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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十九折 九幽泉下,快斩无双
“你答应过我,绝不让流影城卷入事端的。”横疏影强抑怒气,咬牙道:“如今赤眼被耿照携回,万劫落在红螺峪的无生涧里,天裂与其刀主更是大剌剌的卯上“八荒刀铭”岳宸风!五刀之中三刀俱在,流影城岂能幸免?”
古木鸢漠然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再送出三刀不难,我对你的保证依然有效。还是你要我告诉其他人,让他们在排局设谋以完成任务时,切不可动着白日流影城,好教他们看穿你的身份?”
横疏影顿时为之语塞。
“姑射”六人,无一不是才智之士,否则也无法隐于幕后,借妖刀操弄武林。古木鸢的御下之法,一向只交代任务目标,而由成员自行设局完成;只求结果,不问手段。倘若吩咐其余四人不可擅动流影城,横疏影的身份定然曝光,这是她绝不愿发生之事。
“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期限一到,即使查不出实情,为免生变,一样要将耿照除掉。”他冷冷说道:“想必你很清楚,你的麻烦绝不只三妖刀而已。琴魔的遗体还在朱城山,前事未了,四大剑门早晚找上门来;镇东将军府铁了心插手三府竞锋,独孤天威又惹上岳宸风……你若应付不来,流影城一样有难。”
这些问题,其实她已想了一整天。
名动东海的“暗香浮动”横疏影自不会坐以待毙,只是准备尚未周全、麻烦又接踵而至,精明如她,也不禁有些软弱心疲。
“流影城若毁,你也不过是庸才而已,“姑射”中只有超凡绝俗的仙人,无处可供庸才容身。只这一回,我且当你是个软弱平凡的女子,口出无智之言,记住你没有第二次的机会。离开!”
横疏影脸色白惨,捏紧粉拳,咬唇不发一语。“噗!”绿焰灭去,那张既妖异又凄艳的山鬼面具没入黑暗,细碎的脚步声一路迤逦,片刻消失在湿冷阴暗的甬道中。
古木鸢并没有离开。直到确认其他人都已去远,一蓬妖异的绿焰忽又亮起,凿刻古朴、宛若朽木的蝉形面具无声无息出现。
“你受伤了?”高柳蝉的语调还是一贯的缓慢,听不出波纹起伏。
“魏无音毕竟是魏无音,十分难缠。”古木鸢低道:“所幸那人的医术高明,敷药包扎后已无大碍,休息几天就好。倒是耿照之事,十分棘手。”说到这里,平板的声音忽有一丝微妙变化:“你在他身上花了忒多心血,也难为了你那个“杀”字。”
被簧片掩去的细微之变,并未逃过高柳蝉的耳朵。
“如果说我还真揪了一下心,你要不要笑我软弱多情?”老人冷哼一声,缓缓说道:“你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魏无音还有这一手。他若对耿照施行了传闻中的“夺舍大法”,可能发生干扰、突出异变,也可能效果出奇的好,后果实难逆料。从我让耿照上朱城山来,便已做好了弃子的准备,但挑这个节骨眼,自然是可惜。”
“避免节外生枝的方法只有一个。”古木鸢冷冷说道。
“我既已点头,便无后悔的道理。只是你须答应一件事。”
“说。”
“横疏影那小娘皮若杀不成耿照,就得把他留下。”
古木鸢猛然转头,直视着面具后的黄浊双眸。
“不是亲生的孩子,也有这种无聊的感情么?”他冷然道:“你老啦,跟姓横的丫头一样,开始变得感情用事;说到了底,你还是想保他。横疏影若失手,我会亲自杀他,魏无音便是榜样。”
高柳蝉“呸”的一声,居然笑起来。
“你想错了。没有价值的东西,留之何用?”老人哼笑着,缓道:
“夺舍大法与妖刀,关键都在一个“蛊”。妖刀夺人意志,又彼此残杀,目的是争做蛊王;而夺舍大法将神识灌入他人体内,争主其躯,也是强者存弱者灭,二者无论源流脉络,俱有相通。横家那小娘皮不是省油的灯,她若杀不了耿照,证明那孩子成长之快,已走上“蛊”之一路。究其变化,能加速我等对妖刀的掌握。”
古木鸢静静注视他。
高柳蝉瞇眼迎视,不闪不避,仿佛对他锐利的目光全然无惧。
“这理由我可以接受。”姑射的首脑轻声道。
他们的确亟需突破。计划启动,再无转圜的余地;很快的,像鬼魅般四出杀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妖刀将不符所需,“姑射”必须更有效、更随心所欲的制造刀主,更能承受如今日之耿照这样的损失。
“横疏影若失败,我将亲自动手。通过这两次考验,我就承认他有被留下来的价值。”
◇◇◇
耿照一出挽香斋,就知道消息已经传开了。
沿路的侍女仆役大老远瞧见,立刻让至一旁,有的微微颔首,露出讨好谄媚的神色,但落差实在太大,一下子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才好,目光尴尬地一交会,也只是笑而已;有人索性避了开来,等明日执敬司正式布达、尘埃落定了再说。
七品官到底有多大?耿照毫无概念。他苦着脸回到新拨下的随班院舍,长孙日九已洗浴更衣完毕,倒在床铺上呼呼大睡。
这座小院落离他昨夜还睡着的庚寅房甚远,平常根本不会走到这儿来,床帐、摆设,整齐迭在榻上的换洗衣物、桌顶摆放的青瓷茶釜……触目所及,无一不是簇新而陌生。
若有人能无视他的出身,贫贱时不欺、富贵时不谀,除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七叔和木鸡叔叔之外,大概就只有长孙日九了罢?耿照在回程的路上怀着一丝希望,盼与日九聊上几句,一吐心中的积郁彷徨,谁知亦不可得。
他叹了口气,和衣倒在床上,毫无跻身出头的喜悦兴奋,怔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睡意铺天盖地袭来,一把将他攫入迷离梦乡,混乱的思绪倏然中断,只余一片深黝黝的黑……
耿照伸手一拨,虚无的黑幕应手而分,化作一缕缕灰翳;忽然一团血艳艳的赤光爆炸开来,四周顿成一片火海,漆黑的背景落地还形,变成一大片石砌墙垣,青石覆盖的范围从脚下、墙上,一直延伸到天顶,似乎是某条城寨甬道。
熊熊火焰吞噬了通道来处,地上到处散落着残肢断剑,切口平滑齐整,怪异到几乎让人忘了这副景象所代表的残酷与血腥。火舌四处窜烧,浓烟滚滚而来,但他探手却不觉灼热,也听不见任何声响,仿佛整个人被浸入水中,除了视觉,其余的感官全被阻隔开来--
(这是……琴魔前辈的记忆!)
耿照浑身悚然,身体不听使唤,“他”--其实是当年的琴魔魏无音--挥散浓烟,拖着身子向甬道的尽头前进,一边嘶声大吼。耿照听不见声音,仍能感觉那股声嘶力竭的震动。前方不远,一名蜂腰长腿、苗条健美的女子拄剑扶壁,挣扎欲起;另有一具尸体倒卧一旁,面目难辨,被锋利的刃器开膛破肚,死状极惨。
女子爬过一地血污狼籍,被刀刃割开的残破衣衫濡着血腻浆滑,裹出玲珑浮凸的姣好曲线。衣裳破口依稀见得玉质般的莹润肌肤,被凄艳血色一衬,更是白皙得无以复加;背心衫子被鹰爪功一类的重手法抓下一幅,由肩胛直到腰后,裸出一段象牙也似、骨肉匀停的美背,背脊瘦不露骨、曲线滑润,蜂后般的细腰扭转如蛇,腰下的臀股却浑圆紧绷,耸起如两瓣险丘,望之令人血脉贲张,难以遏抑。
耿照不觉痴望,一股奇妙的感应油然而生。
(不要去!)
--这……这是前辈当时心中所想么?
女子似是听到“他”的叫唤,回头大声应答,容颜被披散的浓发与烟硝所掩,依稀见她下颔尖尖,生得一张端丽的瓜子脸,肌肤酥白耀眼,与半裸的美背一般无二。
“我们上当了!刀毕竟是刀,永远……都不会变成剑!”
琴魔嘶吼着,女子却捂着耳朵拼命摇头,活像情绪崩溃的小女孩。这在一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郎身上看来说不出的荒诞滑稽,然而耿照却笑不出来。那是无法言说、偏又难以抵抗的巨大绝望;在它之前,即使是挺身对抗妖魔的英雄们,也只有无力倒下……
水平的视线突然向下滑落,“他”伤疲已极,终于跪倒在地,离女郎止有两步之遥,奋力向伊人伸出手臂,一边叫喊。
“那人不是第六把剑,他是预言中的叛徒……是最后一把刀!”
“六”这个数目忽然掠过耿照的脑海。
--封印妖刀的最终战,有六名英雄。
琴魔前辈、背影动人的美丽女郎,尸横在地的不知名男子……这里只有三个。另外三人是谁?谁,又是前辈口中的“最后一把刀”?
突然间,一条人影自出口踉跄退入,双手胡乱抓向空中,身子转了几转,仰天倒下,却不知是何许人也,只因来人并没有头。第四个人死了,还在通道外缠斗的是哪两个?
女郎尖叫起来,一把挥开“他”的手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一跃而起,一跛一跛地向通道的尽头奔去!“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追上前去,逆光冲出甬道,眼前陡地一片刺亮,分不清是烈阳抑或刀锋--
“前辈!”
耿照猛然坐起,惊出满身冷汗。
榻边“砰”的一声,一条高大黑影跌入窗里,摔了个四脚朝天。来人翻身跃起,呼的一巴掌搧去:“去你妈的前辈!这等砍人天命的阴损称谓,岂可对自己人喊?你个缺德的混小子!”
“老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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