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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五三折 鹊巢鸠据,虚室开椟
--逄宫的设计毕竟是当世一等一的杰作,不幸的只是遇上了身负“火碧丹绝”与“薜荔鬼手”两大奇功的少年耿照而已。
弦子静静听他说完,蹙眉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功夫?”
耿照笑道:“真的有啊。你若想学,有机会我再教你。”
弦子想了一想,认真点头。
“好。”
壁上的松枝火把焰光渐弱,明明灭灭一阵,发出剧烈的“劈啪”声响。耿照为争取时间,忙解下腰畔的神术刀,以刀柄敲击石壁,斗室里回荡着时而闷钝、时而空洞的奇异声响。
“你在做什么?”
弦子来到他身后,冷眼旁观片刻,双手抱胸,微歪着秀颈问。
“我在找“甬”。”耿照手里不停,口中解释:
“刀剑须时时点油保养,因此护手、握柄,甚至握柄末端的环、鼻等等,都是可以拆解下来的;这些可以自由拆卸的机构,在我们这一派的铸剑活儿里管叫“甬”,即“活动的机关通道”之意。
“大型的机关也是这样。活门、掀板、擒纵机括,时不时要上油保养,又或维修清理,机关师会留一处方便进出的通道,免得机关用了几次便不能用了,谁还肯花钱制造?”一指身后壁上:
“你看见火把了没?”
“嗯。”
“焰火晃摇,代表有风口。这囚室不大,按理通风口至多三寸见方,不会有这么大的风;我们关了许久,适才上官夫人母女在时,这儿最多有五个人、两支火把,却丝毫不觉气闷,可见通风良好。我怀疑风口与“甬”是做在一起的。”
他敲击片刻,喜道:“是这儿了!”以神术刀插入砖隙,热刀切牛油似的顺着四边划上几匝,砌墙的灰粉簌簌而落。
他平举刀刃,运劲一送,神术刀“噗”的一声直没入柄;沿砖隙如法炮制,不久便将几块石砖的接缝戳穿,双掌一轰,厚逾四寸的青石砖向后塌陷,露出个黑黝黝的洞来,一股潮湿阴凉、隐带霉味的大风扑刮而入,几乎将炬焰吹熄。
弦子露出佩服之色,耿照耸肩笑道:“你刚才开锁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应该也是这样。走罢!”擎下火把,伸入墙洞,以免有什么瘴厉毒气。
那甬道的宽度不过三尺,只容一人匍匐前进。耿照率先进入,顶着一整片的齿轮连杆爬过一人来长的狭小空间,来到一处宽阔的砌石天井。天井四面都有墙梯,两人爬上梯去,才发现置身于一间无窗的小砖房里,三面墙上有大大小小的拉杆铁掣,下头写着“开”、“闭”、“停”、“升”等字样。
推开门缝一瞧,这间独立砖房的位置正在大堂之后。适才金无求退至后进,“吸魂功座”便即发动,显是由此地所控制。
“看来,这便是全庄的机关中枢了。”
“我要去救人。”弦子回望着他:
“你呢?”
耿照打量墙上的拉杆字条,想起爬上天井时,明明四面墙都有梯子,都留了维护机关用的“甬”,按理应有四处机关才是,怎地却只有三面墙有控制杆?微一思索,登时省悟,对弦子道:
“我们不出去!要去的地方在下头!”不由分说,拉着弦子缒下天井,从不设拉杆的那处甬口爬了进去。弦子毫无反抗,柔软凉滑的柔荑任他拉着,随他爬入甬道之中,乖顺得活像是一只美丽的细瓷娃娃,足见对他的信任。
耿照心中感动,暗忖:“我与她相识不久,还曾冒犯过她的身子,难得她如此坦率无疑。”忽觉心如白纸的弦子其实很好相处,只要光明坦然、直来直往即可,有什么就说什么,毋须考虑繁琐的人情世故,反倒自在。
甬道比先前那条长得多,尽头处天地一宽,却布满复杂的机件齿轮,要觅空间置放手脚大是不易。
耿照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弦子索性趴在甬道里,双臂交迭撑住胸口,探头道:“如果上头那个齿轮转动起来,会不会把你的头轧掉?”
“会!”耿照哭笑不得,胸中的感动顿时烟消云散,没好气道:
“万一它动起来了,麻烦你一定要跟我说一声。”
“好。”
不与她缠夹,耿照抬头四望,片刻才喃喃道:“……果然如此!”将手中的火折子凑近几处机件结构,一边对弦子解释:
“这不是一般咬合开关的擒纵结构,而是十分复杂的套筒与活塞,利用水力来举物,可以拉起数百斤重的铁石门扉。
“庄中有三处机关可由砖房壁上的拉杆来操纵,独独此处不能,代表这机关不能由外头控制,连金无求、上官巧言也不例外。上官夫人说岳宸风的居停在庄中东侧,这甬道刚好也是东向;机关若是用来控制密门的开启,则这面墙后,便是岳宸风房里的密室!”
但密门既是以水力开启,墙后也可能是加压用的液室。一旦劈开墙壁水涌而入,两个人便只有活活溺死一途。
耿照回头凝视弦子,正色道:“弦子姑娘,我所知的机关原理,最多便只有这样了,无法判断墙后是密室还是水井。你不用随我冒险,先退出去罢。”
弦子摇头。
“先劈膝下,水来了我们再一起走。”
耿照想想也是,拔出神术刀一斫,“铿!”火花飞溅,削下大片石屑。那神术刀不仅锋锐无匹,刀背又十分厚重,拿来当作斧头原也使得,砍劈石墙亦极称手,不用担心刀口卷曲,又或刀板断折。
耿照劈了几下,一不小心砍断一根连杆,头上的齿轮转动起来,眼看便要碾过他的脑袋,忽听得一声激越的金铁交鸣,弦子及时拔出灵蛇古剑一绞,卡住了齿轮。
“快点!”
她双手握住刀柄,手背的指节绷得青白,细直的手臂微微颤抖。
因为弦子的身体挡住了甬道,耿照已无退路,只好运起十成功力,发了疯似的一轮猛砍,砍得火花喷溅、石屑纷飞,心中暗祷:
“墙后千万不要是水井,否则进退无路,左右是个死!”见弦子咬紧银牙,兀自不敢放手,轮轴却开始“咿--呀--”的前后微晃,他奋起余力、肩头往残壁处一撞,“哗啦!”石碎尘飞,整个人摔入一处干燥的空间里;几乎在同时,弦子抽回古剑,齿轮轰隆隆轧过原处,她低头一避,连人带刀缩回了甬道之中。
连杆已断,其余的机括并未随之连动,那巨大的齿轮空转几下,才又慢慢静止。
撞开的墙洞里烟尘渐息,两只靴尖还伸在洞外,隐约可见洞里火光摇曳。弦子还刀于鞘,探出一张清丽冷艳的俏脸,一本正经的问:“喂,里边有水么?”
耿照的靴尖动了一下,传出“呸呸”的吐唾声。
“没有!你有的话拿点儿给我,我想漱漱口。”
弦子爬下甬道,推搪着他的靴子直往后缩,一路钻进密室。
那密室比天井上的砖房大不了多少,耿照抹去一头一脸的粉尘,以火折点亮了四壁的油灯盏,赫见居间的石台置着一只长约三尺、宽约一尺的乌木扁匣,正是自己当日遗失之物。
(太好了!赤眼……我终于找回赤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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