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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五十七章
知春看了一眼方沉,他已经昏死过去。 他是有些特别的,有点精神分裂,容易疯狂,只要稍微给点刺激,他就会失控。 是后面指证张贵妃的重要人物,“疯”这一点也让玄清差点被皇帝误会,也让张贵妃多逍遥了一会儿。 方沉现在是张贵妃手下的喽啰,那么…… 但外面那群人是一群拔舌刺客,她心头的疑惑解了许多。 李默深与张贵妃早就勾结在一起了。但张贵妃被一杯鸩酒赐死于深宫,李默深最后却活下来了。 这笑面虎是懂得站队的,风中草,屹立不倒。 奇怪了,张贵妃是玄策的母亲,她儿子和孔宴白勾结,她却要杀孔宴白? 两个人不是一条心,还背道而驰,也难怪后来败了阵。 知春摇摇头,脑海里思绪迅速结束,将方沉的外衫扒了下来披到孔宴白身上,她还是带走了人。 外头雨还在下,但也顾得不得那么多了,他的剧情非常模糊,谁知道他会落到谁的手里。 孔宴白倒是顺从,握住她的手,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他体温很高像被火炙烤过一样,知春抓住他的手握住马鞍,提醒道: “抓紧,我们走!” 知春握住马缰,双腿一夹,厉声喊,“驾!” 黑马撒开蹄子奔向山路,隐没在山雨大风中。 过了一会儿,方沉幽幽转醒,发现头还稳稳在脖颈上,但衣服却少了一件, “……” 他居然被放过了?他拔掉头发上的箭,颤巍巍爬起身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快逃。 一个拔舌刺客却捂着肩膀挪到他身边,语气有些难以置信,手指向门外。 “什么……”方沉皱着眉寻着刺客的目光看过去,瞳孔寸寸放大,“……他怎么会来?” 远处的小路上一阵马蹄声,渐渐靠进。不久山庄门口,出现十几个人,个个身着黑色劲装,队形整齐,看起来干练有素,举着火把。 只为首的少年衣着不同,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气宇轩昂,容貌俊美,身着月牙白的锦袍,气质矜贵。 此刻浑身滴着水,难掩怒气。 他率先下马走了进来,身后的人也利落地跟上去,他进门先巡视了一圈,看到方沉直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眉头一凛,厉声问道: “人呢?!” 方沉瑟瑟发抖,颤得像筛糠,“三、三殿下……” 他一出口,室内猛然静了下来,当朝三皇子驾到,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玄清眸光看到一旁鲜红的血迹,还有沾着血的箭矢,目光一下便含了冰霜,冷声质道: “孔宴白在哪里,你是不是已经把他杀了?” 听到这个名字,方沉手脚一片冰凉,三皇子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实在太骇人,他几乎要哭出来,“我、我没杀他……他被一个少年带走了,那少年武艺高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根本没敢对孔公子下手。” 虚弱许久的小厮拼命抬起头,眼泪婆娑,抓住了玄清的手,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三皇子殿下,一个公子救了他!世子他确实活着,但受了重伤,您快去帮帮他!” 这人他认识,是照顾孔宴白的府上的人。 玄清看着手上有些破的衣袍一角,鸦青色的布料上有一块血迹斑斑的白色鹤纹,这是闻风书院的校服。 他站起身,指着小厮,“除了他,其他人全都抓起来。” 随后他看向身边一个身材高壮,留着八字胡的方脸青年,“金山,你下山调动暗卫,打听消息,务必在天亮之前将孔宴白找到……还有,将此事的风声透露给张贵妃和二哥,不容有失!” 金山躬身行礼,“是!” 随即一人一马,消失在夜色中。 大雨有将一切吞噬的气势,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雨点狠狠拍打在知春脸上,她一边拉紧身后摇摇晃晃的人,一边看着前面的路,有些难以顾暇两方。 两人已经进了城,孔宴白的模样像闹了命案一样得先处理一下。 少年头靠在她肩上,动作不受控制一般松松散散。此刻他呼吸有些重,还有些神志不清,知春耳后的一片几乎是烫的。 知春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非常烫,他可能发烧了。 就是这么突然。 雨是凉的,可他体温很高。 孔宴白胸膛紧贴着她后背,伤口的血没止,染得她背上湿了
一大片,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而她几乎是被他围在怀里,有些烘热难受,额头上早已分不清雨和汗,掌心也异常滚烫的。 “孔宴白……” 知春轻轻喊了一声,身后没声音,她抬手推了推他的脸。 孔宴白眼睫动了动,额头抵在她颈窝,摄取凉意。他只觉得喉干舌燥, “在……” 说完,两道身形皆是一僵,知春耳朵都麻了,被不知哪里突然窜出来的一股电流击中,那一片麻酥酥的。 她的心突突跳了两下。 孔宴白的声音不像平日里那般冰冷,反而是低沉,沙哑,磁性,撩拨心弦一般带些暧昧的尾音。发了高烧,声音都沉了许多。 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孔宴白眉心一跳,抓着鞍的手紧了紧又松开,喉头滚动,少了着力点,他的身影猛地往后跌落…… 知春伸手拉他,却被他的体重也带着从马背上翻了下去,重重砸进他怀里。 马受惊撒蹄子跑开了。 “呃—” 孔宴白发出沉闷的哼声,眉头难受地皱起,眼睛却闭了起来。 见了鬼了,知春胡乱爬起身,扶起人,拍了拍他的脸,“别睡,孔宴白,醒醒!” 突然,她耳边出现一阵微弱的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知春抬头就看到巷子里走莱两个黑衣人,他们又拐进了一堵墙后,“有匹马!” “这是闻风书院的箭!有记号,肯定是他们!” 知春咽了咽口水,“……” “是这个!快,叫他们过来,人肯定在这附近!” “搜!” 这听着,好坏难辨,先避开就是了。 知春心一横,大力出奇迹,将孔宴白硬拽了起来,往另一条巷子走去。 幸好今夜大雨,吵得慌。 半途,孔宴白迷迷糊糊呢喃出声。 “傅……唔!”知春一把捂住孔宴白的嘴,用力揽着他从一道门洞走了出去。里头是一个废弃的院子,因为久无人住,杂草冒得很高,知春将院门掩住,才挨着墙叹了一口气, “孔宴白,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你一个小炮灰人生这么艰难合理吗? 又是黑衣人,又是黑衣人,还是会说话的!她脑瓜都要炸了! 他们的衣服和前几次遇见的不太一样,但知春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孔宴白带来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她想不这么做都难。 她往外挪了几步,慢慢探头想探探路,却被猛地拽住手腕。 “你去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些,滚烫汗湿的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漆黑的双眼没有焦距,视野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要走吗?” 手腕莫名像带了个滚烫的手镯。 知春蹙眉,小声道:“我就探探路。” 孔宴白此刻难受极了,淋着雨却浑身发烫。 他喉咙很渴,像走在沙漠中找不到水源的人,脚下虚浮无力,找不到着力点,耳边只剩下一道声音牵引着他,他只能紧紧抓住。 知春被烫得心慌,头顶却被雨淋得透心凉。 她轻声道:“我不走。” 闻言,孔宴白眼睫动了动,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慢慢放开了手,意外的听话。 外头静极了,知春却还是紧张,恐怖片里这样的时候比被人追还可怕。 蓦地,她瞳孔一缩,怪自己乌鸦嘴。 不远处果然出现了一个人,打着一把白色纸伞,正快步朝他们这里来。 “……” 知春将孔宴白推进了角落,紧紧挨着他,尽量将两人的身影隐匿在杂草中。 但……孔宴白又握住了她的手腕,慢慢收紧,没过一会儿又放松,虚虚握住。 知春抿唇,今夜的孔宴白,实在是有点幼稚放肆了。 但她没心情计较,目光紧张地看向院门,祈祷不会有人进来。 不幸的是,刚祈祷完,门被推开了。 知春表情僵在脸上,“……” 身影她有些眼熟,但不能确定。 直到少女放抬起伞,露出了脸,“跟我来。” 耳边雨声淅淅沥沥,鼻尖是浓浓的药香,身下柔软的褥子,一切都和宁平静。 床上的少年睫羽轻颤
,慢慢转醒,墨眸中有片刻的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恢复清明。 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屋里点着一炉香,药香就是从那里飘来,角落有一张圆几,上面散落着一堆摊开的书。 屋里没人。 傅知春,也不在。 脑海里隐约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令他眉头紧蹙,有些懊恼。 他牵了傅知春的手。 少年盯着床帷看了很久,才撑着床起身,胸口肩头的钝痛让他轻轻蹙眉,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只是他一动底下的伤被牵动,星星点点的血渗出来。 外面的白色单衣也遮不住鲜红,在灯下透出影来。少年眼睫低垂,表情有些漠然麻木,无动于衷,仿佛这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吱—” 门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才看到少年的模样,就喊出声。 “你……怎么起来了?!”阿牛跑上前,将药碗放到桌上,走到少年身边,一看到他的胸口差点没骂出来。 “你这伤才包扎多久,你怎么那么不听话!真是急死人!” 他才碰到少年的手臂,少年就抬起眸,黑如点漆的眸子看着他,搭着他苍白如纸的面色,饶是人再俊逸,此刻也显得吓人了些。 阿牛一噎,放开手,看到少年有些陌生的眼神,蹙眉道: “你忘了我了?” 阿牛表情愣了片刻,指着自己的脖子道,“两个多月,不对……三个月前你和小傅……就是你落枕的朋友来过这里,我还开导过你,记起来了吗?” 阿牛觉得他们今天关系那么好,至少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他是颇为骄傲的。 少年静默听着,眸色终于柔和了一些,“多谢。” 阿牛哼哼两声,傲娇道:“小事。” “他呢?”少年声音有些哑,喉咙干涩得厉害,像刚被火焰炙烤过一样,“他怎么样?” “小傅他……”阿牛刚想说,但又想到什么改口道:“他出门去了。” “……” 阿牛刚说完,外面传来一道声音, “醒了?” 两人看过去,一个白衣公子站在门口,衣摆沾了些泥,一看就是刚从外面回来,“才卯时,怎么醒得这么早?” 公子青丝高束,白净的脸上带着笑意,鼻梁上有一抹艳红的伤,杏眸却清澈明亮,微微弯起,像一湖水。 是知春。 知春右手的袖子挽起到手肘,露出的一截纤细小臂,被纱布缠得严严实实,垂在身侧。她左手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看向阿牛:“阿牛兄,一起吃点?” 阿牛摆摆手,“我就不吃了,你们吃点东西,就让他把药喝了。我去看看师傅研究得怎么样了。” “辛苦了。”知春道。 说完阿牛走了出去,将门拉上。 室内恢复一片平静,孔宴白就这么看了知春的背影许久。 知春将人扶在桌前坐好,对上孔宴白乌黑深邃的眼,她弯起唇角,声音温和地道:“这个时辰还开着的饭馆太少,我随便买了点饭菜,你不要介意。” 孔宴白看着她,长睫垂下,轻轻摇头,“不会。” 食盒打开,四菜一汤被拿了出来。菜色很素,肉少得可怜,配上一个蛋花汤。 知春随便坐在他身边,拿出碗筷。 她右手握住筷子,有些费力控制不住地打斗,索性换了左手,不太灵活但也凑合。 她是饿坏了,一心全放在饭上。可孔宴白却握着筷子没用动,沉默地看着她。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他垂眸就看见知春脖子上一抹血痕,这是刚才被方沉的手下伤到的,今夜的处境其实很危险,方沉带的人比他想象的多了一些,而傅知春分明不用牵涉其中。 分明不用……他曾想过这个问题无数次,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渐渐的,他不自觉的陷落,这件事却变成了他捂在手心的火苗,微弱跳动,逐渐燃烧。 他眸光略沉,声音像微凉的晚风,沙哑又温和: “傅知春……你为什么来救我?”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带了些犹豫。 知春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少年一双黑如点漆的眸里有浮光微动,像泛起涟漪的潭水。 知春有些讶异,她想了很多孔宴白会问的问题,却没想到他问的只是这个。 孔宴白不问她怎么
知道他在月柳山庄,不问她怎么知道方沉,不问她为何隐瞒武功。 毕竟他说过,谎言就是谎言。 知春心里情绪翻涌,狠狠松了一口气,这问题着实简单了。 她缓了一会儿才坦然笑道:“我武功挺好,打几个人绰绰有余,救你还算容易。” 说完她微微挑眉,语气松弛道:“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老规矩,要帮我保密啊。” 听完她答案,少年抬手按住了她准备夹菜的手,冰凉的温度覆盖在手背,知春眼睫动了动,听到他说: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 无法被这样随意的三言两语说服,少年微微低头凑近那双浅褐色的眸子。 “为什么非要得是我?”他问,“分明除了我,其他人都不会这样对你,也不会给你惹麻烦。” “更不会……令你陷入这样的境地。” 虽然是问,他语气却显得小心翼翼。 “我需要一个答案。” 知春抿唇,目光落在他冷峻的脸上,终于意识到了他的认真。 思绪千回百转,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系统穿书这样对他而言,显得过于荒谬的真相。 她也沉默许久,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最后知春叹了一口气,她认真道:“不为什么,必须是你。” 只有你能让我回家,换了谁都不行。 少年似乎是怔住,覆盖在她手上的手掌骤然收紧,劲白的手背青筋跳了一下,指节也因为用力而发白。 看到知春眉宇皱了皱,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放开手挪开了目光,放轻声音道: “我告诉过你,离我远点。” 他声音轻了不少,听起来闷闷的。 “可我早就说过,只有这个不行,”知春语气问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让步,“其他的,可以再商量。” 孔宴白睫毛轻轻颤了颤,声音低沉,像打开了一个关口。 他缓缓陈述道:“我已经克死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连同伴我多年的恩人都难逃一劫。” 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他突然顿了顿,声音中带了些自嘲的味道: “傅知春。” “你就不怕成为下一个吗?” 明明已经是春天,可少年身上却像披着风霜,停在冬天一般,浑身散发着寒气。 知春蹙眉微微侧头看向他,想了一会儿目光灼灼,清澈坚定,丝毫没有被吓退,她温和道:“孔宴白,他们的死根本不由你左右,你不必将责任往身上揽,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说完,她沉思了一会儿道: “如果是……那我一定是为你化解厄运的最佳人选,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输的。” 因为这是我无论如何也要做成的事。 听到这句话,孔宴白眼睫微微颤动。 知春弯起唇角,对他道: “我想当那个一定会赢的人。” “选择权在你手上。” “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语气轻缓,有点孤注一掷的味道,像个温和的赌徒。 他表情凝滞,一时无言。知春也不想逼他慢慢转过头,不再说话。 孔宴白沉默了,一双黑眸沉沉地看着知春,良久他才道: “傅知春,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这样奇怪,总有莫名其妙的热情和勇气,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往他的世界闯。 坚持不懈,锲而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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