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七章 陷阱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走下神藏峰,只要盛霸禅一声长啸,埋伏在峰下的天心池高手就会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但他的心中了无惧意,反而像是获得解脱了般的轻松,扔了手中那截扇柄,费力地解下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两口。
话音刚落,西门美人已一屁股坐到地上,也顾不得先看自己的伤势,低头仔细打量真禅,叫道:“林姨,他怎么还是没一点儿动静啊?”
盛霸禅暗自戒备,将残存的功力不动声色地凝聚到左掌,问道:“姑娘有什么事?”
却是守在楼梯口另一边的秋梧桐出掌侧击,险些拍中西门望的左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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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三人奋勇争先冲上二楼,踹开一扇扇屋门搜寻明昙,却是不见她的踪影。
彩衣少女走近盛霸禅,浅笑道:“是我,可你真的知道我是谁么?”
警讯再次响起,他们不得不向观中请求更多的支援,更多的长老级高手。
最终,他的唇角逸出一丝深冷的笑意,轻轻道:“你们师徒要作闲云野鹤,空船载月;这滔滔浊世,无数魑魅,终须有人来清扫——”
就在众人为之一惊的刹那,真禅口中发出低沉冷厉的吼声,咬破舌尖喷洒出一蓬殷红血雾。“呼——”光焰灼天,好似烧着了半边夜幕,也映红了人们的脸。
东门颦见丈夫差点受伤,也是怒从心起,叫道:“师兄言之有理,咱们打他!”挥动魔斧与西门望联手施展开“天作地合斧”夹攻秋梧桐。
林婉容没有回答,目光眺望天下观方向,却知此刻自己惟一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林婉容忙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不必如此,可能有更好的办法。”
语声渺渺,回荡在空寂幽冷的樱树林间。盛霸禅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真禅摔得呲牙咧嘴,双手忙比划道:“我是刚刚醒,刚刚醒!”
西门望魔斧横扫,连攻对方下盘。千百会居高临下俯身不便,深吸一口气身形如柳絮般往后飞飘,口中叫道:“咱们到楼上来打!”
说时迟那时快,白衣女子的双手突然从镣铐中脱出,右手亮起一柄短剑风驰电掣般向司马病的胸口狠狠扎下!
明灯大师“嘿”了声没说话,把空空如也的酒葫芦系回腰上,向盛霸禅合十一礼,转身而去。林间悠悠响起他的吟声道:“得树攀枝未足奇,悬崖撒手丈夫儿;寒夜水冷鱼难觅,留得空船载月归……”
“啵!”花心脆脆地一响,就像即将熄灭的灰烬一样,爆出了两三点银色的火星。
这一次,西门美人没有猜错。就在真禅突发神威,携着她与林婉容突出重围的同时,桐柏双怪和司马病正在老君坛的二楼上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厮杀。
真禅呀呀抱头求饶。林婉容也替他解围道:“你再打,他可真要昏过去了。”
“嚓!”一只断手激飞上天,远远地跌落在黑夜的樱树林中。
西门美人脑袋“嗡”的一声,惶急道:“你不是说过,他没事吗?”
“不过,小夜姑娘我不能放,明昙更不可恕。”盛霸禅又徐徐说道:“但我可以向你承诺,在后天公议之前,她们两人不会受到丝毫伤害和不公对待。”
西门美人一省,强忍身上伤痛抱起真禅,跟在林婉容身后往山下撤退。
只见整个楼层只有脚下的楼梯口与外界相通,楼道对面的屋门紧闭,也没上锁。
盛霸禅摇了摇头,说道:“空照神僧有你这样的传人,亦可含笑九泉了。如果你还走得动,可以离开了。我保证山下的同门不会阻截。”
他见桐柏双怪力拼光照二老一时半会儿胜负难分,便举目打量三楼的布置。
千百会叫道:“哎哟,你们两个打一个太不成话。师兄,咱们并肩子上!”
盛霸禅心情微松,头脑昏沉沉地感到浑身疲惫不堪,暗运内视之术察看体内情形,似乎并无异样,那颗诡异的银色火星好像雪花一样消融在了他的身体里。
“我是在笑,盛总监贼喊捉贼。”一位彩衣少女手捧魔花从树后转出,脸上笑意盈盈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他心头一喜,又暗自愠怒道:“天心池还自诩是什么名门正派,对待囚犯的手段也不外如是!”上前两步唤道:“杨夫人!”
西门美人的伤口被真禅这么一压,不由疼得眼前发黑,“哎呦”惨叫出声,怒道:“小和尚,你又搞什么鬼?”
真禅笑嘻嘻地坐起身,林婉容转开话题问两人道:“你们适才有没有听见老君坛方向也有警讯响起?”
而此刻在战团中,也只剩下了三名天心池霸字辈高手在高呼酣战,其他的年轻弟子纷纷退避到十丈开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突如其来的这一切。
西门望也认出这矮墩墩的秃顶老者便是天心池著名耆宿“神照剑仙”千百会。他与“一剑光寒十四州”秋梧桐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想必三楼就是由此二老镇守。
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司马病周身的毒物如鱼得水,迫得对方高手不敢靠近。西门望在左,东门颦在右,护持着司马病冲破底楼守卫的层层拦截,杀上了二楼。
话一出口,她立刻感觉事情不对劲儿。真禅双目紧闭,口鼻中喷出一缕缕浓重的血气,面色惨淡若金,一动不动地趴在她的身上。
西门美人心中先是一喜,继而明白了其中奥妙,又一把将真禅推到地上,又羞又气道:“坏和尚,看姑奶奶饶得了你!”
西门美人将信将疑,伸手探到真禅的腋下,依言运劲推揉。还没揉到两三下,真禅身躯猛地一颤,睁开眼睛咧嘴笑起来。
话音尚未落下,忽然林深处传来“咯”地一声低笑,像是个小女孩儿的嗓音。
西门美人背靠高墙吁吁娇喘,突然发现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她瞪大眼睛注视着面前肢体横飞的惨烈景象,心中的震撼与惊愕着实无以复加。
西门美人“啊”了声道:“会不会是我爹妈和司马大叔被发现了?”
便听林婉容传音入密道:“你试着在他腋窝下推揉数下,或许有用。”
盛霸禅暗自一凛,喝道:“谁?”需知尽管他功力耗损殆尽,可起码的耳目洞察力仍在,绝不会教人欺近到十丈之内兀自一无所觉。何况神藏峰左右早已被随行的天心池高手封锁,这小女孩儿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潜入?难不成她早就守候在此,目睹了自己与明灯大师的决斗?
林婉容从后赶到,搭住真禅脉搏道:“他失血太多,昏了过去。”将一颗红色丹丸塞入他的口中,喘息道:“此地不宜久留,抱着他走!”
西门望火冒三丈,瞅准秋梧桐的红脸膛举斧一通猛劈,大骂道:“王八蛋,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老子非得把你的酸枣脑壳砍成两爿!”
但明灯大师亦付出了相当可观的代价。他被盛霸禅的圣谛神掌击断了两根肋骨,其中一根险些扎穿肺叶要了性命。他抚胸剧烈地喘息,血沫不停从唇角逸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忍受着非人的酷刑。
明灯大师坦然一笑道:“不错,若非你的双臂受损,贫僧未必能赢。”
司马病微一皱眉正要另行设法,猛然心中隐约感觉到一丝不妥。
林婉容道:“西门姑娘,不急着哭。真禅小师傅可能还是有救的——”
“小哑巴?!”西门美人着急起来,双手抱住真禅娇躯侧翻,让他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臂弯里,连声呼道:“喂,你醒一醒,醒一醒!”
“轰!”血光迸溅,像盛开在夜色中的鲜红牡丹花。那名天心池长老的右臂齐肘以下化为齑粉,惨哼一声飞跌昏死。
盛霸禅嘿然低笑,反问道:“以姑娘之见,空照神僧的死是何人所为?”
彩衣少女轻摇螓首,低叹道:“早猜到你不肯说——那好吧……”低下头深深嗅了下怀中奇魔花的淡淡芬芳,蓦然嘬起樱桃小口对着花心轻轻一吹。
“轰——”一股冰冷的情绪在他的体内充盈激荡开来。他的眼睛蓦然变得寒冷而沉静,望着那名天心池长老不断迫近变大的铁掌,毫不犹豫地抬手点出。
然而这里的警讯还没有停歇,从老君坛方向却传来了更加急促高亢的示警啸音。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今夜惨败于严崇山剑下而对他产生的打击,较之当日受辱于杨恒掌中,甚而犹有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