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景旧曾谙（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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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的王璃已经看过这样的场面了，再见时已无多大触动。只抬眼间就望见对面一位拿着红梅的姑娘，与她身上那件白色的大袄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王璃认识这个人，她是安庆，庆国公府独女。

上一世的安庆，结局并不好。

庆国公是个兵鲁子，养出了一对性格迥异的儿女。长子安旭自幼习文，颇有才子的名号。又经科举入仕，入职御史台，少年风光。可安庆却于琴棋书画并无造诣，又颇有娇气，一看就是被庆国公宠着长大的。这样的性格在庆国公府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安庆偏偏看上了白熠。

王璃记得上一世，就在上元节次日，庆国公安槐向陛下请旨将自己的女儿安庆嫁给白熠，陛下登时震怒，指着安槐的鼻子大骂：“难道只有你一人疼女儿不成？”自那日后，庆国公府就不复往日风光。先是安槐贪污，被缴了在滇西的兵权；而后安庆又被赐给了永平侯府的二公子。

永平侯府二公子，幼时烧坏了脑子，向来痴傻。

只是安庆尚未成婚，就死于晋王兵变，遗容不整。

王璃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去提醒一下安庆？

前方一阵喧哗，弟弟王承志拉了拉王璃的衣袖，安庆也往下望去，王璃知道，白熠到了。边关多年，白熠一身铠甲，身上也沾了沙场肃杀之气，眼神中满是坚定。他没有看到王璃，也没有看到那个满眼是他的庆国公府的姑娘，他心中有的只是他那满是光明的未来前程。

“前尘往事，本就不必追悔，唯有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王璃忽而想起前世李衡的话，这一世是不是该由自己来结束与白熠的纠葛？

王璃忽然觉得头好痛。虽然死的那一刻她非常想重来一次，可真正重来了她才发现，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王璃约了安庆夜间去赏灯花。

安庆很快就同意了。因为王璃是白熠最宠爱的妹妹。她喜欢白熠，也会喜欢他的这位妹妹。

景泰八年的上元灯会，是景帝登基以来最热闹的灯会。夜间街市繁闹，人声鼎沸，百姓们明灯千许，愿景万千。街道两边小贩声声叫唤，护城河里河灯闪闪，就像是夏夜的萤火，在河面上飘着。

王璃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在众人欢呼之际，陛下会亲自为嘉熙公主萧明月和白熠赐婚。宁郡王白熠在宫墙处，众目睽睽之下跪接了旨意，普天同乐，与民同庆。这样热闹的场景她不想再看第二遍。

故而，天色微晚，余晖尚未散尽之时，王璃就带着王承志去国公府找了安庆。柳成双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王宪跟王璃交代了好些次，不要将王承志带坏了。

在王宪眼里，自己这个女儿周身没有一点让他看得惯。

与白日里不同，安庆换了一件红色的大袄，更彰显了她的古灵精怪。像她这般热烈的姑娘，王璃不想让她潦草一生。

与王璃安庆一同赏玩的还有安庆的哥哥安旭。安庆的这位哥哥王璃并不熟悉，但她知道，他与李衡关系极好。上一世，他虽随景帝南下，但总会时常传消息给李衡。

不知不觉间，四人便到了永宁侯府门前。

寻常公爵人家的府邸，一般都是在相对静谧的小巷子中，像永宁侯府这般在闹市区的侯府实在是少见。传闻第一任永宁侯草莽出身，随高祖开疆拓土，才有了今日的基业。他说自己既生于草莽，最后也是要回到草莽中去，故而将自己的府邸建在了商贸繁华、居民众多的景泰街九平巷。

最先意识到不对劲的是安旭。虽说是赏花灯，景泰街也是繁华之地，可一路都是王家姑娘在带路，如今驻足在永宁侯府，必不是意外。只有自己这位傻妹妹才会一直拉着王家的姑娘问白熠的往事。

安旭有的时候真的为他这位妹妹头疼。光她对白熠的心思就已经够让他头疼了，现下还来了个白熠的表妹。

像白熠这般城府极深的人，他的表妹能是好人吗？

早晨就跟在李衡身边的小厮王勉很快就发现了王璃一行四人。今日早晨的时候他就有些怀疑，如今他更是断定这位王家的姑娘定是对自家世子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否则，怎么会在李衡将要出门之际迎上门来。

“世子大人，好巧啊，您是要带妹妹赏花灯吗？要不要同游？”

王璃今日梳的是堕马髻，头上戴着一对步摇，一颦一笑，都扣人心弦。李衡见过美人，可从没见过像她这般奇怪的美人。今日回府后，李衡便着人去查了王璃的底细。除了她是白熠的表妹这一点外，让他觉得奇怪的是，众人都说这位王姑娘是位极胆小的人。可今日一见，王璃并不像传闻中所言，相反，还颇擅于交际。事出反常必有妖。李衡本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探查其中关系，不想王璃这么快就又出现了。

更让李衡惊奇的是，自己的好友安旭竟然也在。

“好啊，赏花灯自然是要多人一起才好。”李衡顿时有了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位王家姑娘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两位孩童走在最前面，他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可身后的四人却各有各的隐秘。

“哇，阿姐你们快看，这焰火可真美！”远处放起了焰火，给这本就热闹的夜晚又添了一分喧闹。

“兄长，我想去看那边的焰火。”茯苓轻轻地拉着李衡的手，悄悄说道。

“茯苓姑娘，你想要去哪里？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大声说出来。”王璃道。

李衡看向王璃的眸色又暗了几分。

“兄长，我想去看那边的焰火。”顺着茯苓手指的地方，众人都注意到了远处的焰火。半山腰，灯火通明处，是大佛寺。

李衡一向很疼自己这位妹妹。所以，她想要的东西，李衡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实现。众人立马雇了马车，往大佛寺去了。

上元节夜晚的大佛寺，比之白日里更为拥挤。只因今日善缘法师出关，亲为百姓指点迷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涌上了大佛寺。

可不是谁都值得被法师指点的。

我佛只渡有缘人。

在踏进寺门的那一刻，王璃是心慌的。

巍峨的寺门里，装着的，是她的第一步棋。这部棋走好了，往后的路兴许会顺畅些。可若是这一步棋没有走好，那她这一世都不会好。

焰火没有停，反而越放越多。都是一些香客带来谢过佛祖保佑的。

火树银花不夜天。万花开遍，更吹落，星如雨。

王璃等人只待了不到一会儿，茯苓就闹着要回去睡觉。想来是大佛寺人太多，吓到她了。

六人还未走出寺门，就有一小沙弥拿着三个锦囊过来了。

“善缘大师愿结善缘，只望三位姑娘今生能够平安。若是无事，近半个月内最好不要出门。”

小沙弥话毕，李衡晦暗不明的眼眸中就闪过一丝精光，原来她的目的在这里。

夜色愈浓，六人各自打道回府。临走，李衡还问了王璃一句：“王姑娘这般会算计，就不怕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

王璃没有答话。

她一直都在局中，她也从未想过要脱身。只要是有李衡的局，她向来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