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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十章 银烛秋光冷画屏
眉妩拍了拍手，以示大功告成。
他走到窗前，高挑的背影融在晨光里，巍巍如修竹。
他摇头：“你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岂会恩将仇报？我虽然答应娶你，”他顿了顿，面露窘色：“但绝不会碰你，我只是想把所有家财都留给你，只求你照顾元宝。”
我摸了摸他的头发，怕忍不住掉泪，转身匆匆离开。
“万物相生相克，我不信这世上有真正的绝症，只是没有发现治愈的方法。”
忽然身后响起一声低吟，我回身走到床前，笑着俯下身子：“将军你醒了。”
是，两个都是她的儿子，为了一个而必须舍弃另一个，她如何选择？她生出元宝，不过是给自己出了一个怎么做都是错的难题。
他宁愿死，也不会那样不择手段地活。
“嗯，我现在就去。”
他默然片刻，突然低眉一笑：“若是一个人快要死了，又怎么会还在意他的容貌呢？”
“师父，如果我到了羽人国，不想留下，那你再为我去掉翅膀好吗？”
“好，师父答应你。”
“得知自己寿命有限，我便进了神威军，马革裹尸中胜过在家等死。既然已经活不长，索性活得轰轰烈烈，才不枉来世上一遭。说也奇怪，当你真的不怕死的时候，反而战无不胜。我原本只想着战死沙场，并没有想过升为将军。对我来说，盖世功勋又有何用？”他低头一笑，带着几丝沧桑。
“寐生你怎么了？”他撅着小嘴貌似不悦，容琛道：“我早上看见他穿衣，这才发现他背上的驼包原是一对翅膀。”
庭院里，满目苍翠，花开如云，倏忽一阵风起，吹落了一朵海棠。
他脉脉笑道：“你舍得么？”
我急道：“我每年都会在伽罗采集朝颜，有了朝颜膏，你不会死。”那千金难求的朝颜膏，原来师父都送给了他。
“神医姐姐，哥哥没事么？刚才吓死我了，他脸上怎么又被包得严严实实？”
眉妩闭着眼道：“灵珑，连镇上的阿武都对自己的容貌颇为在意，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明明放着你我两位神医，却非要抗拒整容。”
“我不羡慕。我只要我喜欢的人爱我，我不喜欢的人，离我十万八千里才好。”说着，她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素来早睡的她，今夜因为给元昭手术已经晚睡了一个时辰，看上去又累又困。
我再次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我敢肯定，一定有个人，曾对我说过这句话。
大海苍茫，也许数年之后才能寻到十洲，也许，永远都寻不到。
我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然后他身子软，起不来，我又推不动，于是就，”眉妩捂住了脸。
“你欲如何？”容琛笑眯眯问我，绵绵如水的眼波中似乎生出了一个细细弯弯的小勾子，将我那颗金刚不坏之心，勾出了一道缝隙，咝咝的进了一缕早春三月的风。我底气不足地低头干笑：“就打你一顿好了。”
“二十三岁。”
容琛点头：“真的有。”
我像是被定住了，一直以来，我想要寻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无论我做什么，哪怕我做错了，他也只是一声低叹，不会责备我半句。
“你在想什么？梦游一般。”
血症不能受伤，哪怕是个小小的伤口也不能愈合，若不能及时凝血，最终会血尽而死。他被骊龙伤了两次，是我亲眼所见，也是我亲自为他治伤，难道是因为朝颜膏的缘故？但他戎马倥偬，四处征战，怎么可能不受伤？
寐生这才笑了。
“容大人，这是要去上朝么？”我望了望天，这会儿恐怕已经晚了吧。
容琛噗嗤笑了，频频点头：“你说的对。”
幸好他也不再乘胜追击，摸着寐生的头发说：“我觉得他的翅膀不去为好。一来，他年纪尚幼，动刀会大伤元气，且有生命之忧。二来，”
“你，”神威将军终于又羞又气地昏了过去。
我凝神看着，想象他马上弯弓，驰骋疆场的英姿，有些出神。
这么说，他的余生还不到一年？我心里像是被人猛地捅了一刀，涌出唇边的话略带颤音：“你是不是骗我？”
他只有短短一年的时间。
他素来喜欢在我眼前卖关子，这次也不例外，顿住不说笑着问我：“你说二来是什么？”
眉妩的整容之术，我甘拜下风。修长纤细的玉指，灵巧灵活，提拉削缝肌肤就像是织布绣花一样姿态优美，从容不迫，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子能用刀剪用的如此优美曼妙。同是动刀，我和她的风格截然不同，我是干净利落，大开大合，她是细致精密，巧夺天工。
我不知他相思谁，可是他说话时却定定地望着我，看透世情的一双眼眸，深情柔情并融，胜过春|水秋波，这种眼神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公子你是想让我自作多情呢还是想让我胡思乱想呢……
我再也听不下去，抹了脸上的泪，起身走出房外。
“这不可能，你几次受伤，若是血症，早就死了。”
翌日一早，我将将起床，容琛就领着寐生敲门进来。
寐生不语。
“你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了，为什么要答应昶帝的赐婚，你想让我当寡妇么？”我心里凌乱不堪，口不择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究竟在说什么，心口沉甸甸的痛着，仿佛被利刃划过。
我和寐生齐齐瞪大了眼睛。
“昨夜眉妩姐姐给他去了脸上的那条大蜈蚣，所以又重新包扎了。”
练武之人体质就是好，我下的药分量已经够足，元昭虽然动弹不得，却并没有昏迷过去，羞窘交加地哑着嗓子问我：“你们给我吃了什么？”他脸色绯红，不输于眉妩。
我打量着他的书房，半壁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斜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只弓，金红相间的颜色，精美华丽的不似兵器，倒像是一张琴。
“二来，海上有一岛国，名羽人国，国人皆背生双翼，可翱翔千里，我想，寐生的父亲，应该是羽人国人。”
我突然想起兰陵王的典故，问道：“将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的凶恶些，上阵杀敌的时候更能威慑敌人？”
“哥哥要是不让你抹，你就哭闹打滚不吃饭。”
“你有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一定要好好对他。”
他回眸一笑：“向左使啊。”
师父便是这样对我，我一直想，若是还有一个男人也能这样对我无法无天的娇纵，我便愿意嫁个他。可是，他现在成了我的“前夫”。人生，总是这样的让人擦肩而过，求之不得。
我望了望她的胸口：“你怎么被他压在身下了？唉，山峰都压成小土包了。”
“你走了不久，我听见屋子里砰的一声响，好似是杯盏碎了，我怕他摔在那碎渣上受伤，就进来看看。果然是药效发作，他站立不稳，手里的杯子没拿住，我好心扶他上床，结果他把我严严实实地压在身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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