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0章 逍遥百变无踪
赵颖丽吓得魂不附体,哪敢过去?伏在地下连连磕头,说道:“徒孙只道她是孟兼非的女儿,疑心她是墨攻教的,所以……”
颜谷峰怒道:“墨攻教的人就可滥杀吗?单凭你‘俏罗刹’这三个字的外号,就可想见你平素为人。你不过来吗?”张夫人知道掌门要将她点成废人,废去全身武功,只得磕头求道:“掌门,您老人家请息怒,弟子回去,一定将她重重责打。”颜谷峰说:“你砍下她的臂膊,明儿抬到林府去求情赔罪。”张夫人不敢作声。王嘉遇说:“徒儿已向林市长赔过罪,又答应传授一门武功给那受伤之人,因此林府这边是没事了。”颜谷峰哼了声,说道:“道长幸亏不是外人,否则真叫他笑死啦。究竟是他聪明,吃了本门中不肖子弟的亏,一生不收徒弟,也免得丢脸呕气。都起来吧!”众人都站了起来。
颜谷峰向赵颖丽一瞪眼,赵颖丽吓得又跪了下来。颜谷峰说:“拿剑过来。”赵颖丽心中怦怦乱跳,只得双手捧剑过顶,献了上来。
颜谷峰抓住剑柄,微微一抖,赵颖丽只觉左手一痛,鲜血直流,原来一根小指已被削落。颜谷峰再将剑一抖,长剑断为两截,喝道:“从今而后,不许你再用剑!”赵颖丽忍痛答道:“是,徒孙知错了。”她又羞又惊,流下泪来。
张夫人撕下衣角,给她包扎伤处,低声安慰说:“好啦,师祖不会再罚你啦。”
曹宇泽见师祖随手一抖,长剑立断,这才知王嘉遇接连震断他手中长剑,确是本门功夫,心想原来本门武功如此精妙,我只学得一点儿皮毛,便在外面耀武扬威,想起过去的狂妄傲慢,甚是惶恐惭愧,又怕师祖见责,不禁汗流浃背。
颜谷峰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言语,转头对王嘉遇说:“你答允传授人家功夫,可得好好的教。你准备教什么呀?”王嘉遇脸上一红,说道:“弟子未得师父允准,不敢将本门武功妄授别人,只想传他一套天道刀法。那是弟子无意中学来的杂学。”
颜谷峰说:“你的杂学也太多了一点呀,刚才见你和你二师哥过招,好似用上了道长的‘银丝飞蛛’功夫。有这位棋友一力帮你,二师哥自然是奈何你不得了。”说罢呵呵大笑。玄诚笑着说:“嘉遇,你敢不敢跟你师父撒谎?”王嘉遇说:“弟子不敢。”玄诚说:“好,我问你,自从离开玉璧峰之后,我有没有亲手传授过你武功?听着,我有没亲手传授?”
王嘉遇这才会意,玄诚之所以要孟逸然转授,原来是怕师父及二师哥见怪,这位世伯机灵多智,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于是答道:“自下玉璧峰之后,世伯没亲手教过我武功,这次见面,就只下过几盘棋。”又想:“这话虽非谎言,毕竟用意在欺瞒师父,至少是存心取巧。但这时明言,二师哥必定会对世伯见怪,待会儿背着二师哥,需得向师父禀明实情。”
玄诚笑着说:“这就是了,你再跟你二师哥练练看,我以前教你的武功,一招也不许用。”王嘉遇说:“二师哥名不虚传,弟子本已抵挡不住,只有躲闪避让,正要认输,请二师哥停手,哪知他已见到了师父,这一过招,弟子就再没能顾到别的地方。”颜谷峰笑着说:“好,好,道长既然要你们练练,献一下丑又怕怎地?”
王嘉遇无奈,只好整理一下衣襟,走过去向张明正一揖,说道:“请二师哥指教。”张明正拱手说:“好说。”转头对颜谷峰说:“请师父指点。”两人重又放对。
这一番比试,和刚才又不相同。张明正在玄诚、师父、大师哥及众徒弟面前哪能丢脸?只见他攻时迅如雷霆,守时凝若山岳,名家身手,果真不凡。王嘉遇也是有攻有守,所使的全是本门绝技,拆了一百余招,两人拳法中丝毫不见破绽。
颜谷峰与玄诚在一旁捻须微笑。玄诚笑着说:“真是明师门中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看了你这两位贤徒,老道又有点眼红,后悔当年不好好教几个徒儿了。”说话之间,两人又拆了数十招。
张明正久斗不下,渐渐加重劲力,攻势顿骤。王嘉遇寻思,打到这时,我该当让他一招了。但张明正招招厉害异常,只要招架不用全力,立即身受重伤,要让他一招,实是大大的难事,斗到分际,忽想:“听师父刚才语气,对我贪多务得,研习别派杂学,似乎不大赞可。先前我单使本门拳法,数百招后便居劣势,直至用上了玄诚道长与孟前辈的功夫,才稍微占了一点上风,现下又单使本门武功,仍只能以下风之势打成平手,这岂不是说别派武功胜过本门功夫了?我得以别派武功输了给他。世伯不许我用他所传的功夫,我便使墨攻教的武功。”当下拳招一变,使的是一套“百殃掌法”。
张明正见招拆招,攻势丝毫不缓。王嘉遇突然连续四记怪招,张明正吃了一惊,回拳自保。王嘉遇缓了一口气,运气于背。张明正见他后心突然露出空隙,见虚即入,武家本性,当下毫不思索,一掌扑击对方背心。王嘉遇早已有备,身子向前一扑,跌出四五步,回身说:“小弟输了。”张明正一掌打出,便即懊悔,只怕师弟要受重伤,忙抢上去扶,哪知他茫然未觉,甚是惊疑。原来王嘉遇既已先运气于背,乘势前扑时再消去了对方大半掌力,又有玄诚所赐的虎纹金丝背心保护,虽然背上一阵剧痛,却未受伤。
王嘉遇回过身来,众人见他长衣后心裂成碎片,一阵风过去,衣片随风飞舞。孟逸然极为关心,忙奔过来问:“不碍事了吗?”王嘉遇说:“你放心。”
颜谷峰向张明正说:“你功夫确有精进,但这一招使得太狠,你知道么?”张明正说:“是,小师弟武功了得,弟子很是佩服。”颜谷峰说:“他本门功力是不及你精纯,还差着这么一大截。”顿了一顿,说道:“前些时候曾听人说,你们夫妇纵容徒弟,在外面招摇得很是厉害。我本来想你妻子虽然不大明白事理,你还不是那样的人,但瞧你刚才这样对付自己师弟,哼!”张明正低下了头,说道:“弟子知错了。”玄诚说:“比武过招,下手谁也不能容情,反正嘉遇又没受伤,你这老头儿还说什么的?”颜谷峰这才不言语了。
张明正夫妇成名已久,隐然是南方武林领袖,江湖上多年前就传出“南侠张,北侠黄”的威名,这次被掌门当众责骂,虽因师恩深重,于掌门师尊并无怨怼之意,但对王嘉遇却更是怀愤。
颜谷峰说:“鲁王爷今年秋天就要大举和阿宝帖雷开战,你们召集门人弟子,立即着手联络南方武林人物,一旦战端爆发,立即响应。”
张明正夫妇齐声应道:“是。”颜谷峰眼望张明正,脸色渐转慈和,温言说:“明正,你莫说我偏爱小徒弟。你年纪虽已不小,在我心中,你仍与当年初上玉璧峰时的小伙子一般无异。”
张明正低下头来,心中一阵温暖,说道:“是,弟子心中也决没说师父偏心。”颜谷峰说:“你性子向来耿直,三十年来专心练武,旁的事情更是什么也不愿多想。可是天下的事情,并非单凭武功高强便可办得了的。遇上了大事,更需细思前因后果,不可轻信一面之词。”张明正说:“是,弟子牢牢记住师父的教训。”
颜谷峰对王嘉遇说:“中原诸侯会猎,夏王也参加了,你和你这位小朋友动身去江城,打探夏王的动静,不可打草惊蛇。为师知道你和夏王有杀父之仇,但其中牵扯太多,一时也说不清、查不明。你切记也不能伤害夏王和朝中权要,若是访到重大消息,就来洛阳告诉我们。”王嘉遇答应了。
颜谷峰说:“我今晚要去见七十二岛盟主姚京华和清凉寺的悟深大师。听说悟深大师刚接到五台山清凉寺住持法旨,派他接任河南南阳清凉下院的住持,一来向他道喜,二来要跟他商量商量中原武林中的事情。道兄,你要去哪里?”玄诚笑着说:“你们是仁人义士,忧国忧民,整天忙得马不停蹄。老道却是闲云野鹤,我想耽搁你小徒弟几天功夫,成不成?”颜谷峰笑着说:“反正他答应教那名受伤武士武功,在南京总得还有几天逗留。你们多下几盘棋吧。你还有多少本事,索性一股脑儿传了他吧。”
玄诚却似意兴阑珊,黯然说:“这次下了这几局棋,也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有得下。”颜谷峰一愕,说道:“道兄何出此言?眼下虽然民怨如沸,但是大事成后,将来四海宴安,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咱们无事可为。别说嘉遇,连我也可天天陪你下棋。”
玄诚摇头说:“未必,未必!旧劫打完,新劫又生,局中既有白子黑子,这劫就循环不尽。”颜谷峰笑着说:“多日不见,道兄悟道更深。我们俗人,这些玄机可就不懂了。”哈哈一笑,拱手道别。朱柏任和蒋礼杰都跟了过去。
颜路回却站住不动,对颜谷峰低声耳语几句。颜谷峰点头笑着说:“好吧,你记挂你的小朋友,就跟他一路吧。”颜路回大喜,说道:“小师叔,我就随你同去江城吧。”王嘉遇也是欢喜,说道:“颜兄,你年纪比我长,休要如此称呼,有你同行,甚好。”
颜路回从背包里抽出一件武器来,交给王嘉遇,正是那柄墨翟剑。原来他上次跟王嘉遇进入山洞插回了墨翟剑,此次离开玉璧峰,见颜谷峰示意要去和王嘉遇相会,心想山上无人,这宝器可别让人偷了去,于是进洞拔了出来,藏在背包里带来了。王嘉遇心想:“墨翟剑是二妹父亲的遗物,我暂且收着使用,日后将成规剑法传给她,再将墨翟剑还给她。”孟逸然接过墨翟剑观看,想到父母,心中一阵难过。
王嘉遇与师父刚刚见面又要分手,很是恋恋不舍。颜谷峰笑着说:“小朋友,你很好,不枉大家教了你一场。”袍袖一拂,已隐没在黑暗之中。张明正夫妇拱手相送,待师父和大师哥走得不见,向玄诚道长躬身一揖,一言不发,抱了孩子,带领三个徒弟就走了。
玄诚向王嘉遇说:“他们夫妇对你心中怀恨,这两人功夫非同小可,日后遇上可要小心。”王嘉遇点点头,无端得罪了二师哥,心头郁郁,回到林府,倒头便睡。
第二日刚起身,孟逸然大叫大嚷的进来,捧着个木制的拜盒,笑问:“你猜是什么?”王嘉遇兀自提不起兴致,问道:“有客人来访吗?”孟逸然揭开盒盖,满脸笑容。
只见盒中一张大红帖子,写着“愚弟蔡子苏拜”几个大字。孟逸然掀起帖子,下面是一张房产证,一张屋里家具器物的清单。王嘉遇见蔡子苏遵守诺言,将别墅送了过来,很是过意不去,忙换了外套过去道谢。哪知蔡府中人已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两个下人在四处打扫。王嘉遇一问,说是蔡二爷一早就带同家人朋友走了,去什么地方却不知道。
王嘉遇和孟逸然取出地图与房子对看,见屋中通道房舍虽有不少更动,但大局间架,若合符节。两人大喜,知道这座“美龄宫”果然便是图中所指,按着图上藏宝记号寻索,原来是在后花园的一间柴房之中。
这天下午,林美茹派了人来帮同打扫布置,还拨了两名婢女服侍孟逸然,其他厨子、门公、花匠、侍仆、更夫、马夫一应俱全,洪成浩便做了管家。王嘉遇说:“这位林小姐年纪轻轻,想得倒真周到。”孟逸然抿嘴笑说:“若能请得到她来这大别墅亲主家务,那就一定周到之极啦!我可……我可……”脸上一红,下面的话可不便说了。王嘉遇一怔,随即明白,心想:她什么都好,就是小心眼儿。一笑之下,不再接口。
当晚二更过后,王嘉遇和颜路回搬出柴房中柴草,拿了铁锹,挖掘下去。孟逸然仗剑在柴房外把风。挖了半个多小时,只听得叮的一声,铁锹碰到了一块大石,铲去石上泥土,露出一块大石板来。两人合力将石板抬起,下面是个大洞。
孟逸然听得王嘉遇喜叫,奔进来看。王嘉遇说:“在这里啦。”取了两捆柴草,点燃了丢在洞里,待秽气驱尽,颜路回守住外面,王嘉遇与孟逸然循石级走下去,火把光下只见十只大铁箱排成一列。铁箱都用巨锁锁住,钥匙却遍寻不见。
王嘉遇再取图细看,见藏宝之处左角边画着一条小小金龙,灵机一动,拿起铁锹依着方位挖下去,挖不了几下,便找到一只铁盒,盒子却没上锁。他记起孟兼非的盒中毒箭,用绳缚住盒盖上的铁环,将铁盒放得远远的,用绳拉起盒盖,过了一会儿,见无异状,移进火把看盒中时,见盒里放着一串钥匙,还有两张纸。
王嘉遇取过上面一张纸,见纸上写着:“余以广夷之地,统九州之师,摄总统之位,奈何天命如此,自知无力违背。现敌军将要渡江,南京城断然不守,余思青城山高人之言‘成不离川,败不离湾’,当退守宝岛,内府重宝,仓皇不及携,只好放于夫人行宫。mg三十九年二月己丑年笔。”
王嘉遇看了不禁凛然,心想这果然是渡江之战前夕蒋公所遗下的重宝。
王嘉遇看第二张纸时,见写的是一首《鼓浪屿》词,词云:
明月当空,晚潮怒汹。国事混蒙,又死冲冲。
安得乘宗悫之长风,破浪万里以斩蛟龙。
《鼓浪屿》下面还有一首七言律诗,诗云:
腾腾杀气满全球,力不如人万事休。光我神州完我责,东来志岂在封侯?
笔迹与另一信一模一样,只是更见苍劲挺拔,显然是蒋公当年的抱负了。
孟逸然急欲察看箱中物事,对诗笺随意一瞥,便放在一旁。王嘉遇取出钥匙,将铁箱打开,一揭箱盖,只觉耀眼生花,一大箱满满的都是宝玉、珍珠,又开一箱,却是玛瑙、翡翠之属,没一件不是价值巨万的珍物。孟逸然低声惊呼,不由得脸上变色,又惊又喜。抄到底下,却见下半箱叠满了金砖,十箱皆是如此。
王嘉遇说:“这些宝物是蒋公当年在全国人民身上搜刮而来,咱们用来干什么?”孟逸然和他相处日久,明白他心意,知道只要稍生贪念,不免遭他轻视,便说:“咱们说过,找到宝藏,要献给真正能为全国人民做主,为全国人民谋福的英雄,这才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王嘉遇大为感动,握住她手,说道:“二妹,你真是我的知己。”
孟逸然听王嘉遇称自己为“知己”,不由得感到一阵甜意,霎时间心头浮起了两句古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次日下午,王嘉遇命洪成浩到林府去把柳司翰请来。他断臂伤势还很沉重,听得王嘉遇见招,立即命人相扶,喜气洋洋的到来,见面后又要行拜师之礼。
王嘉遇坚辞不受,叫他坐着,将一套天道刀法细细说了给他听。柳司翰武功本有根底,王嘉遇又一招一式的教得甚是仔细,连续教了五天,柳司翰已牢牢记住,只待臂伤痊愈,就可习练。这套武功招招险,刀刀快,实是厉害不过。柳司翰虽断一臂,却换来了一套足以扬名江湖的绝技,可说是因祸得福,心里欢喜不尽。
王嘉遇了结这件心事后,雇了十多辆货车,预备上道江城。林绩父女大摆筵席,殷勤相送。王嘉遇请林绩送信给蔡子苏,将四方城别墅仍然交还。林绩应承办理。太白三杰等奸贼则交由南京市中级大理寺开庭处理了。
这日秋高气爽,金风送暑,王嘉遇、孟逸然、颜路回、洪成浩一行人别过玄诚,将十只铁箱装上货车,向江城进发。林绩父女送出三十里外,方才作别。
行了十多日,来到滁州地界,洪成浩说:“公子,这里已经不属林市长管辖了。从今日起,咱们得多多留神啦。”孟逸然说:“怎么?有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吗?”洪成浩说:“如今天下盗贼多如牛毛,鲁皖地区强人尤多,最厉害的就是两大帮会。”孟逸然说:“一个就是你们渤海派了。”洪成浩笑着说:“渤海派专做海上买卖。路上的东西,就算黄金宝贝丢在地上,我们也是不捡的。”孟逸然笑着说:“那么是哪两大帮会?”洪成浩说:“一个是淮北渠沟庄尤崇凯尤大爷的手下。”王嘉遇说:“我也曾听师父说起过尤崇凯,说他以朱砂掌驰名江湖。”洪成浩说:“正是。另一是蚌埠大帮会,在蚌山开山立柜,叫作‘遮天帮’,龙头老大叫作铁扇子曹秀清。其人武功了得,手下人多势众,端得不容小觑。”王嘉遇点头说:“咱们以后小心在意,每晚一人轮流守夜。”
走了两日,正当中午,迎面鸾铃响处,两匹快马疾奔而来,从众人身旁擦过。洪成浩说:“点子来啦。”他想王嘉遇武功极高,自己和颜路回也非庸手,几个蟊贼也不放在心上。过不到两个小时,那两乘马果然从后赶了上来,在车队两旁掠了过去。孟逸然只是冷笑。洪成浩说:“不出十里,前面必有强人拦路。”哪知走了十多里地,竟然太平无事。当晚在双石铺宿歇。洪成浩啧啧称奇,暗说:“难道我这老江湖走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