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章 京城,老子来了
这时候钱沛早已辞别妻儿,独自一人悄然溯江北上。临走前,他设家宴招待管家小杜兄弟,对他前段时间任劳任怨的工作表现大加赞赏。但对于小杜提出增加基本工资、职务工资和计算加班费的要求,继续漠视之。席间,钱沛提到自己不日将外出,归来的时间未定。因此,花城府生意和为自己照顾铃铛母子的重任就全部托付给小杜了。
钱沛把身子陷在宽大的椅子里,翻翻白眼道:“她爱嫁谁是她的事,老子管得着吗?”
晃了晃手里的玻璃镜子,小杜又道:“这东西挺管用,送给我好不好?”说着便把它和麻将牌一起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好在路总有走完的时候。这一天傍晚钱沛来到了距离京城仅一江之隔的太平渡。
凭良心说,他的相貌并不算十分英俊。但要是和钱沛并肩站在一块儿,那就显得很出彩了。年轻人瞅着钱沛,鼻子里低低哼了声。
“太子?”小杜的眼睛发亮,“据我所知揽月楼就是太子的家奴开的。”
小杜皱眉道:“按理说这两家仇深似海,压根没可能坐到一起。”
钱沛回头望望紧闭的房门,哼哼道:“有件事你得老实回答——这孩子,真是老子的,不是你的?”
“罗刹鬼子喜欢凑热闹。”钱沛点数银票,“来惹老子干嘛?”
小杜叹道:“我警告过你多少次,财不露白少在外头显摆。人家深夜登门拜访你,不光是要吃蜜饯,还要你手里的那叠银票,这还不明白嘛?”
“发财?”小杜好似找到了出气的机会,怪叫一声道,“你小子还去赌场玩了,兴致很高啊。说,为什么偷麻将?”
屈指算来,他已经有三年四个月又十天没见着老鬼了。毋庸置疑,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也是他自跟随老鬼学艺以来,所拥有的最快活幸福的日子。
钱沛笑吟吟递上一个两面凸起的镜子来,坐在桌案后看着小杜忙活,拖长声音道:“看出来了?是份密件。”
小杜翻来覆去把牌又摸又看,突然拽起钱沛道:“去书房!”
“这回你可猜错了,”钱沛嘿然道:“今晚老子去的是‘逐月楼’隔壁的‘玉堂春’。”
老鬼的手一晃,银子消失不见。“我找你拿的,是你白捡来的那张麻将发财。”
“说吧,”钱沛咬牙切齿道:“这回你要老子去杀人还是去放火?”
老鬼不以为然道:“不用杀人放火,不用坑蒙拐骗,只需要装模作样跟太子派出的使者聊聊天,吃吃饭什么的就算大功告成,这么轻松愉快的差事你到哪里去找?”
钱沛茫然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叠银票道:“要命不能给,要钱好商量——”
“你姥姥!”钱沛颓然在小杜身边坐下,“你说这死丫头怎么越变越厉害了呢?”
“你们……是什么人?”钱沛咽了口唾沫,趴在小杜身上问,“打劫的?”
他扫兴地回到客栈,刚进自己住的小跨院,就听见客房里隐约响起了二胡声。
钱沛怔了怔,像是闹明白了老鬼的来意——敢情这老家伙是来求自己的,此时不敲竹杠更待何时?他断然拒绝道:“不成,老子要留着它,讨个好彩头。”
麻天荒骇然飞退,却绝望的发现小杜的身速快得超乎了他的想象。
钱沛伸手道:“少来,这可是老子费尽心机刚搞到手的宝贝,还回来。”
“我想古剑潭的水中天若是知道自己做了外公,一定会很开心。”老鬼轻声叹息道:“也不晓得三年前是谁将他的宝贝闺女儿拐走,稀里糊涂给别人当老婆,生孩子——”
耳听身旁闷哼,两名白衣男子猝不及防被银票切中,衣衫破裂泛出数十条细细的血口瘫软倒地,没了鼻息。
“真的?”老鬼既不吃惊也不愤怒更不伤心,淡淡道:“你现在也是当爹的人了?”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小杜不悦道:“我会跟你一样没品位?也就你稀罕铃铛,死皮赖脸把人家从生米做成锅巴。她的眼神不够媚,鼻梁不够高,胸脯不够挺,屁股不够翘,连嗓音老子都嫌太小……我真搞不懂你看出这丫头哪点好?”
钱沛望着在眼前翻转不落的发财,沉吟道:“师父,多年来你待弟子恩重如山。我一直没什么机会报答你,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天难得你开口跟弟子要一样东西,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发财,就算你要我的小命,弟子也绝不推脱!”
“你说得轻松,老子在外面九死一生,哪件东西来得容易,你说喜欢就抢啊?!”钱沛从书桌后一个虎扑抓向小杜的袖兜,“快还给老子!”
“不是吧,”老鬼困惑道:“刚才你还说,为了发财,可以‘白’死无悔么?”
钱沛低声嘟囔了几句,说道:“记得老子出海前收到京里传来的消息,说黄炜的旧宅要出卖,如今有人买下它了么?”
三年以来钱沛在船上的时间,几乎比在陆地上还多。起因是三年前,他得到了一张藏宝图,又顺利地挖出了一批宝藏,原以为从此自己也可以在这花花世界中有了玩耍的资本。但没想到在宝藏中又发现了一张航海图,在海天的尽头,标注着一个名叫“天擎”的小岛,这又勾起了钱沛对航海探险的兴趣。
钱沛想了想,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儿还缺了一家?”
——掉沟里了,又掉沟里了。钱沛没法算清楚,这是老鬼第几次在给自己挖坑。
“说,刚才去哪儿了?”年轻人开口了。
据钱沛所知,来的这位目前而今眼下有三重身份。老鬼,鬼狱门门主,大魏皇叔。
钱沛警觉地盯着老鬼,嗯道:“你想干嘛?”他太了解老鬼了,平日里对徒弟的死活不闻不问高高挂起。要是什么时候突然关心起来,那一准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你有什么事……”老鬼想了半天,总算记起来了。“曾神权?”
他的手还没够到门闩。就听“哢吧”一声,房门颤了颤,胳膊粗的木栓应声断成了两段。“有贼!”小杜吓得一骨碌起身,冷不丁被钱沛抱住后腰,两个人又如滚地葫芦般倒在了华丽昂贵的绒毯上。
钱沛怒视老鬼道:“那老子的事怎么办?”
“好吧,那你就拿着它吧。”老鬼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道:“原本打算由我拿了发财,去找晋王手下接头。既然你感恩图报,要替为师走上一趟,我心甚慰。”
黄炜,曾经的兵部侍郎,红极一时的朝廷要员。三年前在泰阳府军械所被炸一案中,不小心被拉出来顶了个玩忽职守罪。在押解前往京师的途中,遭仇家劫杀,惨死在荒郊野外。
“这不是当铺的林老板嘛,”小杜瞅着另一颗脑袋脸色发白,“身子怎么没了?”
十年前,就是这个喜欢为人师的老家伙强迫钱沛做了自己的弟子。说是强迫,一点儿也不冤枉。至少钱沛是这么想的。因为在这十年里,尤其是最初的七年,他饱受老鬼非人的折磨与荼毒,从一个心地善良天真烂漫的乖小孩,成功堕落为皮厚心黑五毒俱全的失足青年。
“噗!”一柄紫金匕首从小杜的袖口里冒出,精准地扎入麻天荒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