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记

第二二四折第章 太阴铸形,帝垣心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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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二二四折第章 太阴铸形,帝垣心刀

“按这思路,莫说我不能治,天王老子来也没治!你要侄儿原身恢复,我没法子,退而求其次,让他起身下床、说话走路,乃至传宗接代,我能试试。你明白当中的区别?”

鹿别驾没答腔。他还在消化这个惊人的选项,以及背后代表的意义。

伊黄粱治不好清儿,这点同其他大夫并无不同,毕竟“不堪闻剑”自来无解,谁也打不破残酷的现实。

但伊黄粱有一身旁人难及的外科本领,不求鹿彦清“原身恢复”的话,他能截取他人的肌肉、筋骨,乃至于血脉经络等,换掉毁损的部分,令其脱离瘫痈,再世为人。

就像这竹椅一样。

鹿别驾松开五指,炒豆般的啪啪响间或而出,迸裂的竹丝执拗地回复原状,因失其形,四散五歧之下,只是弹扭粉碎得更厉害而已。他仿佛能见清儿日益羸弱的皮囊里,坏死的血脉筋骨,也就是这般模样。

“干或不干,皆无不可,但决定要快。”

伊黄粱提醒。“我不保证他能恢复到何种境地,毕竟已拖得太久,但继续拖将下去,能加工的部分就越少。等到整张椅子都坏了,你说我这算修呢,还是重新做一张?先说好,我做不了一张新椅子,你得找神仙。”

鹿别驾沉吟半晌,蓦地抬起乌眸,异光炯炯。

“须得何等样人,才能供清儿……替换?”

“男先于女,亲先于疏,父子先于兄弟。”

见他面色一黯,员外郎似的白胖医者以书击掌,施施然道:

“都没有?这么该死。再求余次,同修一门内功的师父、师兄弟,多来几个试试,看有没合用的。内功变化百骸,真鹄山一脉乃玄门正宗,效果当不恶;旁门左道,未必有这等方便法门。”

鹿别驾的脸色连变几回,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倒不是他与诸弟子谊厚,料想杀肉取用的“扶手”,十有八九没命,挑个无关痛痒的怕内功不济事,派不上用场;谈得上武学修为的,多半是亲信心腹,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折了哪个都觉不妥,故而沉吟再三。

伊黄粱轻拂几案。“我瞧方才断腿的挺合适。内功起码要到他那样,才算可用之材,少了三年五载一点灵光,剐头猪还顶用些,起码肉足。”

苏彦升如非心腹,遍数紫星观中,鹿别驾再无亲信可言。

不幸的是,第二代弟子之中,虽有几个刀法剑术不错的,说到内功修为,无出彦升其右者。若连他也只是勉强堪用,扣掉苏彦升,实数不出几个人来。

鹿别驾犹豫片刻,终于父子血亲战胜师徒之情,和声道:“大夫既如是说,便留此子与大夫,照看小侄起居。”

“行。”伊黄粱也不废话,略一思索,又补几句:

“你挑几名武功高,或身子健壮的,在谷外搭棚暂住,以备不时之需。要缺了什么料,一时找不了你。”

鹿别驾不以君子自居,摘下正道七大派的光环,他平生所杀之人、凌辱过的女子,私下了结的怨仇、为求上位所使的城府心计等,怕不是随便哪个邪派魔头能比得。

万料不到,此生最冷血、最泯灭人性的一番话,却是在活人无数的杏坛圣地一梦谷中,与人称“岐圣”的伊黄粱说来,深谬之余,复觉心惊,半天才省起伊黄粱的话意,脸面倏冷,轻声道:

“本座哪儿也不去,自于谷外结庐,待小侄愈可,再偕与大夫相谢。”嘴角扬弧,几被乌瞳占满的大眼中却无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我活宰你的弟子时,你坚持在场?”

伊黄粱嗤笑着,摔落书卷。“别的不说,万一治上三年五载,你也在这里傻等么?不信我,便把你侄儿带回去,趁早死心,两不耽误。

“你要生龙活虎的侄儿,我能给你一个。但疗程中,你的好侄儿呼疼了、坚持不了了,要闹要走,你依是不依?依他,大罗金仙都没得治,届时你是要怪我庸医误人、空口白话,还是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鹿别驾语塞,眼神依旧迫人,丝毫不让。

伊大夫应付过太多病人家属,早看透他强加掩饰的动摇,慢条斯理道:“除那晚你见过的雪贞,连方才那药僮,也是病人。他双手的经脉被毁,肌肉萎缩多年,经我换脉接续,你可曾看出异状?”

此番晤谈毫无悬念,终以鹿别驾率众离去作结,命六名弟子驻扎谷外,连同谷里的苏彦升,一共七人。

被留下的六人牢骚满腹。一梦谷荒僻,周遭既没有市镇繁华,自也无风月流连处,嗅无脂粉食不甘味,这要在真鹄山上,差不多就是思过崖的生活。

若非那绝色少妇雪贞有些盼头,这几人莫不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才遭如此严惩。也难怪是日傍晚,当乡人们收工返家,顺道来唤一名弟子覃彦昌入谷时,覃彦昌抓耳挠腮、喜不自胜的模样,可把五名同伴给气坏了。

这小子是交了什么好运,竟能一亲芳泽!

“苏师兄!你……你怎么给弄成了这样?”

覃彦昌没能高兴太久。他大摇大摆进入一梦谷,满心都是雪贞诱人的模样,等待他的却是脚踝裹起的苏彦升,不禁瞠目结舌。

苏彦升瘫入胡床,面色灰败,也不理人。那白白胖胖的“岐圣”伊黄粱满脸不豫,对覃彦昌道:“把他给我弄出去!死样活气的,瞧着心烦。”拈起纸阄往屋角一扔,没好气道:

“你跟着去!别让他们满山谷乱跑。到了花房,按方处置。”

覃彦昌暗忖:“他同谁说话?”见一抹细小身影浮出,心头“喀登”一震,满以为是那魂牵梦系的美妇雪贞,却是张生面孔,鼻梁挺秀、下颔尖尖,虽非雪贞,一般的明艳无俦;全身的血液尚不及涌至裆间,忽见“她”喉间凸出,唇上一抹淡青,心中大骂:

“他妈的,是个兔儿爷!装什么女人?呸!”

他堂堂九尺男儿,只好女色,师兄弟里虽有但看脸蛋不问雌雄的,覃彦昌可不是那种垃圾脾胃。见童子一言不发,拾起纸阄,闷着头往外走,赶紧去搀苏彦升。

苏彦升烂泥一般,半点气力不肯使,好不容易起身,连迈步也懒,整个人软绵绵挂在他身上。覃彦昌半拖半扛,勉强跟上,本想藉机溜去寻那雪贞,看有无机会一亲芳泽;拖入厢房时,累出一身的汗,哪还有半分猎艳的兴致?

“姓苏的,叫你一声‘师兄’,是给你面子,此间更无旁人,少给老子摆师兄派头!”

他将苏彦升“砰”的往榻上一掼,滑入椅中抹汗吁喘,切齿横眉。

苏彦升表现失常,被师尊断了两枚大牙,鹿别驾溢于言表的嫌恶,众弟子全看在眼里,心知苏彦升的好日子到头了,风水轮流转,指不定这大师兄之位,便要落在自己头上。尽管师尊神色不善,人人皆极力表现,一反日常的敷衍避责、阳奉阴违。

当覃彦昌听到自己同苏彦升一块被留下,心底那份凉,堪比生死簿上有名。

所幸一看,被指派的是身手最好的几个,料想鹿师弟乃师尊心头肉,不得已留于此间,派些好手照拂,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稍感安慰。

瞧苏彦升的脚,明白其滞留原是另一桩“不得已”,并不是师尊有意为之,恶向胆边生,说话也就不客气起来。

苏彦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覃彦昌心中冷笑,想来日方长,不急着炮制他,回神才觉满室馨香,馥郁至极。

这间厢房突出于水渠之上,水风入窗,掀动纱帘,气味理当留之不住。香气之所以如此浓厚,盖因几柜上摆满花束,桃花、杏花、杜鹃,野牡丹、桔梗兰、山月桃……连枝拔叶,含苞带露,斜剪的细锐枝底露出浅润的草木茎色,俱都是新鲜截下。

房间正中央,搁着一条低矮的乌木长几,几上散置着金错剪、剑山、白瓷浅缸等。覃彦昌不识花艺道具,见几上摊着一本图册,白纸之上,以五色勾勒出花形贮器,十分风雅,心念一动:

“莫非……这儿本是女子闺房?”

环视房中描金绣屏、藕纱帘幔,越看越像,连墙上挂的绯鞘眉刀,瞧着都像女子所用。

覃彦昌仗有武功,肆无忌惮,信手摘刀把玩,想像雪贞也曾伸出白晰玉指,握住包覆鲛皮的圆润刀柄,留下她肌肤的潮润香气,就像握住男人的……不觉面红耳赤,连刀带鞘一指童子,淫笑道:

“喂,雪贞夫人在哪儿?唤来老子瞧瞧……莫不是在洗浴?”想起那尤物裸露胴体、温泉水滑洗凝脂的香艳情景,胯间当真硬如烧火棍一般。

阿傻听不见他叫唤,只按大夫吩咐,打开纸阄,片刻抬头,寂静无波的眼眸扫过周遭,略一思索,作势将纸条递去。“……给我的?”覃彦昌微愣,扛着眉刀趋前接过,大声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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