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为情所困(2/2)

首发：~第六章 为情所困

“天字三号房。”他收起银票交出钥匙，道：“钱兄稍坐，我去安排下。”

“你们知道她去干嘛了吗？”钱沛问，黑衣仆从和奶妈点点头，面露悲伤。

去他妈的“去人欲存天理”！人欲即是天理，何必再去，何必再分？

睡梦中的钱沛正在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下感受着鬼狱门历代掌门亲身历经的生死轮回。他们的感悟，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种种记忆与淡忘——宛若一笔留给后来人的丰盛遗产，细密无声地滋润着钱沛的灵台。

“迦兰，我救不了你。”目睹钱沛出神入化的身手，叶罗心头猛沉，冷笑道：“你有什么可猖狂的，不过是个踏着别人尸体往上爬的刽子手。我要告诉全天下人的，你不仅害了迦兰，你还利用——”

“已经九月初六了。”黑衣仆从纠正钱沛错误的时间观念，“你足足睡了三天。”

“叶罗！”钱沛斗大如斗。叶罗这笨蛋以为诏狱跟招待所一样么，接个人就能走？

“找过，然后她就去了郭清的府上主动投案，供出自己刺杀太子是受了唐王唆使。郭清坐在担架上，将迦兰亲自送到诏狱囚禁，随即直奔皇宫。奇怪的是他出宫后什么也没说，父皇那边也同样毫无反应。”

钱沛呆了呆，不知道这三天的修炼究竟是福是祸。“丢丢在哪里？”他问道。

钱沛在猜想禹澄清的处境与心思：“无论修炼成功与否，我都将离开那张坐了三十余年的龙椅。我的江山该交给谁来继承，变身少女的我又将何去何从？！”

这东西就叫“道”。十年前老鬼亲手替他打开了一扇门，门外浓雾弥没，视不见物。然后他就走了出去，主动又或被动地在无边无际的大雾里找寻通往终点的路径。后来钱沛懂得了，原来在这扇门外根本没有一条既定的路，更没有所谓的终点。包括老鬼在内，每个人都是探路者。他们艰难地向前，小心冀冀地走每一步，每一步都可能有收获，每一步也都可能是歧途。

从今往后他将拥有一双能够穿越迷雾的慧眼，去寻找只属于自己的“道”！

钱沛一把抓住舜煜颐的皓腕，沉声问道：“是为了罗松堂和罗步思的事？”

钱沛深吸口气道：“丢丢留在这里，你们也起留下。我会带迦兰回来！”

那岂不是说迦兰已经走了两天，唐朝升也早就被移交给了刑部？

暗处的绣衣使收住弓弩，叶罗微微喘息目光射向钱沛，愤怒之情溢于言表：“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迦兰送进了诏狱。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手起光闪，一道精芒呼啸着划破夜色激射向钱沛的咽喉。

贾天成在操守与银票之间并没有做太久挣扎，便明智地选择了后者。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何况人家还是奉了晋王的口谕来办差，连卫总管都得听这位三皇子的号令，自己挡在这儿又算哪根葱？

晋王回答道：“我已命人将迦兰投案的消息散播出去，并组织了一批人上折要求提审迦兰，查明太子遇刺真相。如今满朝皆知，纵使父皇有心庇护，唐王也难逃弑兄夺位的嫌疑。如果父皇再想把帝位传结他，也不得不考虑朝野的非议。”

山一程水一程，几朝风雨满霜衣。山亦绿水亦清，万古长空一念间。

钱沛笑纳了叶罗的短刀长弓，向贾天成低问道：“贾兄，那边你都安排好了？”

钱沛听下来禹澄清是各打了唐晋两党各五十大板，大有和稀泥的意思。但他为什么还要搞个三法司会审，而且特意要等郭清伤愈后？钱沛隐隐约约感到，老皇帝这么做一定隐藏着某种企图。他问道：“迦兰是否找过你？”

钱沛身形一晃，羽箭贴着脖子飞过钉入身后的石墙。他也懒得跟叶罗解释迦兰的事，摇摇头道：“朋友一场，我不想为难你，束手就擒吧！”

贾天成面露难色道：“钱兄，不是我不买你的面子，实在是上头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会见迦兰。如果我开门放你进去，搞不好就得脑袋搬家。”

但叶罗的箭术表演也就到此为止了。钱沛伸出左手，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七支羽箭一把抓住，手指稍一用劲喀嚓拗断，叹口气道：“你肯定没有吃饱晚饭。”

奈何钱终于百分百地被炼化，与他的身心水乳|交融，共同结成了一颗玄丹。自踏入金丹境界起，他的丹田便已化为熔炉朝夕修炼，但那时用罡气结成的内丹，仍属有形之物，在历经融光、合虚二境不断磨砺炼化后，终于步步跨越了光丹、虚丹之境，升华为一颗无形无影、无处不在的玄丹！

“咚！”一记威风仙鼓闷响，叶罗心神俱震话语戛然而止。钱沛扬手将七支断箭射出，叶罗被威风仙鼓摄住神智，动作变得迟缓，顿时身中七箭倒在了血泊里。

一霎里，他看见了“道”。不在天涯海角，不在虚无空幻，就在自己的心中。

丢丢长得更像迦兰，长大了注定又是个美人胚子。钱沛抱过女儿，丢丢被惊醒躺在他怀里哇哇大哭。钱沛只好把她还给奶妈，小丫头立刻合上眼睛，眼角挂着泪珠子又香香甜甜地入睡了。

“钱兄，你这几天去了什么地方？”晋王望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钱沛，语气里微带一丝不悦。“知不知道京里出了多少大事？”

迦兰打开纸包，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她诧异地问道：“这是毒药？”

可叶罗还真把这儿当招待所了。他先是用百发百中的羽箭招待了明处的绣衣使，然后拔出紫金短刀跃入下方的天井，直奔天字号牢房而来。

所有的牢门都是用熟铜锻铸，厚度达到半尺，没有几把子力气还真推不开。

黑衣仆从回答道：“公主命我们将丢丢交给你。如果你不方便收养，就自我和奶妈带回南荒交给族长。”

“把守在迦兰门外的狱卒调开一炷香的时间，它就是你的了。”钱沛将张银票推到贾天成的面前，“这是晋王殿下的意思，莫非你还要我折回去找他讨手令？”

晋王神情凝重，摇摇头道：“是我心软了，当时就该让唐朝升畏罪自尽！”

“这下迦兰不能再埋怨老子没抱过女儿吧？”钱沛不由自主又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水灵月母子，叹了口气问道：“迦兰离开前对你们有什么交代？”

迦兰手脚上戴着用稀金打造的粗重镣铐，靠墙角坐着，看到钱沛不由一怔。

“是，”晋王察觉到钱沛的脸色有些古怪，讶异道：“有哪里不对吗？”

钱沛消失了两个时辰以后，出现在了诏狱的大门外。守夜的绣衣使认出是他，纷纷躬身行礼。钱沛问道：“今晚谁当值，苗秋月、黄花娇她们几个去了哪里？”

“那明玉坊怎么办？”钱沛心一沉，“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会带你一起走。”

“父皇决定亲自主持秋祭，时间就定在九月初九。唐朝升到刑部便推翻了原先的供词，改口说是受了你的胁迫和唐青瓷的欺骗。而且那颗藏有密函的蜡丸也是你栽赃嫁祸，他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罗刹族女子，更不知罗松堂父子走私过茶盐。”

“这件事多亏了你，刚才我有点急，对你发了火，希望钱兄别往心里去。”晋王把谢意和歉意一起打包，用最恳切的语气道：“父皇的态度越来越暖昧，我就像置身在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子里，身边又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商量。好在你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我也能稍稍松上一口气。”

贾天成掩上几步，弯腰摸了摸叶罗的心口。钱沛问道：“死了没有？”

晋王稍作迟疑道：“好吧，正好大家也都有些累了要歇一会儿，我们去隔壁。”

是的，我们都在巷子里，而禹澄清则隐身于它的上空，用一双冰冷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所有人。唐王和晋王的小动作，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奇怪的是，他却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忍耐与低调，任自两个儿子翻云覆雨大打出手。

他刚坐了一会儿，猛听见外头的绣衣使叫道：“有人劫狱，啊——”

“我还有一点小问题没有想通。给我一天时间，或许明晚这个时候，咱们就能走出黑巷子了。”钱沛站起身道：“不要去管唐朝升和迦兰的事了，尽快搞定玄机真人和戚封侯，有时间别忘了去给太子爷请安。人家虽然倒下了，可毕竟还是你大哥吧？还有，曾蕴嘉是对的——罗松堂父子确实不是唐王的人。”

“幸好刑部尚书甄英明是唐王死党，朝中不少大臣都对唐朝升的翻供心存疑窦。郭清的几个知交和同僚昨天上书陛下，要求举行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的三法司会审。陛下已经同意，就等郭清养好伤后再次提审唐朝升。你和唐青瓷作为案中人届时也将前往刑部大堂接受调查，与唐朝升对质。”

“呼——”石室里忽然起了风，奈何钱光影蓦地迸发出数以千计的细密射线，向他的全身各个部位扩散开来。手少阴心经、手太阴肺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阴脾经——体内的每一条经腑、每一处器官、每一个穴位，在弹指之间被发自奈何钱的紫色射线贯穿，却又泾渭分明有条不紊。

“走吧，我不用救。”如果迦兰知道就在刚才钱沛把叶罗丢去了化骨场，也许就会换一种对待方式了。“丢丢呢，她怎么样了？”

晋王怔怔地望着钱沛，苦笑道：“为什么我越听越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徐徐收功，察觉到体内的鬼狱真罡已发生了质变。如果说以前流走在经腑里如同波涛汹涌的长江大河，现在则是风轻云淡往来于一望无际的碧空无拘无碍。

钱沛眉心的奈何钱骤然黯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金色的圆融之光。

钱沛晓得晋王在拐弯抹角责备自己没听他的劝告及早弄死唐朝升。

黑衣仆从用并不怎么纯熟的大楚官话回答道：“外面刚刚掌灯。”

“我把她留在了石府里。”钱沛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迦兰，低声说道：“明天早上把它混在水里吞下去，你就可以很快见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