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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四十四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投高邮,是迫不得已,大军已经解散,只是想活命。到滁阳来,也是没办法了,高邮回不去,往北往南都太远。”
“也不全是,看似随波逐流,也是因为穆华林不着急,出高邮城后,我们里头都是穆华林说了算。”
“那日他留我下来,问过我的意见。”沈书道。
纪逐鸢拿手捏了一下沈书的脸,一手枕在臂上,注视沈书的眼睛,声音低沉地说:“但你已经先入为主,以达成穆华林的任务为先决条件。”
那确实是,自从得知穆华林要劝降农民军头领之后,每次作出重大决定前,沈书都先考虑了穆华林身负的密旨。
“好吧。”沈书道。
“我们原本是元军,倒戈是逼不得已,可然后呢?以后呢?”纪逐鸢冷静地看着沈书,他一臂将被子里的空间撑开些,示意沈书靠近过来。
沈书挨到纪逐鸢身上时,纪逐鸢立刻不说话了,甚至身体有些僵硬,不过没过多久,他舒出一口气,接着说话:“都已经造反了,就回不去了,回去元军也不会接纳我们,只能是死。沈书,从我们选择进了高邮城的大门,就不可能再掉头。而如果这样,我们必须选定一个阵营,为这个阵营搭上全部,直至它能从各方势力中杀出一条血路。”
沈书沉默地听着,虽然他已经明白了纪逐鸢话中有话,背后的意思。
“就算为郭公效力过,我们还可以效力于张九四,也可以投天完,只要有一身本事,老天爷就饿不死我们。唯有于大元,我们已经是贼寇了。”纪逐鸢的拇指温柔地揉沈书的额头,道,“你不可能再做元廷的官员,我也不可能再为元军镇压起义。穆华林效力于怯薛部队,是大元皇室最忠诚的宿卫,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的经历,他现在无害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屋外很安静,连风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脱脱出兵高邮,是受天子亲自拜托,如何呢?”纪逐鸢道,“要是有一天,穆华林接到密旨让他刺杀我们效忠的‘主公’,身为徒弟,你是替师父杀了‘主公’,还是为效忠‘主公’揭发穆华林的身份?”
“只要大元不灭,我们同穆华林,只能是敌非友。”纪逐鸢一字一句地说,他摸到沈书额头上的汗,以指腹为他拭干,又用手捏了捏沈书的后脖颈以示安抚。
一时间沈书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他甚至说不出话来。对他和纪逐鸢个人而言,穆华林是恩人,但他和纪逐鸢,总要择取一方效力,只做一个游民,在这动荡之下,既看不到前程,甚至也看不到可以安稳度日的希望。
这不是一个可以回避的问题,而穆华林似乎把师徒关系看得极淡。但凡他知道,便是沈书不问,穆华林也会教他,他教他如何判断危险,如何先发制人,甚至沈书还把他袖中所收的杀人暗器全刨出来看了一遍。
然而直至今夜,沈书才第一次直面穆华林的疏离感缘何而来。
其实穆华林早已不再需要他和纪逐鸢,他可以与他们在一起隐藏在滁阳,也可以单打独斗。这么想来,沈书又觉得穆华林还是有情感的。
纪逐鸢知道沈书不愿意想,又在装睡,闭上嘴也不说什么了。但他知道,今夜沈书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否则他反而会拿一大堆话来为穆华林辩驳。沈书不说话,正意味着他不得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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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腊月十六,康里布达竟能下床了,能扶着床榻,在屋子里走上几圈,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高荣珪在照料他,起初康里布达很抗拒跟高荣珪说话,但高荣珪说起荤段子来一套接一套,让人很难忍住不去骂他。
高荣珪向康里布达打听他的来处,康里布达只说是从大都过来,就不肯多说。
他还说自己从前不认识穆华林,没有人相信,但沈书相信,不是因为信他,而是穆华林说过,他不认识康里布达。
“那我师父是和你哪位故人相识吗?”沈书坐在榻畔,勺子搅动碗里的药粉,只加入少许水,那药粉凝结成黑色的药膏,随着搅拌的次数越多,表面愈发光滑,真正“如胶似漆”。就是气味难闻,沈书让康里布达忍着点,便开始给他上药。
康里布达的皮肤比日光下的白雪更白,沈书还发现他的头发其实不是纯正的黑色,有些带栗色。
而他左边肩胛处,确有一片雕青,图案与银币上的相同。康里布达并没有特意掩饰,或者他知道这几日已经让人把浑身上下都看遍了,没什么好藏的。反而沈书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直接问他这片刺青的来历。
“别问我,问你师父去。”康里布达右手端着碗,正在喝一碗高荣珪用老母鸡炖的汤,香气勾得沈书嘴里口水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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