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16章 风是一点一点刮起来的
莫船没想到民办学校摇号招生的文件，这学期一开学就向社会公布了。看来传了好久的事终是尘埃落定了，这自然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的反响。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大量以一中为目标前来参加辅导的学生家长们有了观望的心态，到底还报不报青鸟，还参加不参加辅导？上青鸟花那么多的钱，最终摇不上了，钱不是白扔了吗？莫船自然明白这是极短视的行为，可如果用道理去说服家长们来报，就已经降低了青鸟的身价。
所以莫船给各校的指示很明确，来去自由，不愿意上青鸟，完全可以，不用做任何工作。有多少学生就开多少学生的课，如果要做工作就说一点，那就告诉校长们，初中招生可以摇号，但中考不摇号，高考更不摇号。
青鸟的开放和冷静让一开始减少的生源有所回流，但还是从整体规模上有所减少，但人数的减少并不是主要的伤害，更深的伤害就是青鸟原来的考试招生受到质疑。一中都摇号了，你一个培训学校，还用考试招生有什么用？这种质疑从一个家长到两个家长，到形成一种势，并包含着那些考不上的人，已不再想各种方法非进青鸟了。
莫船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
而且他明显意识到，很多家长同他一样，虽有文件了可还有种观望的心态。那就是，这摇号能绝对公平吗？如果还有口子，还给有办法的人留有后路，一中还想招到优质的生源，那么这文件就是给普通老百姓看的。
可一旦严了，公正了，市局都打算将一中废了的话，那么自己的青鸟就真的要换种思路了。
这一切要等到六月底七月初的招生才可以知道。
那晚莫船回家后打开电视正看，被大家热议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倒也吸引人。刚看到陈岩石接了电话叫了声“小金子”时，电话响了，是丽丽。
半天丽丽没有出声，莫船问了句，怎么了，丽丽？唐丽丽在那头说，幼儿园可能出事了，好多幼儿家长打来电话，说他孩子呕吐，要住院，教育局也问了，她正往医院赶。
莫船自然明白，如果是一般的事故，以丽丽的处事风格，不会现在给他电话的。他说，你别急，既出了事就别慌，先把心态稳住，做好幼儿的救护，只要不出现死亡的事，就都不是大问题。你先到医院，能救护的，要求住院的，都先让住院救护。你手头有钱吗？丽丽说，钱有，就是心慌。莫船说，别慌，我等会就来。唐丽丽嗯了声，挂了电话。
出事的是丽丽位于府北区云阳街道的浅水湾云阳幼儿园，园内有260多名幼儿，目前因呕吐到医院治疗的幼儿共有78名，大小中班都有，以小班为多。
初步的判断是幼儿下午的饮食有问题，区上的领导、教育局、卫生局、食品监管局的几个部门的人已进驻幼儿园，市上也知道了，相关部门也在介入。各种调查取证工作已展开，整个幼儿园一片混乱。
莫船能想来丽丽身上的压力有多大，那晚他去看了，一直陪丽丽到凌晨三点才回来。走时给丽丽说，事出了，别慌，别怕，有难处，要用钱就吱声。有些疲倦的丽丽点了点头，回到家的莫船心也不静。
没想到第二日又有消息传来，陈县一个小学也发生了学生食物中毒的事情，传言说100多个学生被拉到了医院。一时间，学生的食品问题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
莫船不好多问，只每日能同丽丽通电话了，就电话上聊聊，不能通了发个短信。春华、连舟为此事也给自己打了电话。春华说，她找了回丽丽，人都见不到似的，一会儿被叫这儿汇报一会儿被叫那儿问询，整个人精神都有些垮了。听说有两个幼儿还被送到重症室。
莫船不知说什么，只说难为丽丽了。连舟说这事影响确实大了，省上也派了检查组，全市各校在进行食品卫生大排查，把他们搞得也紧张的不行。又问，有传言说死了个孩子，真的吗？
莫船说，没有的事，只两个进了重症室，你可别传谣。连舟说，这食品检查没完，又进行寄宿制学生营养餐的检查，我一天全应付检查了，气氛有些紧张。听说别的地方也出了这事，搞得人无端有压力。
莫船说，那你也注意些，别出事。连舟说，我也帮不了丽丽，见了代我问候她，是事总会过去的。莫船应了声。
省市区的调查组查了近一周，最后的结论是食品饮水存在卫生问题，提出了一大堆整改要求，整改到位以前不准开园。住院的幼儿相继也出院了，两名到重症室幼儿也转到普通病房，丽丽也整日按整改要求对幼儿园的饮水、食堂、教室、垃圾处理设备进行改造、添加、更换。
他问了两次资金上的事，丽丽倒还说行，莫船也就再没多问。这次对学校的排查，教育局、食药局也给青鸟提了不少的整改意见，他让校长按要求进行整改。
除了这，局里还送来了文件，要各个公民办高中要创建省级标准化高中。青鸟学校高中部租的是一个旧厂子，硬件上有许多不足，要按那些要求做到对莫船很难，等于要新建一所学校。时间上倒给他们排到了最后一批，也就是2020年是个节点，达不到标准，这学校也就办不成了。
莫船也有些为难，海南的投资，把手头的资金基本全动用了，现在身上还有债务，再要投钱全面整修学校，对自己来说不易。看来，遇上麻烦的不只是丽丽。
这麻烦是钱的问题又不全是钱的问题，面对这些，莫船知道，校外培训还是他的基本盘，只要这个基础不倒，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现在看来这个基本盘也不稳了。
莫船不由地在心里自问，难道世事到底变了吗？
正想时，电话响了。接了是愚同，他叫了声莫船的名字，就又沉寂了。莫船正等他说话，可半天没声，莫船不由问，愚同，怎么了？有事就说。
那头还停顿了半天，才说，你认识一个叫柳伟的人吗？他在市纪委。莫船惊了下说，柳伟，有些陌生，怎么了？愚同接着说，她的姐姐叫柳虹，他现在是市纪委的一个领导，局里有个案子，正是他带一组人在调查。
莫船说，知道柳虹有个弟弟，但没见过，是牵扯到你吗？要我跟他打声招呼吗？愚同说，方便了说说，不想让这事牵扯面过大，也牵扯到了我。莫船应了声，说行的，我给柳虹先说说情况，再跟你说。
愚同说，你不问问什么事吗？
莫船说，不必了，该说时你会说的。愚同说，那好，有机会见了说。这就挂了电话。
莫船手捏着电话出了半天神，以愚同的自尊，现在还当着局长的情况，加之与自己内在的那份较劲，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给自己打这电话的，看来真是遇上躲不过去麻烦了。
可一个当官的能有什么麻烦事，不就是违规办事，收受贿赂，以权谋私这些事吗？从他说的，不想让这事牵扯面大，看样子是什么事违规或失职后引起了巨大的麻烦？可自己并不认识柳伟，愚同打电话的意思是想让自己通过柳虹给柳伟传话的。
能想来，在给自己打电话前，愚同是能想的办法也都想了，甚至也通过某种途径给柳伟做过工作了。但看样子没做通或不好做。也知道了这人是柳虹的弟弟，也就想到了自己。可这绕了一圈，能有什么作用呢？
有无作用当然是愚同想过的，可能打电话还是报了一线希望，也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了。只能说这事伤到了愚同的核心利益。对一个当官的最大的核心利益，不过就是丢了乌纱，失了脸面，甚至违法犯错要判刑？
可能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这程度？如此想时，莫船内心不由也一种烦乱，是事情赶在了一起，还是某种大势真来了？
见到柳虹已是几天以后的事，前几日打电话时，她人在省城。柳虹也早已是关府日报社的副社长，不再是一线跑的记者。是她回来打电话给莫船的。
到社长办公室，在莫船还是第一次，以柳虹的性格是不太愿意同他在办公室见面的。去了后，柳虹说，听你电话里说的急，我一回来就叫你来，我手头也好些事的，不能请你静静坐了。
莫船说，没事，这事电话里不好说的原因是不知怎么跟你说。你弟弟叫柳伟吧，是纪委一个领导吗？
柳虹一愣说，对，叫柳伟，是市纪委的副书记。怎么问起他来了，你不至于叫市纪委盯上吧？莫船说，一直没听你说过，我不会的，我还没这资格。
于是莫船就说了愚同的情况，最后补了句，我也不知道你姐弟俩关系，算是给你添麻烦了。柳虹说，麻烦先不说，你什么事也不清楚，我自然也跟他说不清楚。纪委你知道的，有它的办事规则，我这弟又像极了我爸，讲原则。不过他对我亲，可以说。但他到底关照没关照，关照到什么程度，就全由他说了，因为事情的严重程度咱俩都不知。
莫船说，说了，你弟能有个关照的心就够了，怎么关照就看他了，这事他能掂来分量，也不能给你弟带来麻烦的。如你说的他是市纪委副书记了，类似的请托之事不会少，也有托你的，你不会轻易开口的，真能认真给他说，已是种态度了，他会考虑的。
柳虹说，你从不给我说事的人都给我说了，我自然会跟他谈。可结果怎样就由他了。对了，这李愚同，一个县局的副局长，一个副科级干部按理到不了柳伟管的层面，他办的都是县级领导的案子，可见其中的复杂了。还有我听说丽丽的幼儿园出事了，这事动静闹大了，在省上就提到了这事儿，也统一了报道口径。到底怎么回事儿？
莫船就说了事情的大概，最后说，估计这回丽丽不会少花钱，也算跌了一跤，对她的打击够大的。事情怎么处理，我还没见她。不说别人了，我也感到危机了，就把青鸟的事给柳虹说了。
柳虹说，你钱也挣够了吧，不让干了就不干了，非得干这不成？莫船说，真有你这心态倒好了，可问题是怎么就不让我干了呢？柳虹一笑说，平时世事看得比谁都透，现在怎么糊涂了。改革开放先是有改革才有后面的繁华，不让你干就是国家觉得这样不行，不好，政策变了吧。别的不说，我一方面为你的青鸟红火高兴，可也知道这是个问题，你不觉得一个培训学校火到这程度太反常吗？既反常了，纠正就是必要的，你也别再想你的投资，赚钱了，关心关心时事吧。中国的发展是到了一个新阶段了，再不可以野蛮生长了。
莫船说，我能感觉到，是不可以再野蛮生长了。还是你倒底看得清。柳虹说，别笑我了，哪有你看不明的事，真有了，那也是因你就在其中。还有事吗？
莫船说，没了。愚同只说不想让事扩大，我也想不来其中意思，是指范围，还是层级，还是影响，或兼而有之吧。你说后就让柳伟把握吧。柳虹说，这个我明白。你没别的事话你先走，我还要组织个会，完了还要到市宣传部去趟。你说的那事儿，我回趟家给他说。
莫船说，那行，我先走了，你有空了给我再说道些。如你说的我或在其中，有些事真还没看清。柳虹说，谦虚了，那行，有空我约你。
离开报社，莫船心里到有种异样，那种烦闷少了许多。柳虹说的不让干就不干了，非得干这么？退不也是一种选择吗？自己没想过一定要挣多少钱的，在海南投资的目的不就是隐含了万一这干不成了，自己就呆在海边干点别的事吗？
自己的烦闷不就是因为这事打乱了自己的想法吗，还觉得这事可以干，能挣钱，手下又有了那么多员工要自己负责么？可大势来了，自己得认清的。
可这大势真来了吗？真如柳虹说的，一所培训学校的火是件不正常的事吗？不说别人，自己其实有这种感觉也好久了，看来真得好好想想了，自己置身其中是有些看不清外面的世事了。
再次见到丽丽还是春华打电话过来的，她说她来看丽丽。问他没事了中午坐坐。
莫船应了，就从青鸟学校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