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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四九折 断鹤续凫,天涎雷鼓
“禀宗主:今早少宗主与楚敕使不顾婢子们的劝阻,执意下山去寻符姑……符神君,婢子们遮拦不住,跟了一阵,就没了她二位的踪迹。
“众姊妹散开找寻,正午过后不久,才在小陵河下游发现楚敕使。他说少宗主被岳宸风所擒,就昏了过去,没见有食尘的下落。至于城里的情形,须问菱组的其他姊妹。”
小陵河乃是酆江、赤水间开凿的一条人工运河,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几与越城同寿,同时也是连接城池与浦港的枢纽。南船北马在越浦下锚登岸,须改换小一点的沙船,循小陵河至城下;离人别赋、归客洗尘,也多假小陵河的砌石柳岸为之。
漱玉节接连问了几名潜行都卫,渐渐拼凑起事情发生的过程:
原来琼飞被耿照一把摔晕,醒来之后,一口恶气全都移转到符赤锦身上,拉着楚啸舟去“杀人灭口”。她大剌剌的进了城,打听到岳宸风不在城内,居然大摇大摆地杀进驿馆,逢人就打,要他们“把贱人交出来”。
“说!”她揪着驿馆官员的衣襟,勒得他面色酱紫,几乎难以喘息:
“符赤锦那个婊子在哪里?没人,我打下你们一口牙,教你们喝风去!”
那官员哪里说得出来?一眨眼便吐出满嘴碎牙和着血,痛得晕死过去。
好不容易有一名马夫供出“曾见符姑娘套了车”,两人趁着衙门官差还没赶到,乒乒乓乓打烂了大堂里的几凳古董,扬长而去。后来不知怎么,在城外遇上了还没走远的岳宸风,下场便如眼前所见。
潜行都里负责监视城中驿馆的菱组一行,只见得两人离开,却未见岳宸风回来,推断琼飞与食尘都被他顺道带去了谷城大营,是以不曾看见。五帝窟所布置的眼线,并未远及谷城,岳宸风一出越城浦,形同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唯今之计,就只有“等”而已。
符赤锦本想说“你那白痴女儿是怎么教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冷笑:“你最好祈祷你一手调教的楚啸舟是个脓包,一照面便断臂失刀,给人扔进了河里。要不然,用不着我同他说什么小话,你自己掂一掂要用几条人命,来填小和尚那个血坑。”
忽听薛百螣厉声道:“娃儿!你说这话,与叛徒有什么两样!”怪眼一睁、精光暴绽,全身杀气迸发,缓缓站起身来。
“薛公公!”堂后一声轻唤,何君盼端着煎好的汤药掀帘而出,交给榻边的黑衣女卫,转头对符赤锦道:“我看,你也别回去了。岳宸风所知难测,那人对谁都是冷酷无情,你留在那儿也没个照应,实在是太危险。”
“留在这儿才危险。”符赤锦蔑声哼笑:“我劝你们别想着救人。少打什么坏主意,人还有回来的机会;莫给了人家借口,平白赔上一个女儿。”咯咯几声,掩口而去。
此时,守在外围的众多好手都堵到堂前,阶下黑压压一片,几十只恶狠狠的眼睛直视着丰腴白皙的葫腰丽人,一步也不让。符赤锦全无惧色,昂首蔑笑:“漱玉节!管好你的狗,别教它们挡路,难看死了。”
漱玉节霜颜覆雪,拂袖叱道:“让她走!”
堂外众人沉默半晌,捏紧拳头,缓缓让出一条路来。
“传我号令,”帝窟之主咬了咬牙,神色一片静漠,朗声清道:“从现在起,谁都不许离开此地,不许前往越城浦救人,违令者视同叛徒,五岛永世难容!”
薛百螣重哼一声,怒道:“你是她妈你都不肯救,还不让我这爷爷去?”
漱玉节头也不回,冷道:“身为母亲,我可以陪女儿一起死。老神君若在岳宸风面前露脸,没有一击杀他的把握,我须点多少人马妇孺与你陪葬?”
薛百螣双目圆睁,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片刻才垂肩低头,“砰!”起脚踹飞了一张颇沉重的黑檀绣墩,容貌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
符赤锦出了王舍院,嚣狂的蔑笑一凝,忽变得无比凝重。载着她来的骡车早已在门前久候,她扶着车栏撩裙而入,信手放下小窗内的纱幔子,面上再也没有笑容,雪白腻润的丰腴娇靥微微靠着窗边,眸光空洞,似是心事重重。
早在骚乱发生之前,耿照便已溜下屋脊,避开众人的耳目,之后又抢在符赤锦前头溜出王舍院,弄来了一辆小巧的髹漆牛车,还有一套仆役的粗布衣裳,一顶遮住光头的油竹编笠--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方面也越来越像明栈雪,想象力与行动力同样出色,总能在需要时变出合适的道具,或为手边仅有的东西发明合适的新用法。现在,莲觉寺法性院的少年僧人摇身一变,成了城中贵妇的牛车车夫--当然,车厢里不只没有盛装打扮的雍容美妇,恐怕连只死老鼠也没有。
他驾着牛车,不紧不慢地跟着符赤锦的骡车下山。对香客络绎不绝的阿兰山道而言,这才是最好的掩护。
可惜有个笨蛋不懂。
一团乌影扣着骡车的底板,藏身在轴辐之间。耿照刻意放慢速度,远远窥看车下人的身形服色,心里已有了谱。
尽管那人隐藏得很好,骡车的轮子印痕却半点也骗不了人,哪怕车夫丝毫不懂武功,没多久便发现车辆的负重有异,掀帘与车内的符赤锦附耳几句,“吁”的一声长啸,将车子停在道旁。
一辆车里三个人,车座上的、车厢里的,还有车底下的,谁也没有动。
耿照“喀答、喀答”驱车靠近,直到两车并齐,最后甚至超前了半个车身,骡车还是毫无动静。
(奇怪……难不成,她要等我走了才动手?)
忽听那车夫喊道:“喂!前头的兄弟--”声音闷浊,又有些不自然的尖。
耿照一勒缰绳,探头应道:“什么事啊?”冷不防车夫双爪一探,径朝他咽喉抓来!
--“血牵机”!
以耿照现下之能,与五里铺时相比,差别可说是天地云泥;符赤锦的血牵机秘术纵使神异,只要不贴肉相触,未必奈何得了他。但耿照不是为了打赢她而来,跟踪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只要能跟着符赤锦抵达目的地即可--
耿照从车座下抽出神术刀,似模似样的应付了傀儡几下,胸腹间故意露出空门,符赤锦咯咯一笑,手掌自车夫胁下穿出,运指如风,一连点了他几处大穴。耿照奋力配合,光溜溜的脑袋一歪,手足僵硬地坠下了车座,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和尚,耿大人!”符赤锦嘻嘻一笑:“这辆牛车是女子的把式,你一个大男人缩在忒小的车座里,不觉得别扭么?”其时越浦左近的贵妇仕女外出,多由婢女仆妇驾驶这种华丽的小牛车,蔚为风尚。耿照来自更南方的流影城,繁华远不及三川,自不知有这些花样。
符赤锦没料到他一下便失风被擒,失笑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蓦地车下银光一闪,几乎将她劈成两半!
她原本闪不过,但车夫一直被她拿在身前当傀儡,这迅捷无伦的一刀便由那倒霉鬼代为受了;两丬尸块分裂的瞬息间,她忽扬手打出一蓬黄雾,来人正施展绝顶身法随影而上,颜面猛被黄雾一卷,登时翻身栽倒,修长苗条的身子轻轻扭了几下,旋即瘫软不动。
符赤锦好整以暇地跃下车来,咯咯笑道:“弦子呀弦子,枉费你跟了漱玉节这么久,豨蛇烟也不知放过多少回了,有没亲身尝过这烟的滋味?”可惜弦子再也无法回话。这烟连紫龙驹策影都能放倒,更何况一名冰肌玉骨的清丽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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