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兵燹袭焚燃焦骨02
“大公子?大公子…原是在这里,可让绘雨好找。”名唤绘雨的小厮匆匆找来,看见三人齐聚排排坐在檐下抬眸看他,一时没忍住笑着开口:
“那采霞姐姐还真没说错,果真在这里。”
“什么‘果真在这里’,采霞说的什么了?”听到自己贴身侍女的名字,小子棋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老爷吩咐家宴快到时候了,让小的寻公子回去换衣服。玩闹时雪水败叶沾了一身,平日还好,在长辈面前就失了仪态。”年轻的小厮一面蹲下身给糯米团哥哥系上外袍衣扣,一面继续解释:
“我前后院寻了个遍也摸不着人影,还寻思着大公子又翻墙出了府,没成想路上遇到了采霞姐姐。她看我来去匆匆就问了一嘴,然后就笑我是刚来还不清楚,说‘大少爷找不着人,去小小姐那里准能找到’。”
“小小姐的去向当然是府里人人都挂记的。我随便拉了个后厨送菜的小丫头问了一嘴,得知小小姐在花园的回廊看雪,就往这边奔来了。”
“结果远远这么一瞧,哈,果然在这儿呢。”
“原来是新来的,我说怎么看着面生。”祝影抱着汤婆子上下看了眼,记住了这小厮的面孔免得以后认错:
“哥哥之前的那个化涟呢?”
“那个长了张马脸的?”重新被外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糯米团子皱了皱眉,思索了好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缘由,还得是旁边的子棋出声提醒:
“那个手脚不干净,偷拿子弈不常用的金锁玉环去卖,让我逮了现行,直接打发了。”
“这样啊。”感叹着自家姐姐小小年纪就雷厉风行的管家手段,祝影看着面前小脸圆圆一副福相的小厮,确实是要比之前那个马脸看起来赏心悦目得多。
“口才不错,倒是蛮有说书的天赋的。你这一番描述,倒是让人感觉跟着你满府走了一遍。”
“小姐好眼力。我老爹生前就是说书人行业的,还会口技呢。一个人能搞出千军万马厮杀的动静来,噼噼啪啪那叫一个气势…只是这手艺没传到我手上。”
“老爹死了没钱下葬,家里老娘又生了重病,也亏的将军心善,不然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坟头做孤魂野鬼呢。”
“呸呸呸,真真是西北风灌了头,怎么在小姐面前提这种晦气话。”绘雨连忙低头啐了两口,抬手打自己的嘴,示意敬告神仙方才的话不作数,免得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贵人。
“你看着年纪不大,尊君应该也正值壮年才是,怎会…”
不及人膝盖高的小团子仰起头说人年纪不大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饶是折枝都没忍住笑出了声,从祝影冻得泛白的小手里接过覆雪梅枝插进旁边的玉瓶里。
绘雨没敢笑太久,轻咳了两声赶紧回答,提及自己父亲的死因,却也没有太大的悲伤:
“我那老爹好赌,赔光家产不说,还欠下了巨额的赌债。就算把全部家产赔进去也只将将够本,还有一百两银子的利息还不上。”
“庄家的打手找上门来,我那老爹被吓得一根麻绳上吊了。他倒是人死一身轻,那打手把我和老娘一人打断条腿。得亏将军那人寻老友喝酒路过解了围,不然我的十根手指头也保不住。”
“原是如此。”祝影点了点头,却是垂眸,花了一番心思权衡这其中利弊。
京城的赌庄被户部季尚书的亲戚一手垄断。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季家就是皇帝手里逮谁咬谁的狗。
季家横行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皇帝授意,那赌庄最后的钱都流进了哪里,也是不言而喻了。
但问题在于,她那脑子憨的妻管严老爹在朝廷上虽然中立,但明显是更亲近太后一脉的。
她的温柔娘亲是太后的侄女,当初下嫁给祝老爹时谁也不看好。现在祝老爹得了势,谁送美人也不要,天天就盼着天下平定,好过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偏偏熠国如今的周边动荡,朝堂也算不得和谐。外有北部匈奴吞并逸菏八州,南下欲袭京城被祝敕击退;内有外戚宦官争相专权,皇帝庸碌一心割地求和…
季家算是皇帝想要拿回大权的刀子,也因着太过心急想要拿回权利,以至于不在乎这把刀拿在手里脏不脏手。
就是不知道祝老爹去那破落巷子走一遭,是真的偶然路过,还是有意调查想要拿捏把柄了。
“妹妹,妹妹?”一只小手在面前晃了晃,祝影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凑上来两张关怀的小胖脸。
“我没事,刚刚走神了。”祝影拍拍衣摆上的落雪站起身,小手握住了折枝的食指:
“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走吧,总不能比长辈们还要早到场。”
“小影刚刚在想什么?”三个小团子并排在一起慢慢挪步,小蹦豆哥哥嘴巴闲不住,好奇地问出声。
“嗯…在想晚上能不能吃两块蜜三刀。”
“不可以哦。上次来看病的大夫说了要少吃糖,小影一天只能三块甜点心,中午已经吃过了。”
饶是最无脑宠妹妹的兄长都说出了这种话,那就说明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祝影倒是对甜食没太大执念,毕竟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还不至于为了口吃的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在乎。
话虽如此,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子棋却开了口。偏头笑着邀功,双丫髻上的豆蔻花坠着的流苏也跟着得意地晃了晃:
“小影晚上来我屋里坐坐,子弈出去光顾着玩,我可是专门和采霞一起排队买了没加糖的点心。”
“有咸口的,还有甜口只加蜂蜜的,每样都买了两块。你尝着哪样喜欢我记下来,下次出去还给你带。”
“谢谢姐姐,我最最喜欢子棋姐姐了。”祝影眼睛一亮,小手也热切地从袖筒里抽出来去牵自家雪媚娘一样白白嫩嫩的娇娇姐姐,满口姐姐的好听话那叫一个不要钱地往外蹦。
旁边的两个大人忍俊不禁,祝子弈却是要咬碎了一口歪七扭八小白牙。
“绘雨,下次再出门的时候记得提醒我去买点心、还有各样式的玩具,我也要听小影夸夸叫哥哥!”
“哎呀我的大少爷,何必难为小的。”绘雨听到这吩咐苦了脸,压低了声音小声抱怨:
“那次出门您不是拔腿就跑,生怕小的追上您,小的扯着嗓子喊都听不见,更别说提醒了。”
“怎么听不见。”糯米团哥哥心虚地摸摸鼻尖:“我能听见的。”
“原来您能听见啊。”绘雨的神情更幽怨了几分:“小的喊慢些喊得嗓子都要着火了,还以为您听不见呢。”
于是祝子弈小朋友就更心虚了几分,鸵鸟似的缩了缩脖子,遮住自己的小半张脸:“我保证,下次不跑了。绝对不跑,谁骗人谁小狗。”
“好的少爷,谢谢少爷体谅。”虽说不信,绘雨还是一面答应着一面脚步不停作了个敷衍的揖。
虽然说是主仆有别,但将军府里的主子却也没怎么端起架子颐指气使。
毕竟作为家主的祝老爹常年在外征战,对府中下人太过怀柔容易被得寸进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太过苛责府内人心不齐易生事端。
娘亲虽然说话温温柔柔,管家却是一把好手。和下人们玩笑开得,坏了规矩的责罚也不留手,恩威并施下,将军府也算是上下一心井井有条。
这边正走着神,却是鼻尖一痛,直挺挺地撞上了一堵肉墙。祝影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托着腋下,然后就这样水灵灵地身体腾空,被举起来抛了抛。
“哎哟,这是哪家年画里的神仙童子撞我怀里来了?看来明年要交好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