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三十八章 会试（四）
话音刚落，那个脸蛋胖乎乎的小男孩上前一步，拱手朝着阮少舟拜道，“小子见过阮叔叔！”
“……”淡淡瞥了一眼满头冷汗、低头不语的阮少舟，胤公粗略观阅了一篇，继而点了点头，赞道，“好！好！——拟写这份答卷之人，实乃状元之才啊！——少舟你以为呢？”
这份考卷，较真起来其实并没有所谓真正的答案，就好比某位县令在大旱时私自打开县城的粮仓，将其中的米粮发放给饥饿的百姓，并收留从他乡逃难的百姓等等，从道德上品性上来说，这位县令无疑爱民如子的好官，但从朝廷的律法上说，在没有经过朝廷批准的情况下，私自开仓放粮，这也是一种渎职的行为。
糟糕了……
或许是注意到有人走进屋子，正在答题的谢安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前两日见过的礼部尚书阮少舟陪着一位头发花白的陌生老者走了进来，心中很是纳闷。
“少舟，依你看，那谢安如何？”
然而第三则案宗，却叫胤公微微一笑。
就在阮少舟思如泉涌、挥笔疾书之际，他忽然眼角瞥见有人进来，心中一惊，他急忙放下笔，将写到一半的考卷夹在书桌上的书籍中。
“少舟是想问，既然老夫已知晓，何以没有表示？”
“是……”
“偷懒？你？”胤公闻言哈哈一笑，他自是清楚自己这位得意门生素来做事仔细，哪会偷懒，听闻此言权当是玩笑，也不在意。
阮少舟闻言心中微惊，稍作思量后，拱手说道，“启禀师座，好似是有一个……”
在看到那些考卷的第一眼，谢安略微有些傻眼，因为这次的考卷，足足有七八张，就算前两场的考卷合到一起，恐怕也没有今日的多。
谢安并不知道，这策问的后半部分，几乎等同于后世的职业资格考试，眼下的他，正因为终于找到了自己会的试题而兴奋不已。
想到这里，胤公忍不住开口问道，“谢学子对心算之术，看来颇为精通啊！”
富商询问店主，可曾见有人进客栈后离开，店主说没有，于是那富商便将甲乙丙三人都抓到了官府。
他之所以敢替谢安答题，就是因为朝廷在批阅考生答卷时，有【朱卷】与【墨卷】的体制，是故，只要他亲自抄写谢安那份【墨卷】，自是没有人会察觉其中的不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恩师胤公竟然亲自来到了会场，并且指明要看那谢安的【墨卷】。
“就是说，非自杀，非他杀……”
“信口胡诌？”谢安古怪地瞧了一眼胤公，心中有些不悦，只是碍于不知这位老人的身份，不敢放肆，只是说道，“这题不是很简单么？一人一日一百文，两万人便是两百万文，合计两千贯，即两百两银子，三年，按一年三百六十日算，共计一千零八十日，一千零八十日乘以每日两百两，即二十一万六千两银子！——不对么？”
阮少舟满脸通红，一副唯唯诺诺之色。
虽然为了测试，这道题故意增加了许多可能是犯人的嫌疑人，但是却胤公记得这一宗案例的原型，是三十年前扬州一起下毒杀人案，死者是一个叫何三的渔夫，平日里以打渔为生，他有个妻子韩氏，生得颇为漂亮，奈何家境贫穷，无奈嫁给了何三，心中隐有不满，时而附近有一个叫李言的富家公子，颇为爱慕韩氏，附近的邻人都说这两人背地里有来往。
“不敢不敢，少公子多礼了！”阮少舟轻笑着回礼，他如何不知这个小男孩的身份，那可是自己恩师的长孙。
“呵呵，”胤公闻言轻笑一声，继而长叹说道，“老夫很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能入得那丫头眼界，不惜如此也要助他……是故，老夫故意耽搁了两日，本想瞧瞧那谢安究竟有什么本事，却不想……”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阮少舟。
阮少舟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想了想，笑着说道，“这不试题刚发给众考生，是故学生想稍微地偷偷懒……”
心中纳闷之际，阮少舟抬头一望来人，继而面色一惊，慌忙站了起来，拱手拜道，“师座，您怎得来了？”
应该说，比起自己得意门生对这谢安的看法，胤公正倾向于另外一个猜测。
问：其中哪个是抢劫富商的犯人。
鱼肉与鲜枣一起实用，竟是剧毒？
老师有命，做学生的哪敢不从，心中苦笑一声，阮少舟只好带着胤公走向考场。
“呵呵，坐坐，不必起身，老夫只是例行巡视考场，你莫要在意，继续答题！”胤公微笑着摆了摆手，让谢安坐下继续答题。
“呵呵，”胤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手将那两份墨卷放在一旁，起身说道，“带老夫去瞧瞧那谢安！”
某一日，何三在湖中打渔，妻子韩氏为他送去饭菜，不想何三用完饭后不久，竟然当即死去，经仵作验尸，断定是死于剧毒。
阮少舟吩咐下属送上了茶，稍作寒暄几句后，胤公忽然说道，“少舟，这次的会试中，可有一个叫做谢安的学子？”
谢安闻言停下笔，耸耸肩说道，“不是说追了足足十余里么？可以肯定那贼人浑身冒汗，为了掩饰自己冬日出汗这件事，所以他客栈叫了一碗火热的汤，可以有借口说是喝汤出的汗……”
“呵呵，这几日正值会试，朝廷相安无事，老夫闲不住，是故过来瞧瞧会试进行地如何，”说着，胤公转头望了一眼自己身旁那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笑着说道，“晟儿，还不上前与你阮叔叔见礼！”
简单地说，今日的考卷，总共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陈略》，顾名思义，就是让考生向朝廷陈述好的建议、好的治国策略。
在这份考卷上出众的考生，便有机会到朝廷工部任职。
但问题是，那位地方县令前后想了足足两日，最后灵光一闪这才找到了破案的关键所在，事后觉得这宗案子很有趣，是故上呈了刑部，但这谢安，竟然说只需看一眼就能破此案？
瞥了一眼正在继续作答的谢安，胤公望向第一宗案例。
按辈分来说，他阮少舟是胤公的门生，与胤公的儿子，兵部侍郎长孙靖属同辈，即便是长孙湘雨，也得叫他一声叔叔，当然了，长孙湘雨叫不叫是一回事，他阮少舟敢不敢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心中苦笑一声，阮少舟低声说道，“师座说笑了，学生瞧那篇文章很是一般……”
自己明明已经对属下吩咐过，叫他们休要来打扰自己，怎么还有人来？
“那……”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就看批阅考卷的考官是属于哪一类的人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份试卷，也是成为各地方县令候补的考生所必须要填写的试题。
“呵呵，”胤公笑了笑，侧头望了一眼谢安手中的试卷，忽然问道，“一个徭役每日一百文工钱，两万徭役，三年的工钱，何以你能算地那么快？莫非是信口胡诌？”
阮少舟闻言额头冷汗更甚，他如何会不知自己的恩师这是在暗中讽刺他，讽刺他堂堂礼部尚书、当初高中甲榜首位的状元，罔顾自己朝廷的身份，竟给一学子答题。
“……”胤公心中暗惊，其实他看过这宗案例，也知道当初那个断此案的地方官，最后正是用与谢安相同的解释，将丙定罪，并找回了那富商的银子。
胤公闻言胡须微颤，忍不住问道，“你是说，鱼肉与鲜枣一起食用……”
心中大呼一声不妙，阮少舟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按照恩师所吩咐的，唤来下属官员，叫他将谢安的墨卷带来。
谢安疑惑地望了一眼阮少舟，见此，后者咳嗽一声，说道，“谢学子，继续答题！”
根据题目上所描述的要求，学生可以就吏治、民治、军治、水治等各种领域范围内的国内现象，写一篇讲述利弊的论述文，文中要求有建设性的提议，想来，朝廷也是打算借此考验应考学子的治国之策。
某年冬，夜色昏暗，某县一位富商带着一袋银子外出行商，路经一座荒山，在路边歇息时，不慎被一个蒙面的人抢走了银子，那位富商慌忙喊来护卫，追着那个贼人而去，足足追了十几里地，远远望见那个贼人逃入了路旁一间客栈。
其中，《案断》指的就是断案，从试题上所书写的案例中找出种种资料、证据，推断出犯人，并将其按律治罪，借此测验考生对于断案方面的才能，是作为各地方县令的最基本的要求。
半柱香工夫后，富商带着护卫终于赶到那间客栈，却发现客栈中除店主外还有甲、乙、丙三人，这三人都是刚刚才进入客栈的，甲正在喝酒，乙正与店主聊天，丙正在喝一碗热气腾腾杂碎汤。
“想了多久？”谢安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胤公，不明所以地说道，“答案不就在谜面上么？看一眼就明白了……”
叹息一声，阮少舟沉思了片刻，继而提笔，就着眼下朝廷的现况，写了一篇陈述各地方官员巧立名目、增设税收的文章，作为礼部尚书，他自然清楚如今朝中最关切的事是什么，当然了，鉴于谢安学子的身份，这篇税收利弊论仅仅只是点到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