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八章 我是疯儿你是傻
易司马将信将疑,钱沛换上素服,说道:“放心吧,我和晋王早想好了对策。”
即将刚刚到任的金吾将军公孙哲紧急出动,在饭馆的伙房里找到了呼呼大睡的武疯子。按照治安条例,公孙哲应该把此人带回衙门关入牢房。但他却做了一件截然相反的事:用八抬大轿将这位武疯子请回了晋王府。
好不容易完成了觐见仪式,群臣如获大赦退出宫外,各自回家找丫鬟捶腿敲背。
哪知来到晋王府一瞧,自己只能排在一百名以外。好在晋王府不是新楼销售处,无需重号入内。钱沛进到府里,终于赶上了一场晋王殿下倾情演出的好戏。
两个太监傻了眼,晋王见没人理他索性亲自动手,揪住那个官员的衣襟抡拳就打。那官员不敢反抗,只好护住脑袋叫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啊!”
候见官员纷纷上前见礼。晋王双目红肿,目光呆滞,望着众人一言不发。
这家伙百分百是个植物人,这点钱沛已经确认无疑。或许如今医术昌明,科技日新,植物人也会有醒来的一天吧。
但国泰帝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在遗旨中特别指出:有鉴于太子眼下身体有恙不能治事,所以由太子殿下(应该改称陛下了)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大楚皇后谢端仪女士暂摄朝政。一俟太子爷病体康复,便交还君权。
接下来是将近半个时辰的陈词滥调,大光明殿中哀声一片,谢皇后也在帘后垂泪。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把大伙儿变相软禁,确保谁都不能跟京外的势力联络。有些急于往唐王府、晋王府跑的官员,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郭大人,这……真是先帝的遗旨吗?”唐觉虎跪在地上抬起头质问。
“你说我的营养早餐?”晋王得意地微笑道:“裴兄,你真该尝尝,那东西味道很不错。”
终于,人们看到御史中丞郭清一身缟素面容悲戚,在两名太监的搀扶下,手捧圣旨走出宫门。着到他的这身装束和脸上的表情,在午门外候旨的千余名大小官员再也没有任何怀疑,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他悄悄抬眼观瞧,禹龙光身后珠帘低垂,谢皇后的身影若隐若现。
钱沛装出一脸愕然,难以置信道:“那玩意儿也能叫早餐?”
所有人都傻了。钱沛义愤填膺道:“大伙儿还不快劝阻殿下自残?”从后上去一把抱住晋王,叫道:“殿下,殿下,您醒醒,我带您去见陛下好不好?”
众人毛骨惊然,傻呆呆望着他。钱沛在人群里叫道:“不好,殿下疯了!两位公公,快请殿下到后殿去休息!”
“诸位大人,诸位……”郭清几次开口想让上千悲伤难忍的官员们肃静下来,话音却无一例外地被淹没在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中。
“咱们多少还有些准备,真正傻眼的是唐王。”钱沛笑道:“皇位上坐着个死人,皇位后藏着个女人,你教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这时易司马出马,他老人家虽不是官,却谱比官大,环顾众人道:“殿下微染小恙需要静养,诸位大人请回!来人,扶起殿下,请王公公入内用茶。”
由于和晋王殿下感情深厚,同穿一条裤子都嫌大,钱沛也起了个大早。
由此可见,死也是个技术含量非常之高的工作。首先就得选好时间,未必要什么黄道吉日,却一定要让满朝文武都聚在一处,并且由御林军和金吾卫在四周提供无微不至的安全保障。其次死后的事情要滴水不漏地安排好,比如把京城封了,把唐王、晋王请进宫里以守灵的名义合法拘禁起来……
敢情晋王殿下嫌拳头打不过瘾,揍得兴起一口咬住那官员的耳朵,血淋淋扯下半截来,一边用牙齿咀嚼一边皱眉道:“肉好老——”一扬脖竟生吞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预感到昨夜宫里面肯定出了大事。唐王、晋王等人出列跪倒,接旨入宫。郭清在家养伤,也由御林军快马飞召。
钱沛也曾见过谢皇后几面,最近的一次还是在曾神权的寿宴上。当时她侍立在太子身后,显得异常低调。平心而论,这个女人长得并不算好看,家世也远没有曾太后来得显赫,所以朝中大臣几乎对她都没有什么深刻印象。
“殿下,殿下!”旁边一个官员插嘴道:“石大人没有胡说,先帝确已去了。”
这份国泰帝“临终前”写下的圣旨足足有三千多字,从他布衣从军说起,一直讲到君临天下万国来朝。然后,万众嘱目的下一任继承人的名字终于姗姗来迟,从郭清的口中说出:“太子禹龙光人品贵重,深肖肤躬,必能克承大统,着传位放太子禹龙光——”
忽然宫门缓缓打开,掌印太监王瑾贤在一队御林军的扈从下走了出来。他站定在午门前的金水桥头,木无表情地用独有的公鸭嗓门高声宣道:“传唐王禹龙勋、晋王禹龙宣、丛相蔡崇洲、中书令叶慧山、大将军戚封侯、御史中丞郭清入宫勤见,其他文武官员在午门外候旨。”
易司马哭笑不得道:“裴老弟,多少人身家性命悬于一线,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在短暂的错愕后,群臣中有几位头脑灵活反应奇快的,纷纷跪地长号涕泪交加。哭吧哭吧不是罪,这时候谁不哭谁才是罪恶滔天。大家伙打开泪腺阀门,有呜咽抽泣者,有以头抢地者,有死去活来者……顿时悲惨的哭声回荡在紫禁城上空。
结果回到王府没有小半个时辰,就有侍卫急忙忙跑到绣衣使总署和金吾卫衙门报警:晋王殿下走失了!
九月初九拂晓,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上千名文武官员已经在午门外黑压压地站成一大片,等待大门开启入宫参加一年一度的秋祭。
晋王充耳不闻,低头一口咬在钱沛的手背上。钱沛疼得泪流满面,痛不欲生道:“殿下,您何苦作践自己?”
郭清只好耐心等待,但他实在低估了文武百官们的持久作战能力。大家越哭越伤心,要不是被御林军拦着,只怕在就一步一叩首爬进紫禁城瞻仰国泰帝遗容去了。
最后钱沛的目光投落在了新鲜出炉的大楚第二任皇帝禹龙光的身上。
两个太监如梦初醒,伸手来扶晋王。晋王嘴角滴血,恶狠狠望向太监道:“父皇呢,为什么他睡了那么久还没醒?父皇——父皇……”
“来人啊,来人!”晋王目露凶光,大叫道:“把这两个诅咒父皇的逆臣抓起来!”
足足一千多号在京官员,新君不可能一次性接见,便按照所在部门和品级大小被分成若干拨。钱沛排在第五批觐见的人员名单里,在殿外耐心等候。
这还了得?!绣衣使、金吾卫纷纷出动全城大搜。就在鸡飞狗跳的当口上,一个老实巴交的饭馆老板来金吾卫衙门报案,说是伙房里来了个武疯子,大吵大闹要吃夜宵,把锅碗瓢盆全砸碎了,然后趴在地上啃冷馒头。守店的伙计上前驱赶,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
谁那么无耻?大臣们相顾愕然,用眼角余光在人群里来回扫荡。找着了——但见我们的四品绣衣使监察钱沛钱大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面孔涨红,如丧考妣。
于是众臣再次叩拜谢恩,满怀心事地各自回家更衣。钱沛走在街上,发现到处都是全副武装的金吾卫,除了急忙忙赶回家去的官员,几乎见不到一个闲人。
石思远是晋王系的骨干成员,这时候也就他还能说上几句话,嗓子硬咽着劝道:“殿下,先帝去了,您千万保重身体,莫要悲伤过度。”
蔡崇洲也判断不出晋王是真疯假疯,却很遗憾他没在先帝的灵堂又或大光明殿里发疯,紧皱眉头道:“还是传太医来吧,我得赶紧禀明皇后娘娘。”
王瑾贤彻底雷倒,接过棉袄道:“皇后娘娘还在等回信,奴才告辞。”
这是怎么回事?队列里渐渐出现骚动,官员们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谈论起来。
“就让唐王跟那女人先斗一场吧,咱们正好坐山观虎斗。”晋王目光闪烁,徐徐道:“但我仍旧百思不得其解,父皇为什么要把大楚交托在谢端仪的手上?”
他冷峻的目光扫视群臣,缓缓道:“先帝遗诏宣读完毕,请诸大臣各自回府更换素服,今日午时在大光明殿朝拜新君!另外,原羽林将军公孙哲奉旨调任金吾将军,执掌京师防务。即刻起全城戒严,如无谢皇后和顾命大臣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离京,望诸位大人节哀顺变,共度时艰。”
晋王呆呆地瞅着石思远,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问道:“你说谁去了?”
他骑马来到午门前,经过御林军验明正身后,步行进入皇宫来到大光明殿外候见。
遗旨至此画上了句号,可留在每个人心里的却是一个个硕大无比的问号。
叫了几声他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扯下王冠失声痛哭起来:“父皇没了——”
但觐见并未因此停止。钱沛随着第五批官员一同步入大光明殿,向高高靠坐在皇位上的前太子爷禹龙光三叩九拜。
石思远一怔,隐约觉得晋王好像有点不对头,便道:“微臣说的是您的父皇去了。”
“皇上驾崩了!”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没一个敢说出口。接下来即是极为漫长的等待。看来国泰帝真的出事了,那么他会把皇位传给谁呢?在场至少有八成以上的人,早早就把自己个儿的一家一当全都压在了晋王又或唐王的身上,是荣华富贵还是抄家杀头,就看今朝了!
“殿下,殿下?”来自宫中的掌印太监王瑾贤用袖捂鼻走到近前,说道:“奴才奉皇后懿旨前来探望。”
“哇——”顿时众官员捧腹弯腰,听取哇声一片。人人脸色发白,个个眼神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