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似一帘幽梦(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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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嘉遇说：“二妹，我给你引见，这位是杨慧姑娘，我们小时候在一块儿玩，已整整十年不见啦。”吉逸然冷冷的瞅了杨慧一眼，并不施礼，也不答话，满脸敌意。

王嘉遇很是尴尬，问杨慧：“你怎么还认得我？”杨慧说：“你眉毛上的伤疤，我怎会忘记？小时候那个坏人来捉我，你拼命相救，给人家砍的，你忘记了么？”王嘉遇笑着说：“那一天我们还在玩过家家呢。”

吉逸然听了大怒，一跺脚，悻悻说：“你们聊你们的青梅竹马去吧，我可要进去啦。”

王嘉遇忙问：“等一下。慧慧，你怎么跟这位大哥打了起来？”杨慧说：“我和……和蒋师兄……”王嘉遇抢着问：“蒋师兄？是蒋礼杰大哥？”杨慧说：“不，他是蒋大哥的弟弟。我们护送鲁王的一笔军饷要去秦晋前线，经过浙东，哪知这人真坏，半路上却抢了去啦。”说着向吉逸然一指。

王嘉遇心下恍然，原来吉逸然所劫黄金是鲁王的军饷，而鲁王正在前线和蒙古军浴血奋战，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要回来的。当下心意已决，向吉逸然说：“二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把金子还给杨姑娘吧。”吉逸然哼了一声，说道：“你先见过我两位爷爷。”

王嘉遇听说那两位老人是她的爷爷，心想既已和她结拜，他们就是长辈。于是恭恭敬敬地走上前去，向着两个老人磕下头去。

拿拐杖的老人说：“不敢当，王公子请起。”把拐杖往椅子边上一倚，双手托住他肘底，往上一抬。

王嘉遇突觉一股极大劲力向上托起，立时便要给他抛向空中。当下双臂一沉，运劲稳住身子，仍向两人磕足了四个头才站起身来。那老人暗暗吃惊，心想：“这青年好浑厚的内力。”哈哈一笑，说道：“听逸然说，王公子功夫俊得很，果然不错。”

吉逸然介绍说：“这位是我爷爷。”又指着空手的老人说：“这位是我五爷爷。”说了两人名号。她爷爷叫吉善祥，排行第三。五爷爷叫吉善祯。

王嘉遇心想：“这两人想来便是吉祥堡五老中的两老。他二人的武功比吉超然和二妹可高得多了。”于是也各叫了一声：“爷爷！五爷爷！”两个老人齐说：“不敢当此称呼。”脸上神色似乎颇为不愉。

王嘉遇转头向吉逸然说：“杨姑娘的金子，便请还了她吧！”

吉逸然愠说：“你心里就只有杨姑娘，可一点没把人家放在心上。”王嘉遇说：“二妹，咱们学武之人以义气为重。这批金子既是鲁王的，你取的时候不知，也就罢了。现下既知就里，若不交还，岂非对不起人？”

两个老人本不知这批黄金有如此重大的牵连，只道是哪一个富商之物，此时听杨慧、王嘉遇一说，心下也颇不安。他们知道鲁王任逢喜是前朝山东省行政长官，后来割据成为齐鲁一带的大诸侯，兵强马壮，被大总统封为山东省常务委员会委员长兼军务委员会枢密使，近些年和兵痞皖王苗家华、山南郡王段景腾、襄阳公段景飞交兵，在民间名声极好，深受爱戴。这些江湖上的人物再怎么嚣张，要他们去跟官府作对，毕竟还是不敢的。这批黄金若是不还，来索要的高手必定源源不断，实在是后患无穷。

吉善祥微微一笑，说道：“也罢，冲着王公子的面子，咱们就还了吧。”

吉逸然说：“那不成！”王嘉遇说：“你本来也要分给我一半的，那么我的那一半先交还给她吧。”吉逸然说：“你如果要，连我的统统都给你。你要替这什么杨姑娘、柳姑娘的来要，我就偏偏一个子儿也不给。”

杨慧走上一步，怒道：“你家长辈都发话了，你还不听！你要怎样才肯还？划下道儿来吧。”吉逸然不回答她，却转向王嘉遇说：“她要跟我打架。你是帮我？还是帮你的杨姑娘？”王嘉遇踌躇半刻，说道：“我谁也不帮，我只听师父的话。”

吉逸然说：“听师父的话？你师父是谁？他在哪里？”王嘉遇说：“我师父现在帮鲁王在前线抗敌。”吉逸然大怒：“哼，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帮她！好，金子就在这里。三天之内，你有本事就来拿走。三天之后，我可不客气了，稀里哗啦，一天就给你花干净。”王嘉遇好奇问道：“这么多黄金，你一天怎么花得完？”吉逸然怒道：“难道我不会抛在大路上，让别人捡去帮忙花吗？”

王嘉遇拉拉她的衣袖，说道：“二妹，跟我来。”两人走到厅角。王嘉遇说：“昨晚我们结拜时候说的什么话，怎么隔不了半天就变了卦？”吉逸然说：“你待我好，我自然听你话。”王嘉遇说：“我怎么不待你好？这批金子真的拿不得。”吉逸然眼圈一红，低声说：“你见了从前的相好，全心全意就回护着她，哪里还把人家放在心上？”又抬高声音说：“鲁王的金子我花了怎样？大不了给他派人杀了，反正我一生一世没人疼。”说着又要掉下泪来。

王嘉遇见她不可理喻，很不高兴，说道：“你是我结义妹妹，她是我故人之女，我是一视同仁，不分厚薄。你怎么这个样子？”吉逸然嗔说：“我就是恨你一视同仁、不分厚薄。哼，不必多说，你三天内来取吧！”王嘉遇拉住她的手欲待再劝。吉逸然用力一甩，走进内堂。

王嘉遇见话已说僵，只好与杨慧二人告辞出去，找到一家农舍借宿，问起经过。得知护送金子的一共有三个人，中途因有要事分头行动，致为吉逸然所乘，把金子劫走。

杨慧说起别来情由，道她母亲身子安康，也时常牵挂着他。王嘉遇从怀中摸出一只金丝镯来，说道：“这是你妈妈从前给我的。你瞧，那时候我的手腕才这么细。”杨慧一笑，问道：“嘉遇哥哥，你这些年在干什么？”

王嘉遇说：“天天在练武，别的什么事也没做。”杨慧说：“怪不得你武功这么厉害。刚才你只把我的剑轻轻一推，我就一点劲也使不上来啦。”王嘉遇问：“你怎么也会兰陵派的云水剑法？谁教你的？”

杨慧脸蛋一红，把头扭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才说：“就是蒋师兄教的，他也是兰陵派的人。”王嘉遇忙问：“蒋师兄去哪里了？”杨慧嗔说：“他在路上跟我绊了几句嘴，就不理人家走啦。”王嘉遇见其中似乎牵扯儿女私情，不便再问。

等到二更时分，两人往吉祥堡去了。王嘉遇轻轻跃上屋顶，只见大厅烛光点得如同白昼。吉善祥、吉善祯两兄弟正坐在桌边喝酒，吉超然、吉逸然站在一边伺候着。王嘉遇不知道黄金藏在何处，便想去偷听他们说话，以便得到一些线索。忽听得吉逸然冷笑一声，抬起头来，对着屋顶说：“不要鬼鬼祟祟的，金子就在这里！有本事来拿好了。”

杨慧轻轻拉了下王嘉遇的衣角，王嘉遇会意的点点头。只见吉逸然从桌底取出两个包裹，在桌上摊开，烛光下耀眼生辉，黄澄澄的全是一条条金子。

吉超然和吉逸然各自拿出佩剑来，放在桌上，也坐了下来。

王嘉遇暗想：“他们这般守着，除非是硬夺。”等了半个多小时，下面四人毫无走动之意，知道今晚无法动手，便和杨慧回到住宿之处。

次日傍晚，王嘉遇又带了杨慧去吉祥堡。只见大厅还是四人看守，只不过换了两个老人，看来也是吉祥堡五老中的二老，其余三老多半在暗中埋伏。

王嘉遇对杨慧说：“他们有高手守在隐蔽的地方，需要小心。”杨慧点点头，忽然纵身下去。

王嘉遇怕她落单，连忙跟去。只见她一路走到屋后，摸到厨房，取出火折，把一堆柴草点燃起来。过不多时，火光冲天而起。吉祥堡中登时人声喧哗，许多庄客提水持竿，奔来扑救。

两人抢到前厅，厅中烛光仍明，坐着的四人却已不见。杨慧大喜，叫道：“他们救火去啦！”纵身翻下屋顶，从窗中穿进厅内。王嘉遇跟了进去。

两人抢到桌旁，正要伸手去拿黄金，忽然足下一软。王嘉遇暗叫不妙，陡然拔起身子，右手一挽想拉杨慧，却没拉着，原来脚底竟是个翻板机关。他身子腾起，左掌搭上厅中石柱，随即溜下，右足踏在柱础之上。这时翻板已经合拢，把杨慧关在底下。

王嘉遇大惊，扑出窗外查看机关，要设法搭救。刚出窗子，一股劲风迎风扑到，当即右掌挥出，和击来的一掌相抵，两人一用力，王嘉遇借势跃上屋顶，偷袭之人却坠下地去。但此人身手快捷，着地后便即跃上屋顶。

王嘉遇立定身躯，四下一望，倒抽一口凉气，只见高高矮矮、肥肥瘦瘦，屋顶上竟然站满了人。被他掌力震下又跃上来的正是吉超然。

王嘉遇身入重围，不知对方心意如何，当下凝神屏气，一言不发。

只见人群中走出五个老人来，其中吉善祥和吉善祯是拜见过的，另外两个老人刚才曾坐在厅中看守黄金，余下一人身材魁梧，比众人都高出半个头。那老人哈哈一笑，声若洪钟，说道：“我兄弟五人僻处乡间，居然有江湖高人惠然光降，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了。哈哈，哈哈！”

王嘉遇上前打了一躬，说道：“晚辈拜见。”他因四周都是敌人，只怕磕下头去受人暗算，但礼数仍是不缺。

吉逸然站了出来，介绍说：“这位是我大爷爷，那两位是我二爷爷、四爷爷。”王嘉遇一一行礼。

吉祥堡五老中的老大吉善福、老二吉善祁、老四吉善礼都点点头，却不还礼，不住地向他打量。吉善祁怒道：“你小小年纪，胆子倒也不小，居然敢来我家放火！”

王嘉遇说：“那是晚辈的一个同伴鲁莽，晚辈十分过意不去，幸亏未酿成灾，明日再来向各位磕头赔罪。”这时柴堆的火已经被扑灭。

吉超然的祖父吉善礼说：“磕头？磕几个头就能算了？小孩子胆大妄为，竟敢到吉祥堡来撒野，你师父是谁？”他们适才见王嘉遇随手一掌就震落吉超然，武功实在了得，要先问明他的师承门派，再定对策。

王嘉遇说：“家师现在在鲁王军中，只求各位将金子还我，晚辈改日求家师写信前来道谢。”吉善福说：“你师父是谁？”王嘉遇说：“他老人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晚辈不便提起他的名号。”吉善福哼了一声，说道：“你不说，难道就瞒得过我们了？普怀，跟这小子过几招。”心想只要一动手，便知道你的师承来历。

人群中一人应身而出，此人四十来岁年纪，腮上一部虬髯，甚是威猛，乃是吉善祁的次子吉普怀。他纵身上来，劈面就是一拳。王嘉遇侧头让过，吉普怀左手一拳跟着打到，拳势颇为凌厉。

王嘉遇暗想：“他们人多，一个个打下去，势必给他们累死。如不速战速决，恐怕难以脱身。”等他左拳打来，右掌突然飞起，在他左拳上一格，五指抓拢，已经拿住他的拳头，顺势后扯。吉普怀收势不住，踉踉跄跄向前跌去，脚下踏碎了一大片瓦片。如果不是五叔吉善祯伸手拉住，已经跌下房顶去。吉普怀登时满脸通红，回身扑来。

王嘉遇站着不动，待他扑到，转身后仰，左脚轻轻一勾，吉普怀又向前俯跌下去。王嘉遇左足方勾，右掌同时击出，料到吉普怀要向前俯跌，已一把抓住他的后心。吉普怀身子刚要撞到瓦面，骤然被人提起，哪里还敢再交手，狠狠瞪了王嘉遇一眼，退下去了。

老二吉善祁江湖人称“铁骨罗汉”，曾在少林寺学习罗汉拳，拳脚功夫十分了得，看见吉普怀落败，当下站出来喝道：“小子果然有两下子，老夫来会会高人的弟子。”双掌一错，就要上前。吉逸然突然纵出来，拉住他的手说：“二爷爷，他跟我也算结拜一场，您老人家不要伤了他。”吉善祁骂道：“小娘皮！”把手一甩。吉逸然立足不稳，不由自主地退出数步。

吉善祁稳稳实实踏上两步，说道：“你出招。”王嘉遇拱手说：“晚辈不敢。”吉善祁说：“你不肯说出师父名字。这样，你发三招，看老夫能不能猜出你的师承。”王嘉遇见他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微微有气，说道：“那么晚辈就放肆了。”

王嘉遇深深一揖，衣袖刚碰到瓦面，双手一抖，袖子突然从横里甩起来，呼的一声，向吉善祁头上击去，劲道着实凌厉。吉善祁低头避过，伸手来抓他的袖子。却见他轻飘飘纵起，左边袖子兜了个圈子，右边袖子忽然从左边袖子的圈子里直冲出来，直扑面门，来势甚急。吉善祁躲闪不及，只好身子向后仰起，躲开这一招。王嘉遇却不让他有余裕还手，突然回身，背向对方。

吉善祁一怔，只道他要逃跑，右掌刚要发出，忽觉一阵劲风袭到，只见王嘉遇双袖反手从下往上，犹如两条长蛇般向自己腋下钻来，这一招更是大出意料之外，忙伸出双手想去抓住，哪知袖子已经拂到腰上，竟打中穴道，吉善祁只感一阵发麻，王嘉遇已经借势蹿了出去。

王嘉遇回过身来，笑吟吟站住。吉逸然见他身手如此巧妙，一个“好”字险些脱口而出。

吉善祁被一个晚辈打得手忙脚乱，不由得又羞又恼，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瞧不出这三招袖子功夫出自何门何派。

王嘉遇第一招使得是兰陵派的入门武功团花手中的一招“雾里看花”，第二招是从玄诚的轻功中变化出来的，第三招却是学自孟兼非遗物中的墨攻教奇招“毒蛇寻穴手”。王嘉遇生怕对方认出来，每一招都略加变化，把手掌藏在袖子里。

吉祥堡五老不由得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