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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谢恩公。”梁从政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这小子,自从韩嘉彦认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笑,从前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子,如今也长开了,个头长高了,也有些中贵人的气度了,挺好。
她本十分沉重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些许,抿唇一笑,清风一般倏然出了宣佑门,离宫而去。
……
白矾楼,一层散客区,靠近中庭的一张方桌边,浮云子悠然坐着,饮下杯中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不远处,龚守学整理着腰带走了回来,面有菜色。
“道长……我都跑了第四趟茅厕了,我说句难听的,咱们终日里在这坐着,灌下这许多茶水,可是啥也捞不着呀。”
“守株待兔也是必要的,咱们眼下寻不着突破口,就只能耗着,撞大运。”浮云子丝毫不着急,又剥了一颗蚕豆丢嘴里嚼着。
“唉……”龚守学叹息,他还在为李玄的逃脱而感到懊恼,只觉得如今的自己像是在做无用功。
浮云子见状,又给他空了的茶杯添满了茶。龚守学下意识举起了茶杯要饮,想起自己跑了这么多趟茅房,又不由得放下茶杯。
“莫要这般焦躁,耐心的猎人才能抓住猎物。饮茶。”浮云子笑着催促道。
龚守学以茶作酒,闷闷仰头饮下,茶水还没咽下去,浮云子忽而一抬手,敲了一下桌子,随即敲桌的手指往龚守学右后侧的方向一指,面上神色却未变。
龚守学很有经验地没有回头,只是盯着浮云子的手指瞧,待浮云子的手指指向转到了他的右侧前方,龚守学才将目光投向他所指的人。
那是一个小个子男人,面庞白净,身材实在太过文弱,以至于瞧着总有些别扭。他穿了一身绸缎衣袍,腰间挂着玉,衣着倒是显得光鲜亮丽。
此人进来后目不斜视,直接奔二楼楼梯行去,看上去熟门熟路。但除此之外,龚守学看不出其他的特殊之处,此人似乎就是个白矾楼的熟客,此类熟客在汴京城里数不胜数。
“那人怎么了?”龚守学小声问。
浮云子笑答:“肩臂狭窄,盆胯却宽,喉无凸结,足小而狭。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哦?”龚守学眼睛一亮,他乍一下还真没看出来。不过大宋也有不少的男装女子,汴京城近些年出现了越来越多奇装异服的人,已然不奇怪,女扮男装也不算新奇。
“那人我认识,她是乳酪张的妹妹张定齐。”浮云子道。
“道长如何识得的?”龚守学奇道。
“哼~曾经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浮云子笑道。
这要解释起来还真有些复杂,眼下时间紧急,他暂不打算费口舌。
当年韩嘉彦曾为了销毁雁秋的奴契而以燕六娘的身份夜探乳酪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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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酪张名叫张定图,是白矾楼东主张定远的堂弟。他有个女扮男装的妹妹名叫张定齐,好女色,与乳酪张铺子里的帮客月娘之间假凤虚凰。为了遮掩,她与阚明阚老四假结婚。这个阚老四就是当年买卖雁秋姐弟的牙人。
但这阚明阚老四不甘于只当个为人遮掩的假丈夫,与月娘通奸,反倒将张定图的妹妹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当年燕六娘夜探乳酪张家时,恰好就撞见了张家兄妹捉奸阚老四与月娘的一幕。
后来燕六娘盗走了藏在乳酪张家铺子隔壁文思院作坊书库之中的所有奴契,全部焚毁。
阚老四的舅舅是文思院的牛提辖,他受了气,便去找舅舅做主。
浮云子与丹青兄弟轮流跟踪了一段时间文思院的牛提辖,摸清了他的行踪。在此期间也见过乳酪张兄妹去找牛提辖算账,故而能一眼认出张定齐的模样。当年此事差一点闹到了开封府去,但后来被张定远压下来了。
浮云子则对后续事情做了追踪,对结果了解了个大概。为了不妨碍生意往来,当年的处理结果是张定齐与阚老四和离,阚老四带着月娘去了外地,牛提辖与张定远之间的生意照旧。
知道这个结果后,因着白矾楼暂且与她们要追查的茶帮无关,故而浮云子将此事搁置了,未再理会。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今天会在这里又碰见了张定齐。浮云子有预感,他们等待多日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且看看这张定齐此番来白矾楼是做甚么来的。浮云子观她神色紧绷,似是来者不善。
于是浮云子笑着起身,道了句:
“龚兄先离开,在白矾楼对面茶肆候我。我去去就回,若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来,你立刻回万氏书画铺子通知丹青兄弟,再寻六郎计较。”
龚守学颔首:“道长千万小心。”
二人几乎是同时离开了座位,浮云子步伐迟缓地随着张定齐上了二楼。他今日做了商人打扮,还故意将须发染得花白,做出皱纹,将自己变成老态龙钟,耳目昏聩的模样。
但实际上他敏感的听觉正精细地捕捉到了张定齐的脚步声,并循声定位,判断她所去方向。
不多时,他观察到张定齐上了三楼,去了那间独属于张定远的閤子。
还真是来找张定远的?机不可失。浮云子内心嘟囔着,学着曾经的燕六,悄然飞身出了楼檐,潜至牖窗外窃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张定远正在接待客人,这位客人恰好浮云子也识得,正是老熟人裴谡。不过浮云子还未听清楚他二人在谈论甚么,就闻閤子外传来了声响:
“唉!你不能进。团练正在接待客人。”守着閤子门的家丁护院将某个人拦了下来。
“团练今儿找我来的。”浮云子听到了张定齐的声音,她的嗓音是明显的女嗓,显然她并不会伪装嗓音。
“让她进来罢。”屋内传来张定远的声音,不多时,浮云子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张定齐的声音也更清晰了:
“见过团练。”
“你过来,我介绍你认识一下。这位是昭宣使裴谡裴中官,中官,这就是我堂妹。”
“哼,有意思。”裴谡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充满了戏谑的音调。他在张定远面前显得不是那么客气,对待张定齐颇有些不加掩饰的鄙夷。
张定齐不敢多吭声,只是咽下气来,揖手见礼。
“中官,您看她的资质如何?贵派可还看得上?”张定远问道。
“弱了点,不过本派功夫不讲蛮力体格,倒也并无大碍。就是她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了,眼下再要练,恐怕很难出成果。”裴谡直截了当道。
“无妨,无妨。我这堂妹自幼就不安分,前些年吃了些亏,如今跟魔怔了似的,天天缠着我要习武。我想着,若能向楚秀馆攀个师门,也是好事。不过您若不收也无妨,我们就是想试试。”
“哈哈,不愧是张团练,您可真是会找师门。”裴谡阴阳怪气地笑道。
牖窗外静静窃听的浮云子,心中起了波澜。不成想未找到打入白矾楼内部的突破口,却遇着了张定齐要拜师入楚秀馆。有意思,楚秀馆素来神秘,如若能借此向楚秀馆内部摸索,也许能找到关于李玄的线索。
此时,又闻裴谡询问张定齐道:
“本师门有三样绝学,暗器、轻功、医毒。走得素来不是甚么光明正大的路子,你要学功夫可以,但我必须问清楚你学功夫的目的。否则这个引荐人,我可不当。”
大概是张定远早就对张定齐有所嘱咐,故而张定齐直接实话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