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8章 秦淮河上情意浓
孟逸然哼了一声,说道:“干嘛不追上去再挥挥手!”王嘉遇一怔,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孟逸然怒道:“这么恋恋不舍,怎么不跟她一起去?”王嘉遇这才明白她原来生的是这个气,说道:“我小时候遇到危险,多亏她妈妈相救,我们从小就在一块儿玩的。”
孟逸然更加生气了,拿过一块石头,在石阶上乱砸,只打得火星迸起,哼道:“好一对青梅竹马!”又说:“你要破五花阵,干嘛不用别的武器,非要用她的头簪!难道我就没有簪子吗?”说着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摔在地上,狠狠踹了几脚。
王嘉遇觉得她在无理取闹,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不做声。孟逸然怒道:“你和她不是有说有笑的吗?怎么跟我一起就闷闷不乐?”王嘉遇说:“我何曾闷闷不乐?”孟逸然说:“人家的妈妈好,在你小时候救你疼你。我可是没妈妈的人,你乘早离了我去吧。”忍不住垂下泪来。
王嘉遇急说:“你别尽发脾气,咱们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怎么样?”孟逸然听他说起“以后”,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说道:“还商量什么呢?你去追你那慧慧妹妹去。我这个苦命人,在天涯海角漂泊罢了。”王嘉遇暗想:“如何安置这个大姑娘,确实是一件难事。”
孟逸然看他不语,站起来捧了盛着母亲骨灰的瓦罐,掉头就走。王嘉遇忙问:“你去哪里?”孟逸然说:“你管我去哪里!”径直往北而行。王嘉遇无奈,只好紧紧跟在她后面,一路上不管王嘉遇怎么逗她,孟逸然始终不跟他说话。
到了金华城,两人入客店投宿。孟逸然出门去了,王嘉遇知道她仓促离家,身边没带什么钱,乘着她外出时在她背包中放了几百块钱。孟逸然回来后,看见了钱,撅起了嘴,又把钱送还到他的房中。
这天晚上,城中一家富豪失窃了许多钱。第二天金华城便轰传开来,直闹得沸沸扬扬。
王嘉遇知道定是孟逸然所为,不禁暗皱眉头,真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如何哄女孩子于他实在一窍不通。软言相求吧,实在放不下面子来;弃之不理吧,又觉得她一个女孩孤身独闯江湖,未免心下不忍。想来想去,不知如何是好。如此过了一夜。
这日,二人离开了金华,向义乌行去。孟逸然沉着脸在前,王嘉遇跟在后面,如此行了三十多里。忽然天边乌云密布,两人忙加快脚步,行不到五里,大雨已经倾盆而下。王嘉遇带着雨伞,孟逸然却嫌雨伞累赘没带,她展开轻功向前急奔。附近却没有一户人家,也无庙宇凉亭。王嘉遇脚下加快,抢到她前面,递伞给她。孟逸然伸手把伞一推。王嘉遇说:“二妹,咱们是结义兄妹,说好生死与共、祸福相依的。这种交情岂是旁人能比的?”
孟逸然听他这么说,脸色稍和,说道:“那好,你要我不生气也容易,只要你依我一件事。”王嘉遇说:“你说吧,别说一件事,十件也依你。”孟逸然说:“好,你听着。从今而后,你不能再见那个杨姑娘,也不许去见她母亲。如你答允了,我马上向你赔不是。”
王嘉遇好生为难,杨慧母女对自己有恩,将来终需设法报答的,无缘无故的就永不见面,那成什么话?这件事倒不能轻易答应,不由得颇为踌躇。
孟逸然看他不答,俏脸一板,怒道:“我也知道你是舍不得你那慧慧妹妹。”转过身来,向前狂奔。王嘉遇追上去大叫:“二妹!二妹!”孟逸然充耳不闻,转了几个弯,见路中有座凉亭,便直蹿进去。
王嘉遇奔进凉亭,见她已经全身湿透。当时天气正热,衣衫单薄,雨水浸湿后甚是不雅。孟逸然又羞又急,伏在凉亭栏杆上哭了出来。王嘉遇解下长衫,给她披在身上,他有伞遮雨,衣衫未湿。
正在这时,忽听得脚步声响,一个青年农夫扶着一个老妇走进亭子来。老妇身上有病,不住呻吟,那农夫看来是她儿子,不住温言安慰。孟逸然看见有人来了,也就收泪不哭了。
过不多时,这对农家母子出亭去了。孟逸然看见雨停了,正要上路,王嘉遇忽然“哎呦,哎呦”叫了起来。
孟逸然吃了一惊,回头看时,见他捧住了肚子,蹲在地上,忙走过去看他。王嘉遇运起山岸功,登时额头黄豆般的汗珠直淌下来。孟逸然慌了,连问:“怎么了?怎么了?肚子疼吗?”王嘉遇心想:“索性假装到底。”运气闭住了手上的穴道。孟逸然一摸他的手,只觉一阵冰凉,更是慌了手脚,忙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王嘉遇大声呻吟,只是不答。孟逸然急得又哭了起来。
王嘉遇呻吟说:“我……我这病是好不了啦,你不要管我,你……你自己去吧。”孟逸然急说:“怎么好端端的生起病来了。”王嘉遇有气无力说:“我从小就有一个病……受不得气……要是人家发我脾气,我心里一急,立刻会心痛肚子痛,哎呀!昨天跟你的五位外公大战,又使力厉害,我……我……”
孟逸然惊慌之下,双手搂住了他,给他胸口揉搓。王嘉遇被她抱在怀中,倒有点不好意思。孟逸然哭着说:“大哥,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啦。”王嘉遇暗想:“我若不继续假装,她定以为我是故意轻薄她了。”只好垂下了头说:“我是不成啦。我死之后,你把我葬了,去告诉我大师哥一声……”他越装越像,心里却忍不住暗暗好笑。
孟逸然哭着说:“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生气是假的,我是故意气你的,我心里……心里很是喜欢你,你要是死了,我跟你一起死。”她说的很坚决。
王嘉遇心头一惊:“原来她果然是爱着我的。”他生平第一次领略少女的温柔,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又是甜蜜,又是羞愧,只怔怔的不语。
孟逸然只道他真的要死了,紧紧地抱住了他,叫道:“大哥,大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王嘉遇只觉她吹气如兰,软绵绵的身子依偎着自己,不禁一阵神魂颠倒,耳边听孟逸然继续说:“我生气是假的,你别当真。”王嘉遇哈哈一笑说:“我生病也是假的,你别当真。”
孟逸然一呆,突然跳起,劈脸重重一个耳光,只打得王嘉遇眼前金星乱冒,随即掩面就走。王嘉遇愕然不解:“刚才还说很喜欢我,没有我就活不成了,怎么忽然间又翻脸打人?”他不解孟逸然的心事,只得再跟在后面。而孟逸然一番惊惶,一番喜慰,早把对杨慧的醋意抛在一旁,见王嘉遇左边脸上红红的五个手指印,微觉歉然。
两人都是心中有愧,一路上再不说话,有时目光相触,都是脸上一红,立即转头回避,心里却都是甜甜的。这数十里路,便如同飘飘荡荡的在云端行走一般。
这天傍晚到了义乌,孟逸然找到了一家旅馆投宿,王嘉遇也跟着进来。
孟逸然横了他一眼,嗔说:“死皮赖活的跟着人家,真是讨厌。”王嘉遇摸着脸颊,笑着说:“我刚才肚子痛是假的,现在这里痛却是真的。”孟逸然笑着说:“你要是不服气,就也打还我一下吧,反正你武功比我高。”
这一笑,两人终于和好如初。
晚饭后,闲谈一会儿,两人分床睡了。孟逸然见他在自己吐露真情后,仍然温文守礼,不再提起那事,倒免了自己的尴尬,可是忍不住又想:“我说了喜欢他,他怎么又不跟我说?”这一晚又是辗转反侧,怎么睡得安稳。
次日起身上路,孟逸然问起他如何见到父亲遗骨。王嘉遇于是详细说了如何发现洞穴,又怎样进洞去、怎样掘到铁盒、怎样发现图谱等事,又说到丁寿康和那秃子夜里来偷袭,险些丧命。
孟逸然说:“丁寿康是我四爷爷的徒弟,最是奸恶不过。那秃子叫乔明宇,是我二爷爷的徒弟。我五个爷爷每年正月十六,都会派几批子侄弟子出去,到底寻找什么人?还是寻找什么东西?大家都鬼鬼祟祟的,从来不对我和妈妈说起。不过每个人回来,都是垂头丧气的,一定是什么也没找到。现在想来,那自然是在找我爸爸的下落了。”
王嘉遇取出那幅图来,递给她说:“这是你爸爸的东西,该当还你。”孟逸然瞧着父亲的遗物,又是伤心,又是欢喜。
这天来到松江,孟逸然忽然说:“大哥,到了南京,见过你师父后,咱们就去把这‘蒋公宝库’取出来,好不好?”王嘉遇说:“嗯,可是咱们办正事要紧。”他一心记挂的,只是见了师父之后,便去为父亲报仇。孟逸然说:“按图索骥,也不见得要耽搁多少时候。”
王嘉遇神色不悦说:“咱们拿了这么多金银珠宝,又有什么用?二妹,我劝你总要规规矩矩的做人,别这么贪财才好。”直把孟逸然说的撅起了小嘴,说道:“我不过拿了任逢喜二千两黄金,他们就急得什么似的,还把你大师哥请出来索取。任逢喜干什么这么小家子气呢?”王嘉遇说:“鲁王爷是干大事的人,这批黄金必然是有大用处的,自然不能轻易失去。你也知道,各路诸侯都窥测中原,大会战即刻爆发,到那时处处需要用钱的。”孟逸然说:“是啊,要是咱们给任逢喜献上黄金二十万两,甚至二百万两、三百万两,你说这件事好不好呢?”
这一句话倒提醒了王嘉遇:“二妹,我真糊涂啦,多亏你说。”孟逸然把手一甩,说道:“我也不要你承我的情,以后少骂人家就是啦。”王嘉遇陪笑说:“要是我们找到这批金银,献给鲁王,助他打赢军阀土匪,可不知救了多少无辜军民呢。二妹,你这可是大功德啊。”
两人坐在路边,取出图来细看,见图中心处有个红圈,圈旁注着“美龄宫”三字。
两人又细看了一会儿,王嘉遇说:“这‘蒋公宝库’原来是在美龄宫的一间偏房底下。”孟逸然说:“咱们到了南京后,只需找到美龄宫,就有法子了。美龄宫是民国第一夫人的别墅,宅基定然极大,且极有名,应该很好找的。”
王嘉遇摇摇头说:“第一夫人别墅非同小可,防守定严,就算能混进去,要这么大规模挖掘,实在也为难得紧。”孟逸然说:“现在都是凭空猜测,也是无用,到了南京再见机行事吧。”
路上数日,到了南京,南京古称石头城,是四大京都之一,千门万户,五方辐辏,朱雀桥畔箫鼓,乌衣巷口绮罗,现今虽逢乱世,却是不减昔年侈靡。有当朝女词人冯甜甜的一首《沁园春》为证。
雄视东南,几多荣耀,几许沉浮。
赞物华熙富,十朝都会,人才荟萃,四海文枢。
碧嶂如屏,澄江似练,虎踞龙盘霸气殊。
暖春里,赏千山烟雨,万里江湖。
关于华夏命途,总是与国家共起伏。
慕孙吴大帝,承基统业,朱明太祖,正位膺图。
近代圣贤,中华国父,伟业高情照史书。
更可敬,是历经浴火,形胜如初。
两人投店后,王嘉遇便依着大师哥所说的地址去见师父,一打听之下,却知颜谷峰往安庆去了,至于到了安庆何处,驻在南京联络传讯之人也不知情。王嘉遇闷闷不乐,孟逸然拉他出去游玩,他也是全无心绪,只是坐在客店中发闷。
孟逸然把客店服务员叫来,询问“美龄宫”的所在,服务员居然茫然不知。王嘉遇暗想:“美龄宫据说是玄武区著名景点,怎么没人知道呢?”回去和孟逸然商议,孟逸然说:“我小时候也听说过美龄宫是著名景点,这笔大宝藏居然是藏在旅游景点?而这个著名景点现在竟然无人知道了,真是奇怪!莫非这图是假的?”二人都顿感失望。
这一晚,两人雇了艘河船,在秦淮河中游河解闷。王嘉遇说:“你爸爸何等英雄,他得到了这张地图却找不到宝藏,可见这件事实属渺茫。”孟逸然说:“我爸爸画圈标记的,应该不会有错。俗话说:‘好事多磨。’又不是一两金子、二两银子的事,当然不会那么容易找得到。”王嘉遇说:“再找一天,要是仍无端倪,咱们可要走了。”孟逸然说:“不行,再找三天!”王嘉遇笑着说:“好,就依你,三天就三天吧。”
秦淮河上笛声歌声处处,桨声轻柔,灯影朦胧,似乎风中水里都有脂粉香气,这般旖旎风光,王嘉遇固然从未经历,孟逸然幼居浙北,竟也没见过这等烟水风华的气象。她喝了几杯酒,脸上晕红,听得邻船上传来阵阵歌声,盈盈笑语,不禁有了微醺之意,笑着说:“大哥,咱们叫两个漂亮小姐姐来唱歌陪酒,好不好?”这话听得王嘉遇满脸通红,说道:“二妹,你喝多了。”
游船上的船夫接口说:“到秦淮河来玩的相公们,哪个不叫美女陪酒的?二位如有相熟的,我这就去叫来。”王嘉遇双手乱摇,连叫:“不要,不要!”
孟逸然笑问:“秦淮河上,哪几位小姐姐最出名呀?”船夫说:“秦淮河美女如云,不过说到名头,像陈露萍啦、方玲啦、黄伊人啦,每一位都是才貌双全,又会作诗,又会唱歌的美貌姑娘。”孟逸然笑着说:“那么你把什么陈露萍、黄伊人叫来,陪陪我哥哥喝酒吧。”船夫伸了伸舌头,笑着说:“你这个姑娘定是第一次来南京吧。”孟逸然说:“怎么?”船夫说:“这些出名的美女,相交的不是公子王孙,就是出名富商,寻常人要见她们一面,也未必见得着呢,又怎么随便叫的来?”孟逸然啐说:“呸,一个艺伎,偏偏也有这么大的势派。”
船夫说:“秦淮河上有的是美女,小人给二位叫两个来吧。”王嘉遇说:“咱们要回去啦,改日再说,改日再说。”孟逸然笑着说:“我可还没玩够呢。”对船夫说:“你去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