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七章 忆初救俗勇自许,壮大看俗尤崎岖
真禅见状十成胆气也只剩下不到一成,寻思道:“我要是莫名其妙被人剁成了肉酱,岂不冤枉之极?师父平日教诲我们说大丈夫要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嗯,我得找个地方屈起来。”
可急切间他竟忘了,这山洞里哪来的偌大空间可堪趋避?才一起身后背便撞到了石壁上,“啵啵啵”一蓬银白光珠射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竟隐隐散发着酒香。
杨恒的身子重重弹回石壁,往下滑倒,脸上胸前满是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却仍旧拼力狠狠瞪视着司马阳。
明灯大师徐徐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当时我废寝忘食,心无旁骛地日夜参悟那位异人传授的诸般绝学,有时候一闭关便是数月,可在心里边,却始终记挂着她们母女。
他歇斯底里地一声暴吼,扑倒在杨恒的身旁,背心赫然插着一支九绝梭。
明灯大师道:“别碰我,否则牵动了胸口刀伤,和尚我更要吃不了兜着走。”
杨恒大喜过望,叫道:“大师,你醒了?”
可眼见得杨恒危在旦夕,他却禁不住血脉贲张,也不晓得从哪里生出的勇气,竟一把抓住于总管后腰,将他抛了出去。
没过十余个回合,就听旷远道人冷喝了声“着!”拂尘扫中杨恒左臂,立时衣衫碎裂肌肤上泛出一抹抹殷红血丝。亏得他有铁衣神诀护体,不然只这一击之力整条左臂便要报废。
剑锋及至近处猛然生出变化,“嗡”地爆碎成数十道光片,虽有半数被拂尘击落,可仍有二十多片锋利剑刃从旷远道人的身躯里穿掠而过。
明灯大师枯涩地笑了声道:“我若果真看破了红尘,也就不必遁世做和尚了。这事说来话长,四十年前我如你一般亦是个少年人,一心想凭着手中仙剑涤荡妖氛,澄清四海。初时也颇是顺利,十几年里便闯下了偌大名头,被人誉为中原五奇之一,说起来名声犹在天荒八怪之上。”
真禅近乎本能地横棍招架,“当”地将诛魔刀崩开,却不敢趁机反攻,重新摆好门户全神以待。于总管恼羞成怒,寒声断喝,手中诛魔刀当头劈斩。
明灯大师眼里泛起一抹痛楚,低声道:“她是在恨我遗弃了她们母女。”
他微微一凛,不知来人是友是敌,于是屏息凝神,手里扣了一支九绝梭。
需知他天生懦弱,更从未经历过这般血战,一颗心早已吓得六神无主。若是于总管继续对他拳脚相加,甚或一刀劈下,真禅多半都不敢招架还手。
杨恒大松了口气,呛出一口血道:“真禅,干得好!”
果然外面那人听到明灯大师的话音欢呼一声奔了进来,谁料想却险些绊倒在旷远道人的尸体上。
哪知旷远道人刚被迫退了一步,司马阳却从他侧旁抢上,雪魂笛疾点杨恒眉心。
他原本是看到了真禅钻入假山洞里,便想跟进来抓个活的。不料刚一进洞就听到了杨恒和明灯大师的声音,禁不住暗暗吃惊道:“敢情这两人也在洞里,还好我没贸贸然冲进去自投罗网。”
杨恒把心一横,将生死之念彻底抛之度外,反倒在不经意里暗合佛门所追求的无我无相之境,灵台瞬间一片空明,虽不用眼看,却异常清晰地把握住那魔印翻腾轰落的线路角度,荡邪仙剑斜向上挑,刺中魔印底座。
杨恒越加疑惑,说道:“她明明认出了你,又为何要杀你?”
两人躺在幽暗的山洞里无奈对视半晌,耳中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更隐隐有激战呼喝从洞外传来。
真禅见杨恒命在旦夕,也不晓得哪来的勇气,奋力伸手双手死死抱住于总管的左腿,身子在地上被拖着走出数尺。
真禅回头看见于总管,脸色登时发白道:“糟糕,我可引狼入室啦!”慌忙抓住戒棍站起身挡在明灯大师与杨恒身前,口中呼呼喝斥,与其说是在吓唬对方还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
杨恒心生惊诧,渐渐发觉真禅的修为竟远比自己预估的要高出许多。若非对于总管心存畏惧接连错过数次机会,只怕早已将对手击伤。
旷远道人怒不可遏,从袍袖中掠出一束乌光在头顶嘀鸣不休,却是一方黑色魔印。
明灯大师看着山石嶙峋的洞顶出神半晌,忽然“哧”地一笑,自嘲道:“这下好,和尚躲在这里可是彻底清闲了。”
真禅当真是怕死的,如果身后没有杨恒和明灯大师,他听到这话定会毫不迟疑地溜之大吉。但一想到自己走了,师父和师弟势必没命,那又如何是好?情急下扑通一声跪倒在于总管面前,连磕几头打手势道:“施主大慈大悲,我给你磕头!”
他心头一沉,奋力连攻三剑,勉强稳住阵脚。
杨恒心一沉,知道明灯大师此刻伤势之重,实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连抬手入怀取两颗丹丸都是不能!
杨恒问道:“大师,那白衣少女……她真的是您的女儿?”
明灯大师道:“正是,只要他能够找到自信,战胜心魔,未来成就绝不可限量!”
司马阳吃亏也不算小,被杨恒一指破了护体罡气,将右肩锁骨点断,疼得额头渗出冷汗,眼中凶光爆闪,换左手持玉笛道:“小野种,是你先惹上我的!”挥笛便往杨恒头顶拍落。
突听“嗤嗤”破空声响,司马阳愕然侧目,只见铺天盖地的亮白色光点如暴雨般向自己射到。他顾不得收拾杨恒,腾身后躲挥袖拂荡。
这一下事起突然距离又近,直吓得旷远道人老脸变色,忙不迭挥拂尘封挡。
明灯大师瞧了瞧旷远道人的尸体,问道:“可是排教攻上山来了?”
“当!”兵刃交击,真禅的戒棍猛往刀上一缠一转,将诛魔刀绞飞脱手,于总管口发怒啸探爪扑来。
杨恒苦着脸道:“左臂使不上劲儿,右腿不能动,真气已提不到膻中穴。”
可在外偷偷听了一阵,察觉到杨恒和明灯大师均都身负重伤,当即生出凶念拔刀走将出来。
杨恒好奇道:“那您当年为何要离家出走来做和尚?是看破红尘?”
“砰!”掌风击在杨恒背心上,口中一甜鲜血喷出,洒溅了明灯大师一脸。
他多少有些忌惮杨恒的身分,可一想到只消杀了这小子,再击毙奄奄一息的明灯大师,当世便绝不会有人知晓此事,自然也就无需害怕师祖和师父的责罚。
岂料洞里的杨恒非但不惊,反而哈哈笑道:“多谢道长,你将这山洞轰塌了,我和明灯大师藏起来更容易!”
真禅摇摇头,刚要回答,突听洞中响起阴恻恻的笑声,却见飞马镖局的于总管一手提刀,迈步走了过来。
司马阳心神剧震,哪还敢逗留,恨声叫道:“此生必报此仇!”身形疾向洞外退走。
他吓得惊叫一声连往后退,而后战战兢兢又仔细打量了一眼,确定对方已经死透。
“直到后来……出了一桩意外,我不得不离开山谷,在外游荡了数月,最后幸得空照神僧点化,才入了佛门。”
杨恒看似简简单单地随手奋力一掷,实则包涵了不知多少仙林前贤的心血智慧,更有他日夜修炼不辍的数年苦功。
明灯大师出奇地沉静,说道:“和尚我连指头都动不得,又如何能让他站起来。现在惟有真禅自己,才能决定他是站着还是跪着。”
杨恒最看不得真禅这般胆小的样子,叹气道:“一个死人也能把你吓成这样?”
杨恒点点头,故意提高声音道:“所以他并不比任何人差,对不对?”
明灯大师脸上没了笑意,轻轻吐了口气道:“那柄天庐神匕绝错不了。”
那魔印受到主人催驭,轰然撞中假山,飞沙走石间,已将偌大的假山削去一截,山体开裂碎石滚落。
一刀劈落,杨恒极力翻滚,“叮”地诛魔刀劈中石壁溅起一串火星,喀喇喇裂开数道缝隙。
真禅讪讪一笑,抬眼看见满身血污的杨恒和明灯大师,不由又慌起来,手忙脚乱地跑到近前,一边咿咿呀呀想说什么,一边想扶起师父。
这下连于总管都看不过眼了,嘿然道:“敢情云岩宗门下也有这般贪生怕死之辈。也罢,老子饶你性命,滚到一边去。”一脚蹬开真禅,举刀迈步往杨恒身上斩去。
杨恒问道:“真禅,外面情形如何,有没有见到真菜师兄和小夜他们?”
杨恒立时醒悟过来,明灯大师为救自己强运周天正气惊退司马阳,可体内刚刚平稳稍许的伤势却又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