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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十八折 北关七日,国破家亡
一听到“武登庸”三字,独孤峰、染红霞等俱都变色,连独孤天威都不禁直起身来,目中掠过一抹精光。耿照听得瞠目结舌、一愣一愣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刀……刀皇传人?”
(就是这个表情!就凭这副傻鸟样,原本不信的也都信啦。干得好!)
胡彦之非常满意。
“没错,耿兄弟。当日路过龙口村、教了你三天刀法的,便是名动天下的刀皇武登庸。金貔王朝公孙氏的“皇图圣断刀”已被此人练至化境,据说能在交手的瞬间辨出敌人的阴阳、进退、刚柔等,再以顺合逆断、转换五行的法子破敌,一经施展便如行云流水也似,号称是千胜不败的刀法。”
他瞥了南宫损一眼,笑着说:“今日适逢儒门兵圣在场,南宫先生见识过无数奇功绝艺,阅历最广。敢问当今天下刀法,有哪一门使开来如行云流水,能见缝插针,接刀引招于无形?”
眼见众人目光聚集过来,南宫损轻咳两声,捋须道:“依老夫之见,西山金刀门柳氏“不周风”、南陵青丘国秘传的“稽神刀法”练到了极处,皆能生罅寻隙,破关如裂纸,未必让皇图圣断刀专美于前。”
胡彦之哈哈大笑。
“人说“天下三刀”,稽神、圣断、不周风。南宫先生一口气抬出另外两门,那是没得说,对症下药,行家里的行家。在下斗胆一问:过去三十年里,柳家有谁练成了不周风,青丘国内有几个懂得稽神刀法的高人?”
“这……”南宫损面色铁青,沉声道:“一个也没有。”
“练就皇图圣断刀的倒有一个。其余两门,不过是百余年前的江湖神话,嘴上说说、慎终追远不妨,较真便不好啦。”胡彦之嘻皮笑脸:“依南宫先生之见,那岳宸风岳某某在当今天下刀榜中,能排到第几位?”
南宫损冷冷一哼,锐目里满是轻蔑,缓缓竖起了三根指头。
“老夫敢说,无论往前或往后十年,岳庄主均可名列天下刀客前三甲。”
“那么杀得岳某某满厅乱滚的阿傻,不是第一便是第二了,是也不是?”
南宫损银眉一耸,交迭在杖剑方首的双掌紧握,两条雪练似的长鬓无风自动,宽大袍袖忽如鼓帆,周身尘灰扬起,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圆环倏然扩散。这是打入城以来,胡彦之头一回见他动怒,心头微凛:“老头身负艺业,绝非泛泛,可不能当他是一般的马屁精。”
南宫损拄剑昂坐,寒声道:“老夫平生观斗无数,自问未曾走眼。胡大侠若然不信,不妨与岳庄主一斗,若能对招三十合外,老夫便拆了秋水亭的牌匾,从此退出江湖!”
这话胡彦之若早半个时辰听见,只怕要反脸,但与岳宸风一对掌后已大为改观,心中苦笑:“你倒是抬举我。”正色道:“岳宸风的本事很高,这点无庸置疑;阿傻被妖刀附身后,竟能杀得他匀不出双手,可见天裂之能,决计不在岳宸风之下。两名强者豁命一决,试问能以一刀轻轻挑开、接招移转之人,实力又是如何?”
南宫损默然良久,半晌目光才越过了胡彦之,抬望金阶上的独孤天威,沉声道:“能教出这等身手,遍数刀界,我也只能想到武登庸。至于这耿姓少年的招式路数,只能说与传闻中皇图刀法相似。老夫并未亲眼见过刀皇武学,所论止于臆测。”
兵圣都这么说了,谁也提不出更有力的反驳。迟凤钧见机极快,眉目一动,拈须笑道:“都说流影城中卧虎藏龙,不想竟有刀皇传人。武登庸与虎帅韩破凡、陶老丞相等并称开国三杰,若非退隐,今日也是朝中上柱国,显赫非同一般。耿少侠师承刀皇,临危挺身,果不负神功侯之威名。”
黄缨一听,明珠似的杏眼滴溜溜一转,眼波盈盈,仿佛连眼角的晶莹小痣都笑了开来。
“啧!看不出你这木头一段,居然也有忒大来头。”她见众人打量耿照的眼光丕变,不由得晕红双颊,嘻嘻笑着,拿手轻按柔软硕大的酥嫩胸脯,隔了层雪肌薄汗,只觉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直跳,也不知自己在兴奋什么。
独孤天威笑道:“武登庸其人,我少年时曾见过一回,模样与胡大爷的转述差不多,这事的确有门道。”唤人将地上的残尸血渍清理干净,把云锦姬等一班吓傻了的姬妾打发下去,瞇眼想了一想,转头对耿照道:
“你既是神功侯武登庸的弟子,再做不得流影城的小厮,否则传将出去,人人都说本侯屈了名门高徒,背地里笑话。我看这样,你也别干下人啦,本侯便补你个七品典卫的官儿,平日仍归二总管调遣。你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尽皆错愕。
耿照是不是武登庸的弟子还未可知,却平白得了个正七品的“典卫”之职,由小厮到功名在身的一介武官,俱在他一念之间。众人心想:“难怪在白日流影城,宠姬与厨子都能做到七品以上的总管,可说是其来有自。”
横疏影蛾眉微蹙,不过是眨眼功夫,随即一笑。
“还不快谢恩?”
耿照如梦初醒,跪地磕头,也不知该说什么,目光不自觉投向胡彦之。独孤天威笑道:“本城有刀皇传人做典卫,想必岳某某也不敢再来耀武扬威。耿照,你跟你师傅好些年没见了罢?本侯派人把消息放出去,你师傅若未埋进土里,不定便来与你相见。”
胡彦之陡然省觉:“原来这厮打的是这主意!”
放眼当今天下,谁在刀界的声望能盖过“八荒刀铭”岳宸风?唯有昔日被尊刀中之皇的“奉刀怀邑”武登庸。消息一旦放出,武登庸若还在世,极可能上流影城来找徒弟,届时六月初三秋水亭一会,白日流影城的代表便呼之欲出。
退一万步想,就算耿照不是刀皇传人,又或武登庸撒手人寰,这一着也足以打乱镇东将军府的布局;慕容柔被迫应变,仓促之间,便有可乘之机。胡彦之几乎要喝起彩来,暗自捧腹:“说他傻,这厮还一点都不傻。“引武登庸对付岳宸风”虽然异想天开,却不失为妙着。所谓:“盲拳打死老师傅。”独孤天威胡乱出手,这下可有人要头疼啦。”
迟凤钧与南宫损对望一眼,显然也想到了一处,找了个借口,并肩起身告辞。
独孤天威瞇起小眼,懒惫挥手:“不吃饭便快滚蛋!留你们吃点喝点,倒像灌毒似的,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忒扫兴!不吃啦、不吃啦。”把几上碗碟一推,起身道:“我睡午觉去。那阿傻给我照看好,本侯与岳某某赌局未竟,谁敢伤了本侯的押注马儿,我抄他全家!”阶下几名内侍慌忙来扶,将他搀下了不觉云上楼。
主人离席,染红霞姊妹也一齐起身。横疏影送迟凤钧、南宫损等下楼,抚司大人与秋水亭之主的身份非同泛泛,染红霞久历江湖,通达人情,也领着黄缨,随横疏影一同送客。
胡彦之打了个酒嗝,面颊胀红如血,踉跄倒退几步,靠着梁柱摇手道:“哎哟,居然喝醉啦。两位走好,请恕……请恕在下不送。”
迟凤钧暗忖:“天门掌教的亲传弟子,于应对进退之上,竟还不如水月停轩的女流。谣传近年天门派系纷乱,几位副掌教都有侵吞自壮的野心,鹤着衣节制无门,早晚生变,看来不假。”面上不动声色,拱手道:“胡大侠是江湖豪杰,潇洒自任,本就不拘俗礼。就此别过。”南宫损杖剑悬腰,负手拾级,倒是头也不回,楼板下依稀能听见他严峻的冷哼声,充满了轻蔑与不屑。
独孤峰一声冷笑,恨恨地瞪了耿照一眼,也率一干金甲武士同去。
横疏影临下楼前,回头吩咐道:“你先扶胡大侠回房去。”莲步欲移,又抛下一句:“少时在挽香斋等我。”耿照听命惯了,躬身答应:“小人知道了。”横疏影责怪似的瞥他一眼,耿照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怔怔看着人去楼空一片风,飘散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血味。
“你现下是亲王府里的七品典卫啦,哪来的“小人”?”胡彦之低声取笑:
“一县县令也不过就从八品,还比你小了不只一级哩!我的典卫大人。”
耿照见他脚步蹒跚,身子一离梁柱,便歪歪倒倒起来,只怕是真醉了,赶紧上前搀扶,一边小声埋怨:“还不是你害的!现在……该怎生是好?”胡彦之笑个不停,片刻才缓过气,低道:“先扶我回房去。”话刚说完,“呕”的一声,一口血箭仰天喷出,几乎一跤坐倒!
“老胡!”
胡彦之连呕几口,血污逐渐由黑转红,胀红的面色不住变换,乍红乍黑,倏地又转成透出青气的煞白,片刻才慢慢泛起些许血色。
“有……有没有人瞧见?”胡彦之低声问道。
耿照搀着他四下眺望,摇了摇头。
“先……先离开这里。”
两人相扶下楼,慢慢行走在迂回的长廊上。胡彦之深呼吸几口,足下不停,一手搭着耿照的肩膀、另一手扶着栏杆一路前行,渐渐恢复元气。
“那厮掌力之沉,是我平生仅见。”胡彦之恨极反笑:“那股劲力就像蛆一样,一沾即入,钻埋之深、散布之快,片刻便漫入四肢百骸,顿失感应,潜伏待发。我及时以天元掌卸去劲力,但还是中了一丝;暗使真气运行一周天,只觉各处不顺,却不知劲力究竟潜伏何处。”
耿照忆起先前露台之斗,不由一凛。
“岳宸风?”
“当真是什么人玩什么鸟,哪路货练哪门功。人是阴险卑鄙,掌也是阴险卑鄙。呸!”胡彦之低头啐了口血唾,恨恨说道:“这路潜劲爆发之时,势如雷电霹雳,我若非以天元掌力卸去了九成九,绝非吐血这么简单,恐怕五脏六腑已然爆体而出,死成了一团烂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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