽敞阔气。坐下后倒了水，连舟问，有啥事，办完没？
唐丽丽说，事完了，上午来的，中午在关东吃的饭。连舟看了眼，问，见愚同了。唐丽丽说，见了，吃饭时你们局长带来的。
连舟噢了声说，我刚才还给李局长打了电话。对了，赵老师儿子下周结婚，你们参加吗？莫船问，哪个赵老师？连舟说，就柳西赵小明老师，他这么多年一直在这儿，快退了。莫船想起来的说，对，就是那个心肠极热的赵老师吧，只怕我们赶不回来。他儿子多大了才结婚？连舟说，三十二了，博士毕业也好几年了。
三个人就又说了些关于老同事的事，说着时感觉变化真的多。莫船喝了口茶问道，听说你还受了处分，咋回事？
连舟看了眼他俩说，这事你们都知道了，是的，是受了个处分。就大体把事情的前后讲了下。莫船噢了声说，原来这样。那现在职务恢复了吗？连舟说，恢复了，可心劲散了。不瞒你俩，我也看开了，终究干不了什么的。
唐丽丽说，怎么听着消极了，不是那个满怀豪情的刘校长了。连舟说，什么豪情，井底蛙。莫船说，我想得来。可不论怎么讲，一所有名的阳中，对阳湾老百姓还是有意义的。看学校的变化，也知倾注了你太多的心血。还是向前看吧。连舟说，也算经历了吧，可经历了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过去看着别人干事，自己心里总有不服感，觉得这事让自己做会如何，可真做了，也其实同别人没两样的。虽有变化，可本质上改变不了什么。
丽丽说，怎么还说没消沉呢，阳中可是在你手中成了名校的。刘连舟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刘斌那会不也是名校么，那时就有了阳中经验，再早些的李广胜也名校的，还有魏校长。
莫船说，现在的阳中同那时可不一样。
刘连舟说，能有什么质的不一样呢，那时不也讲考名校么，现在也是。至于别的经验就全由人来说了。
唐丽丽说，可不论怎么样，你为阳湾带来了一所百姓还依赖的好学校，在现在这种大家拼了命想进城的情况下，阳中没有萎缩还能发展，不容易啊。
刘连舟说，可这那是我一个人的事。阳湾这地方，你们也清楚的，也萎缩不到什么程度，有走的可也有不断来的。阳中能有现在这规模，更多是阳湾这些年的发展和它独特的交通位置带来的。没有这些，我能做什么？我过去总把阳中的变化归于自己，其实想想那是那么回事。现在在北山的几个校长，我也知情的，事也没有少费，可学生还是越来越少。
莫船说，听你这口气，这次处分对你的影响挺大的。怎么真消沉了，感觉没劲了？
刘连舟说，也说不上没劲，只是看开了些。既然走不出多远，不能有新东西，也就觉得没必要折腾了。一切还是按着惯性走吧。其实回头想想，当校长也罢当其他官也罢，你要干和能干的事就清楚地摆在那里，就是那些事，干法会有些区别，可最终干的还不就那些事。我这个校长，同阳中别的校长也没有多大差别的。还是你俩好，知道体制内干不了啥的，所以早早给自己干，实在。至少钱是不欺骗人的。
唐丽丽说，你这苦可诉大了，体制不好，怎么有那么多人要考公务员，考事业编。自己干有自己干的好处可也有难处，在中国什么事能同体制无关？不过你说的也对，体制内的教育也就这么高的天花板，能当个大校校长已十分了不得了。
刘连舟说，什么大校校长，还不是想处分就处分。对了，不说我了，你们来想四处转转么，要转了，我陪你们去。
莫船说，这次来也是看看几处的学校，回去还有事的不转了。你也别消沉，当个好领导，不说造福学校了，老师们会待的好。
唐丽丽说，没错，咱们当年之所以倍感难受，就是觉得领头的人不好。你现在是头了，可要好好干，一千多师生全靠你影响了。不知这些人将来又会影响多少人。想想教育这事，不就是一个相互影响的事么。下次没事了我们转吧。
连舟说，也行，那赵老师儿子的婚礼，你们是不来了？他可是盼你们来的。
莫船说，最近我也在市上，到时看吧，能来了我同丽丽一起来，不能了，就只能托你捎个礼了。
连舟说，那好吧。你们在关东见愚同没有说别的什么吗？唐丽丽说，人是在酒桌上见的，也有别人，就没多说，吃完就散了。
连舟说，也是的，有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三人又说了些话，莫船和丽丽就开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