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一百五十一章 血溅襄阳湖
楚落看到出现在营墙上的车胤国,不由心中大急,但当时形势严峻,也无暇他顾。此刻见敌人退去,不顾岸上车胤国的招呼,跳上一艘赤马小艇,命令军士全速划回中军寨。
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想要上前阻止,刚一转身便感觉身后一凉,踉跄着冲出几步,便摔倒在地,鲜血汩汩的从背上涌出。这样的场景在朱贵等人四周接连出现,那些黑衣人完成狙击后,便汇聚在朱贵等人四周,护持着他们一齐往外冲去。
车胤国不动声色道:“果然保险,不过老哥还是打开让兄弟看看吧,不然兄弟我会睡不着觉的。”
黑暗中看不到血花绽放、但那噗噗地利刃入肉声,以及那连绵不绝的惨叫声,确切无疑的提醒着人们,一场屠杀正在进行中。
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便是哭声一片,叩首连连。楚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一边副将道:“这些人怎么了?”
……
说话间,场中几万人齐齐跪倒,伏首贴地,顿时鸦雀无声。两人赶紧凝神静气,举目四望。
过了一会,便有一群着装怪异的男子站到两丈高的台子上,齐声高喊道:“恭迎佛子……”
车胤国顺一顺八字胡,沉声道:“不知楚兄把那图纸收在哪里,可否安全?”
楚落带着车胤国到了自己的卧室,把铺盖一掀,再搬起床板,露出下面一个大铁柜子。他指着铁柜微微得意道:“这是宫廷高手匠人特制,若是不用钥匙打开,便会引燃里面的药粉,一下子就能把里面的东西烧成灰烬。”
过了一会,已经平复的涟漪竟又一圈圈荡漾起来,这波动越来越激烈,最后“哗”地一声,几个脑袋从水中冒出,原来水下有人。
伴随着一声脆响,一团碧绿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水中艨艟大舰上的楚落看了,自然是火冒三丈。这个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将军,想来不忌惮别人的鲜血,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冰冷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放箭!”
对于这种状况,现任襄阳湖水师统领的楚落也只能无奈苦笑。造船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了有心人,何况还是年复一年的建造呢。
楚落面无表情重复道:“放箭!”
楚落也不等登舰的兵士,先行带着僚属上了艨艟旗舰,便在几艘“赤马”的护卫下驶离了军港。
车胤国仿佛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之意,仍然揪着小胡子道:“劳烦楚兄带本人去过目一下才好放心。”说着,无意识的摸一下腰间的小金鱼。那是伯赏元帅的令牌,可节制诸将。
信徒们要完成围湖一周的游行,自然要穿过襄阳湖水师的防区。楚统领也自然不会答应,更何况他心情无比恶劣,当即便下达了驱逐命令。
短暂的停顿后,船上的箭雨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这时候,车胤国也带着他的弓手营上了营墙,两方夹攻之下,威力不止大了一倍,顿时把营墙下三丈的距离肃清。
前两日也确实无事,到了初六那天傍晚,两人正在饮酒,便听道斥候来报,湖南面扎起了台子仿佛要搞什么集会。
又一声凄厉的哨声响起,仿佛无常的索命尖啸。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弥勒教徒向前奔涌的步伐,因为前面的冲突已经到了白热化……
原本镇南水师仅在江北水城一带驻扎,几乎九成兵力都用来守御西起荆州府东至三江口这段江面。但五年前,伯赏元帅命艨艟将军楚落率五千水军北上运河、再东进襄阳湖,驱逐在湖上往来营生的渔夫水匪之类,就地安营下来。
但是狂奔中的卫士们,显然忘了取下他口中那摇曳生姿的破布头。
狂叫着“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的教徒们,已经陷入癫狂之中,根本不理会任何哀求,疯狂地扑上去,几人摁倒一个,恶狼一般撕咬起来。很快,营门下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兵士。
队伍末尾突然想起一阵呜呜地法螺声响,本来狂躁急进的教民顿时回身便跑。几万人的队伍眨眼间就完成了转向,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沿着他们的来路,有一只被涂成漆黑的大船,静静的在同样漆黑的夜色中游弋。若不是有人掀动厚厚的棉帘,泄露出一丝灯光,这黑船就真要与这夜融为一体了。
小船在湖上轻巧转个弯,便消失在莽莽夜色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涟漪。
岸上声响越来越清晰,伏在船头的楚落听到岸上的几万人在齐声诵念着:“释迦当衰,弥勒大兴!极乐净土,即在彼岸!”
就在他快勘破红尘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被悬空提了起来,然后被人一头夹住脖子、一头夹住脚脖子,快速的往后方跑去。尽管浑身火辣辣的疼,他还是很想说句:“兄弟,松松手,你夹的我喘不动气了……”
秦雷喝口酒,舒服地眯眼道:“确实如此,可以卵击石还能听个响,不是吗?”他不相信对方招呼这么一群人,就是为了给什么佛母庆生,定然是有所图谋的。
谁知对面的弥勒教徒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测,面对雪亮的刀锋,他们夷然无惧,反而面露狂喜,高呼着“佛子万岁、即登彼乐!”之类的疯言疯语,以更快的速度冲了上来。倒把手持兵刃的兵士吓得连连后退。
车胤国颔首道:“不错,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小心为妙。老哥只管去,这里有兄弟坐镇,不必挂怀。”
秦雷摇摇头,便认真吃起晚餐,他还真有些饿了。
车胤国一脸不解问道:“老哥,湖边不是禁地吗?怎么还能扎台子唱戏啊?”
即使黑暗大大降低了血腥杀戮的观感刺|激,但那浓重的血腥味道还是提醒着湖面上的弓手们,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时间手上慢了一些。就是这一霎那的稀疏,便被教徒们冲了过去。他们的疯狂早已把对面的兵士吓破了胆,刺出去的长枪也绵软无力。
石敢有些不信道:“您说他们是冲着襄阳湖水师去的?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塔楼上的校尉面色铁青,咆哮道:“射,射死这群畜生。”他却忘了,自己也是帮凶。
所以,管好自己就行了。
眼看着到了码头,不等船停稳,他便一跃而起,前冲着跳到岸上,却因为惯性太大,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几步。他也顾不得形象,微微调整下步伐,便如那些疯狂地教民般,冲进自己的府邸。
这边却惹恼了偷听的楚将军,他此生最见不得别人往南方下跪,不由火冒三丈道:“走……”
他们随秦雷一路北上,今日后晌才到的湖边,根本来不及了解更多情况,稍作布置,便潜到这襄阳湖边等待机会。
石敢不再质疑秦雷的判断,转而担心道:“用不用通知襄阳湖水师一声?”
沈冰摇摇头,轻声道:“没照面之前,谁也说不准怎么回事。”
吃的差不多时,卫士来报,发现朱贵等人被五花大绑抬着,混杂在队伍中,应该会在游行的最高潮行刑助兴。
副将这才对将军的决心确定无疑,拿起挂在脖颈上的哨子,长舒一口气后,便三长两短的吹了起来。
听他如此说,几人都正经起来,起先说话的那个压低嗓门道:“听着方才那动静,不就在轿子吗?”
石敢心道,我寸步不离开您,您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话当然不能这样说,他轻声道:“应该没问题吧。”
正在经历一生中最难忘体验的朱贵,被一群疯子似的贱民仰面朝天抬着,望着夜空中寥寥的星斗,不禁有些哀怨:自己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到夜空了,这老天也不多放两颗星星出来……
后排的士兵更是干脆抛掉长枪,撒丫子往营垒中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们身后不足两丈处,有无数面目狰狞的弥勒教徒紧追不舍……
身边的副将犹豫道:“会不会闹大啊?”
车胤国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楚落的一举一动。等到箱子打开,也舒口气道:“看的我直冒汗。”
偏偏为了稍后的行刑快乐,他被人灌下了一种特制药水,无论多么疼痛,都不会晕过去。随着被践踏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怜的朱大人已经有些不成人形。即使是服了药水,脑子也开始昏昏沉沉了。
尽管闹得民怨沸腾,但襄阳湖水师还是这样建成了,安营下寨之后,整日里巡逻戒备,森严无比。有明眼人见隔三岔五便有满载物料的船队从北方南下,再从柳青河驶入襄阳湖中,便对湖中勾当猜个八九不离十。
逃兵们拼命的拍打着坚固的营门,哀号着、祈求着、怒骂着……也有人转过身来,痛哭流涕的磕头,乞求弥勒教徒饶命。
屋里一片狼藉,那张干系重大的卧床也被掀去床板,床下的大铁柜已经被完全毁坏……
黑衣卫把食盒放在小机边,打开盖子,从中间取出几盘切牛肉、撕羊肉、卤豆腐之类不用加热的菜肴,再提出一小坛老烧,倒满一盅。这才朝上首同样黑衣的俊朗青年恭声道:“王爷,凑合用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