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2章 山庄灵丹
虽然不问江湖上的事情,但是却与武林豪客交往未断,湖北茂竹帮帮主沈保平、安徽遮天帮帮主曹秀清与他自是交情匪浅,王嘉遇算是江湖后起之秀,名头他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他早知王嘉遇年轻,待此刻相见,只是个公子打扮的年轻人,不觉一愣,十分不悦,暗想:“这些江湖人物妄自称为英雄,骨子里还是一股草莽气息。做起事来怎么颠三倒四,推举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毛头小伙子做盟主?”但众人远道而来拜寿,自然是给了自己极大的面子,于是带着大儿子黄奇砚、二儿子黄奇矿连声道谢,迎了进去,互道仰慕。王嘉遇见黄国建身材魁梧,须发如银,虽然古稀年纪,仍然声若洪钟,步履之间更是稳健异常,可见武功精深。他两个儿子都在壮年,也都是英气勃勃。
说话之间,黄国建似乎对金山寨大会颇不以为然,沈保平谈及金山寨大会,他都故作不闻,并不接口。过了一会儿,又有贺客到来,黄国建说一声:“失陪!”出厅迎宾去了。王嘉遇暗想:“这黄老爷子似乎不像传闻中那样好交朋友,怎么对我们如此冷淡?”孟逸然低声说:“‘北侠黄’也是浪得虚名。”
快活山庄家丁献上点心后,黄奇砚便带了王嘉遇等人去后堂看寿礼。这时黄国建正和许多客人围着寿礼赞叹不绝,见王嘉遇等人进来,黄国建忙抢上来谢道:“王公子、孟小姐,送这样厚礼,老夫怎么敢当?”王嘉遇微微一笑说:“老前辈华诞,一点儿敬意,太过微薄。”
众人走近看时,只见光彩夺目,摆满了礼品,其中王嘉遇送的是白玉八骏马,孟逸然送的是翡翠玉西瓜,尤其名贵。陈进波送的珊瑚宝树也很抢眼,这些都是“蒋公宝库”中的珍宝。
黄国建对王嘉遇被推为武林盟主一事,本来颇为不快,但见他说话谦和,口口声声称自己为“老前辈”,送的又是这等珍贵非凡的宝贝,足见对自己十分尊重,觉得这人虽然年轻,行事果然不同,不觉生了一分好感,说话之间也比之前客气多了。
各路贺客拜过寿后,晚上寿翁大宴宾朋。黄国建富甲一方,素来爱好交友,这天各处来的贺客竟有三千多人,黄国建拈须大乐,向各路朋友不住口的招呼道谢。大厅中开了七八十席,那些位望不高、辈分较低的宾客则只好在后厅入席了。
王嘉遇、孟逸然、沈保平、曹秀清四人都给安排在居中的首席上,黄国建在主位作陪,同席的还有武林耆宿“铁胆先生”曾其贤、鄂东军务统治使“大刀”赵安舟、永胜物流总经理“镇西北”董永伟,群豪向寿翁敬过酒后,猜拳斗酒,甚是热闹。
酒到正酣,一名家丁匆匆进来,捧着一个拜盒,走到黄奇砚身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黄奇砚忙站起来,脸带喜色,走到黄国建身旁,说道:“爸爸,你老人家真好大的面子,独火霹雳夫妇带了徒弟来给您拜寿啦。”黄国建一愣,说道:“老夫当年虽然和张明正齐名,江湖上朋友称我们为‘南侠张、北侠黄’。但是老夫跟张明正素来没交情啊。”揭开拜盒,见大红帖子上写着“眷弟张明正率同拙荆、门人敬贺”几个大字,另有小字注着“菲仪黄金十两”,帖子旁边放着一只十两重的金元宝。
黄国建心下欢喜,向席上众位宾客说了声:“失陪。”带了两个儿子出去迎宾了。
不多时,只见他满面春风,陪着张明正夫妇、曹宇泽、唐晨升、赵颖丽五人进来,张夫人手中抱着那个皮包骨头、奄奄一息的孩子张嵩。
王嘉遇早站在一旁,作了一揖,恭恭敬敬说:“二师哥、二师嫂,你两位好。”张明正点点头说:“嗯,你也在这里。”张夫人哼了一声,却不理睬。王嘉遇拉着孟逸然站起,说道:“师哥、师嫂请上座,我和宇泽他们一起坐好啦。”
黄国建听王嘉遇称呼张明正为二师哥,笑着说:“好啊,有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师哥撑腰,也难怪能当盟主了。”言下之意,似乎说王嘉遇能出任盟主,全是仰仗师哥张明正之力。孟逸然就要发作,王嘉遇微微一笑,拉住了她。
张明正这些日子忙于为独子觅药,尚不知金山寨大会之事,愕然问:“什么盟主?”黄国建笑着说:“老夫是随便说笑,张老弟不必介意。”当下请张明正夫妇坐在了曾其贤下首,王嘉遇拉着孟逸然和曹宇泽等坐在一桌,沈保平、曹秀清见了,也离开主桌,和颜路回坐到一桌去了。
张明正和黄国建互相敬酒,各人喝了三杯后,永胜物流总经理董永伟忽然站起身来,说道:“兄弟不胜酒力,各位宽坐,兄弟到后面歇一下。”张明正冷冷说:“我们到处找董老总不到,寻思定在这里,果然不错。”董永伟神色尴尬,说道:“兄弟跟张爷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张爷何必苦苦找我?”
众人一听此言,都停杯不饮,望着二人。
黄国建笑着说:“二位有什么过节,瞧在老夫的面子上,让老夫来排解排解。”说到排难解纷,对他而言实在是生平至乐。董永伟说:“兄弟久仰独火霹雳的大名,一向很敬重,只是素不相识。不知何故一路追踪兄弟。”
黄国建一听,心中雪亮,暗想:“好啊,你们两伙人原来都不是诚心给老夫拜寿的!一个是避难,一个是追人。董老弟既然瞧得起我,到了我的地盘,又是我的寿诞,总不能让他吃亏丢人。”于是对张明正说:“张老弟有什么事,咱们过了今天再慢慢谈。大家是好朋友,什么误会总能说得开。”
张明正不善言辞,张夫人指着手中的孩子说:“这是我们的独子,病得快死啦。想求董老板开恩,赐几粒药丸,救了这孩子一条小命。我们夫妇永感大德。”黄国建拈须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应该的。”转头对董永伟说:“董老弟,南侠张这样的大人物开口求你,你也别太小气啦,什么药丸的,拿出来吧。你瞧这孩子确实病重。”董永伟说:“这茯苓首乌丸倘若是兄弟自己的,只需张爷一句话,兄弟早就双手奉上了。不过这是黄山市李市长进贡给夏王的贡品,着落在兄弟的永胜物流公司送去江城。若有闪失,兄弟不能再在江湖上混饭吃,那也罢了。可是不免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了,只好请张爷高抬贵手。”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事在两难。鄂东军务统治使赵安舟一听是贡品,忙说:“这是进贡给我们夏王的东西,哪一个大胆的敢动?”张夫人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给玉皇大帝的,这一次也只好动上一动了。”赵安舟喝道:“好啊,你这女人想造反吗?”张夫人大怒,伸筷在碗里夹起一个鱼丸,乘赵安舟嘴还没闭上,噗的一声,掷入他的嘴里。赵安舟大惊,还没来得及吐出,哪知又是两个鱼丸接连而来,把他的嘴塞的满满的。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登时狼狈不堪。
武林耆宿曾其贤一见大怒,心想:“今天是老夫义弟黄国建的寿辰,你们这样搞法岂不是存心捣乱?”他绰号“铁胆先生”,此时年已七十有二,虽然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在江湖上走动,但是几十年来,任谁见到他都是恭恭敬敬称呼一声“曾老前辈”、“曾老先生”、“曾老师”。今天看到张明正夫妇从一进门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又是在自己的好兄弟黄国建七十大寿上寻衅,如何不怒?左手两枚大铁胆把弄得呛啷啷直响。右手拿起桌上一只元宝形的筷架,用力一拍,筷架整整齐齐的嵌入桌中。
张明正知道曾其贤在显示武功,铁胆先生的名号他自然听过,只是独子性命攸关,若不以武力震慑群豪,势难处置董永伟,也顾不得其他了。张明正把手肘靠着桌子,暗运“山岸功”内力向下一抵,全身并未动弹分毫,那嵌在桌子里的筷架突然跳了出来,撞向曾其贤脸上。曾其贤大惊,连忙闪躲,虽未撞中,却已显的手忙脚乱。他满脸通红,霍地站起,反手一掌,将桌子劈下一角,转身对黄国建说:“黄老弟,老哥哥在你府上丢脸了。”说着大踏步向外走去。负责招待的两名快活山庄弟子上前说:“世伯不忙走,请到后堂用杯茶吧。”曾其贤铁青着脸,双臂一张,两名弟子踉跄跌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黄国建怫然不悦,心想好好的一场寿宴,却被张明正夫妇赶到搅局,以致老朋友不欢而去,正要发话,赵安舟已经将两个鱼丸从嘴里挖了出来,另一个却终于还是咽了下去。他为官多年,向来飞扬跋扈,哪里吃过这等亏?当下哇哇暴叫:“反了,反了!这还有王法吗?来人呐!”两名亲随军官还不知赵师长为何发怒,忙奔过来。赵安舟叫道:“抬我的关王刀来!”
原来这赵安舟靠着祖荫得官,武艺本来低微,却又偏偏爱出风头,要铁匠打了一柄刃长背厚、镀金垂璎、薄铁皮的空心偃月刀,上面绣了青龙。自己骑在马上,叫两名亲随军官抬了跟着走,务须口中“嘿呦,嘿呦”的叫声不绝,装作十分沉重、不堪负荷的模样,然后他只要随手一提,却是轻松潇洒。旁人看了,自然佩服赵师长神力惊人。他把“抬我的关王刀来”这句话说顺口了,这时脾气发作,又喊了出来。两名亲随军官一愣,这次前来拜寿,并未抬了这累赘之物,其中一名亲随军官当即解下腰间佩刀,递了上去。
黄国建知道他的底细,见他又装模作样,连叫:“赵师长,使不得,使不得。”
赵安舟草菅人命惯了的,他不是江湖人物,也不知道张明正有多大的来头,眼看他是布衣打扮,哪里放在心上?接过佩刀,挥刀搂头向张夫人砍去。张夫人右手抱住孩子,左手一伸,弯着食中二指钳住了刀背,说道:“大人,你要怎么样?”
赵安舟用力一拉,哪知这把刀就像给人用铁钳钳住了一样,一拉之下,竟然纹丝不动,他双手握住刀柄,用力往后拉夺,霎时间一张黑脸胀得通红。张夫人一笑,突然一松手,赵安舟仰天一跤,跌得结结实实,刀背砸在额头上,登时肿起圆圆一块。两名亲随军官忙抢上扶起。赵安舟不敢多言,手抚额头,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亲随军官也忙跟着出去。赵安舟走到厅门口,一路上大声喝骂亲随军官:“混账东西!你们就是怕重偷懒,不抬本大人用惯了的关王刀。否则的话,还不一刀把这个泼妇劈成两半!”
董永伟乘乱想溜。张明正说:“董老板,你留下药丸,姓张的绝不为难你。”董永伟受逼不过,站在厅心,叫道:“姓董的明知不是你独火霹雳的对手,性命就在这里,你要的话,就来拿去吧。”张夫人说:“我们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把药丸拿出来!”
黄国建的长子黄奇砚再也忍不住,叫道:“张爷,我们快活山庄可没得罪你,你们有过节,请去外面闹吧。不要搅了家父的好日子。”张明正说:“好,董老板,咱们出去吧。”董永伟却迟迟不动,不肯出去。
张明正不耐烦了,伸手往他臂上抓去。董永伟向后一退,张明正手掌跟着伸出。董永伟是永胜物流的总经理,江湖上称他为“镇西北”,武功自然也非泛泛。眼见张明正掌到,急忙缩肩,出手相格,却哪里碰得到对方?只听嗤的一声,肩头衣服已被撕下了一块。
黄奇砚抢上前去,挡在董永伟身前,说道:“董老板是来给家父祝寿的客人,不容他在快活山庄受人欺负!”张夫人说:“那又怎样?我们当家的不是叫他出去了断吗?”黄奇砚说:“你们有事找董老板,不会到永胜物流吗?干嘛到快活山庄来搅局?”言下越来越不客气。
张夫人厉声说:“就算我们搅局,又怎么样?”她这些日子心烦意乱,为了儿子病重难愈,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否则以黄国建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决不能如此上门胡来。
黄国建一听此言,脸上登时变色,站了起来喝道:“好啊!南侠张瞧得起,老夫就来领教领教。”黄奇砚说:“爸爸,今天是您老人家的好日子,让我来。”当下命家丁在厅中搬开桌椅,露出一片空地,叫道:“你们要来搅局,索性大搅一场!张爷,这就请显显你的兰陵派高招吧。”
张夫人冷笑说:“你要跟我们当家的动手,再练二十年,只怕也不成。”
黄奇砚武功已尽得黄国建真传,又是壮年,生平少逢敌手,虽然久闻独火霹雳的大名,知道他和自己父亲南北齐名,但是今天当着数千宾朋,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喝道:“张明正,你强凶霸道,来快活山庄撒野!今天只要你赢了我,任凭你去找董总算账,我们黄家自认没能耐管这件事。要是你输给我,却又怎么样?”张明正不爱多言,低声说:“你能接住我三招,我给你磕头。”
坐的远的宾客没听见的,纷纷互相询问他说了句什么。黄奇砚怒极反笑,大声说:“各位瞧瞧张明正狂不狂?他说只要我接得住他三招,他就给我磕头!哈哈,是不是啊,张爷?”
张明正说:“不错,接招吧。”呼的一声,右拳一招“泰山压顶”,猛击下来。黄奇砚见对方拳到,硬接硬架,右臂用力一挡,左手随即打出一拳,两人双臂一交,张明正心想:“此人狂妄,果然有点功夫。”乘他左拳打来,左掌啪的一声,击在他左肘之上,发力往外一送。哪知黄奇砚的功夫最讲究马步坚实,张明正这一松竟然只将他推得身子晃了几晃。
王嘉遇一看,暗叫:“糟糕。”孟逸然问怎么了。王嘉遇说:“二师哥这一招没打倒了他,姓黄的可要受重伤了。”只见张明正又是一掌打出,黄奇砚双臂奋力抵出,猛觉一股劲风逼来,登时神志糊涂,仰天跌倒,昏了过去。
众人大声惊呼,黄国建和黄奇矿抢上相扶。只见黄奇砚慢慢醒转,口中连喷鲜血,一口气渐渐接不上来。
原来张明正刚才一送没能推动他,只道他武功很高,这第三掌便出了全力。黄奇砚拼命架得两招,力气已经用尽,这第三招就算轻轻一指,他也倒了,更何况张明正这股雄厚掌力如同排山倒海而来,他哪里禁受得住?张明正万想不到他已然全无抵御之力,眼见他受伤必死,倒也颇为后悔。
黄奇矿和吴泓勋两人气得眼中冒火,一起向张明正扑去。黄国建给大儿子推宫过血,眼见他气若游丝,不禁老泪纵横,心中一狠,突然转身,向张明正打来。
张明正看董永伟乘机又想溜,身子一挫,从黄奇矿和吴泓勋拳下钻了过去,伸指在董永伟胁下一点,董永伟登时呆住,一脚在前,一脚在后,一副向外急奔的样子,却是移动不得半步,嘴里兀自叫道:“老子……老子跟你拼了!”
这时黄国建和张夫人已经交上了手,张夫人武功本略逊黄国建,又抱着孩子,被黄国建势如疯虎般一轮急攻,迭遇险招。曹宇泽、唐晨升、赵颖丽三人也和快活山庄众弟子打得十分激烈。
沈保平对王嘉遇说:“盟主,咱们快劝架吧,千万别弄出大事来。”
王嘉遇说:“我师哥师嫂跟我很有嫌隙,我若出头相劝,事情只有更糟,且看一阵再说。”
张明正见张夫人吃亏,便上前助战。他和黄国建功力相当,和张夫人双战黄国建,不数招就已点中了黄国建的穴道。只见张明正在大厅中东一晃、西一闪,片刻之间,已经把快活山庄数十名弟子、亲属、帮手全都点中了穴道。这些人有的伸拳、有的踢腿、有的弯腰、有的扭头,姿势各不相同,然而个个动弹不得,只是眼珠咕溜溜的转动。宾客中虽然有不少武林高手,但见独火霹雳如此厉害,哪个还敢出头?
张夫人令曹宇泽道:“去搜那姓董的。”曹宇泽解下董永伟的背包,在他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哪里有茯苓首乌丸的踪影?张明正解开他的穴道,喝问:“放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