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96章 第 96 章
这一夜, 天才黑了下来, 突然下起了雨。
哗啦啦的雨声透过重重幔帐传了进来,又有些潮湿之气滚滚侵袭。
冬月忙着指使宫女们快些关窗户、门扇,薛翃道:“留两扇窗不用关。”
她最怕气闷,纵然是冬天最冷的时候, 也得开着半扇窗户。
冬月见宫女们手脚利落,便也回到薛翃身边, 坐在杌子上:“小师姑,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薛翃只说已经无碍, 叫她不必担心。
冬月才道:“好好的,为什么就吐了血呢?把我们都要吓死了。唉, 这宫内看样子也不太平,偏偏大师兄又说要回山, 小师姑,若我们都走了,岂不是只剩下你一个在这里了?”
薛翃道:“就像是你说的, 宫内本不太平, 我们在山上住惯了,性子散漫, 一不留神就会做错犯忌, 西华要回去,就随他的意愿吧。”
冬月嘴唇翕动, 像是有犹豫之色, 突然说道:“小师姑, 其实照我看,大师兄也未必是真的就想回去。”
“为什么这么说?”
“大师兄一直想跟着小师姑的,上回师父走的时候问过他好几回,说若他不跟着回去,就会把衣钵传给别人了,师兄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冬月低着头,又道:“还有,他不惜割腕滴血,给小师姑炼制那‘龙血鹿胎丸’,这五天里每天都割一道,把绿云师姐心疼的不知怎么是好,恨不得自己代替了他,大师兄一心想让小师姑快好起来,他怎么就舍得离开您呢。”
薛翃默默地听到这里,问:“他既然这样为了我好,我自然也想让你们都平平安安的,不管舍得舍不得都不算什么,只看对他是不是好的才最要紧。他离了我,自个儿也能自在许多。”
冬月听了这话,倒是无法反驳,只喃喃地说:“可我总觉着师兄要是离开会后悔的。”
这会儿雨声愈发大了,薛翃想起白天宁妃说晚上来探望自己的话,看这样的情形,怕是不会来了。
薛翃便问:“我昏睡的这些日子里,你可知道两位公主怎么样了?”
冬月说道:“哦,的确是有一点新闻,说是太后在给宝福公主择婿呢,只是还没定了人选。至于那位小公主,最近这几天她在宁康宫里都没出来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事。”
薛翃想到那天宝鸾哭着指责自己时候的场景,仍是忍不住心里隐痛,恨不得立刻就找她过来,但是宝鸾年纪毕竟还小,何况自己也没有办法跟她解释清楚,只等身子再好一些,慢慢地解开她的心结就是了。
可是宝福的亲事……说来宝福也该到了择婿的年纪了,但总觉着太后这心似乎用的太早了点。
外间还在熬着药,几个小太监盯着药炉,半刻也不敢松懈,白天因为刺客之事,把几个当值的内侍宫女拿去慎刑司,至今还没回来,所以大家都格外勤谨。
眼见时候不早了,且又是大雨,看守宫门的太监便猜不会再有人来了。
正要先把宫门关了,就见门口一顶銮舆缓缓停下,两名太监高擎着罗伞,身着披风的皇帝徐徐下轿,往内而来。
太监们猝不及防,慌忙跪在雨水之中,皇帝目不斜视地拾级而上,经过药炉的时候转头看了一眼,见那药炉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皇帝道:“这药是熬好了吗?”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回皇上,才已经好了。”
皇帝说道:“那就不用跪着了,快些取了送进来吧,煎药是有讲究的,一旦时辰不足或者过了时辰,药效就大不相同了。”
“是。”众太监慌忙答应,又急忙起身端药。
皇帝这才又迈步往内而去,里头冬月跟几个宫女听了消息,也纷纷迎了出来。
冬月最近因为在云液宫伺候,跟宫女学了不少宫中礼节,身上也换了宫内的衣着。
正嘉起初没留心,只见她动作毕竟有些不同,便多看了一眼,道:“你不是宫里人?”
冬月忙道:“回皇上,我是放鹿宫的,叫做冬月,是来伺候我们小师姑的。”
正嘉点了点头:“哦,是你,怪道面熟。怎么,和玉病了,你们上下是不是也很担心?”
这段日子里,正嘉经常来探望薛翃,只是他一颗心都在薛翃身上,所以对旁边有什么人伺候并不十分留意,今儿因为知道人已经醒了,所以才肯留意旁边了。
冬月之前听说了很多皇帝的传闻,无非是皇帝如何如何的“可怕”,所以这几天她见了皇帝,都只是偷偷地打量,绝不敢吱声。
现在见皇帝主动跟自己说话,且听着言语平和,冬月才也安心,便道:“可不是吗?大家都担心坏了,听师姐说纷纷地要来探望小师姑呢,幸而师兄拦着。”
正嘉道:“师兄?哦,是萧西华?”
冬月道:“是啊皇上。”
“萧西华为什么拦着?”
“师兄是怕这许多人跑了来,给人瞧见了不像话吧。”
正嘉道:“那他也没有来?”
冬月道:“师兄虽然没有来,但是心意却一点也没有少……”
此刻郑谷已经伺候着将皇帝的披风解了下来,正嘉本是要往内殿去的,听到这句,便回头:“心
意?”
冬月道:“是啊,师兄给小师姑炼制了……”
还未说完,里头响起一声轻轻地咳嗽。
郑谷早先一步入内去了,正嘉也不再等冬月说下去,跟着走到内殿。
原来此刻风不知不觉大了好些,从窗户外鼓了进来,吹的帐子乱飞。
床帐也跟着飞舞摇曳,薛翃坐在床边,举起衣袖遮住脸,正轻轻地咳嗽着。
郑谷早忙着去关窗户了,冬月随着赶到,惊呼了声,也去帮手。
正嘉则走到床边,见薛翃抬袖避风,他索性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以身体给她遮住了。
不多会儿,两扇窗户都关了起来,室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郑谷见皇帝如此,便会意地悄然退了出殿,冬月还站着,郑谷忙叫小太监去拉她出来。
于是内殿只剩下了皇帝跟薛翃两人。
正嘉慢慢地松开双臂,抬手给她整理散乱的头发:“看样子这宫内的人还是不顶用,连窗户也不知道关。”
薛翃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吩咐叫开着窗户的。”
正嘉手势一停:“哦……”
当初薛端妃也是如此,最怕气闷,大冬天屋子里烧着炭火,她还要开一扇窗。如今正嘉竟也好像染了她的习惯,纵然是冬天,也必要开窗透风的。
正嘉却并没有再说这件事,只道:“你好些了?白天的时候本该过来,只是有些琐碎杂事,缠住了脚一时走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