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2/2)

首发：~第八节

肖妃舍不得收回目光，她说：“我真幸运，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程厚臣头也没回地又折返回去。

肖安当然没有遇难。但他身为机长，是最后一个离机的。

机务回应：“左侧看手势滑出。程机长，再见。”

被冰雪覆盖的山峰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那种唯有在空中才能领略的巍峨壮丽让肖妃惊叹不已，她说：“这样一览无余地展现在眼前，才能发现它的自然之美。”

无线电中传来机务的回答：“可以松刹车。”

经过三个月的精心准备，顾南亭以总经理职权调动了一架新的空客a320客机，命名为“王妃”，寓意为肖妃专属。王妃号的首航当然是由程潇飞，而这次航班，包括机组人员在内仅有八个人。

程潇操纵刹车手柄，并准确发出口令：“刹车已松，可以推出。”

程潇操纵点火器至正常位，关断apu引气。与此同时，顾南亭设置扰流板预位等相关设置备，随后两人进行飞机操纵检查，执行开车后检查单。

等她操纵飞机缓缓地穿过水柱拱门，在停机位停下，她问：“我该怎么做？”

偌大的会议室里几乎坐无虚席，所有没有上航线的中南员工悉数到场。九点整，授聘仪式开始，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身穿正装打领带的顾南亭走上台，为程潇颁发机长聘书，并亲手为她佩戴上四条杠的肩章。

程厚臣不得不掰开她的手指，“别怕，我去接爸爸。”

顾南亭为她解释，“那是山上积雪的区域中，反复融化结冰，层积的白雪转化形成的冰川，像山一样古老。”

一向精明的程潇竟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程厚臣也说：“你和程程像一对姐妹。”

雪后的机场，没有丝毫清冷之意，反而因一架架排队起落的飞机显得繁忙异常。远处天空的云朵自由涌动，频繁变幻，如同一副流动的画，美不胜收。肖妃的目光从天空掠过落在跑道上滑跑的飞机，“看似笨重，没想到转弯时那么自如。”

眉目如画，长发挽起，身穿飞行员制服的程潇和程厚臣一左一右地牵着她的手，带她登机。而作为副驾驶的顾南亭同样也穿着飞行员制服，他站在机舱门口，微笑着对肖妃说：“欢迎乘坐中南航空王妃号。”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驾驶舱。当年，肖安执飞时，肖妃曾进来过。那时，年轻懵懂，央求父亲进来只是受好奇心驱使。心愿满足后，她无所谓地说：“还以为驾驶舱更宽敞舒适呢，不过如此。”

他特意选在父母面前求婚，目的在于让他们放心，而他的求婚词显然也是精心准备过的，但和他之前为肖妃、为她所做的一切实际行动相比，程潇此刻心中更多的不是感动，而是水道渠成的心安，她没有矫情，坦然接受：“好啊，那就升级一下关系。反正，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地面机务指挥推车将飞机推到指定开车位，指示驾驶舱：“机组清刹车，可以启动发动机。”

这是一份他早有准备的特别的礼物。

顾南亭与塔台通话，“中南7712请求进跑道09号。”

程潇把油门推至起飞位。飞机动了，开始加速，达到决断速度v1时，她把手从油门上移开。速度达到vr时，顾南亭指示：“。”

7712次航班的驾驶舱里，前排左座是程潇，右座是顾南亭，肖妃和程厚臣则在后排。在这里，肖妃可以透过机窗清楚地把机场一览无遗。

顾南亭却已经单膝跪了下去。

顾南亭握住她递过来的手，然后，在准岳母的示意下，牵住程潇，一起走进驾驶舱。

肖妃笑望着程潇，微微嗔道：“嫉妒我！”

时隔多年，再次走进来，这世上，她最爱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都在。肖妃依偎在程厚臣怀里，说：“那年我才十五，现在我都五十了。”

这就是我们的祖国，前一刻才在冻人的冰川上盘旋，下一刻就到了随时可能电闪雷鸣的热带区域。当飞机穿过如同幻境一样的云层，阳光从机尾处射过来，照射到驾驶舱前方，在远处的空中形成一道绮丽的彩色虹桥。

最后，顾南亭在程潇的领带上夹了一枚定制的飞机形状的白金领带夹。

顾南亭报：“正上升。”

此时，距离肖妃经历林江河迫降事故已有22年。22年，几乎是她人生的二分之一，她没有踏足过机场，没有登上过任何一架飞机。今天，她终于坐上由她女儿操纵的飞机，去领略飞行的乐趣和天空的美景。

一周后，经医生确认，在肖妃身体状况良好的情况下，程潇要带她飞一次林江河。

怎么做才能表达对他的感激和爱意？

得到塔台同意滑出的指令后，程潇打开滑行灯，给机务滑行手势，操纵飞机滑行。

换作以往，顾南亭选择的回礼当然是以身相许。用程潇的话来说说是：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要。然而这次，他摸摸程潇的脸，笑而不语。

顾南亭打开着陆灯、频闪灯、雷达、设置应答机，接通安全带灯，并与程潇一起做飞前线下检查单，然后由程潇操从飞机进跑道，对正，排队等待起飞指令。

顾南亭检查各项参数正常，“推力稳定。”

程潇设置刹车手柄，“刹车刹好，启动二发。”同时把启动电门放到start位，接通燃油手柄，开始启动二号发动机。然后是一号发动机，全部启动完成后，她神色不动：“启动正常，机务再见。”

程厚臣眼底也涌现了泪意，他趁视线模糊前，把戒指温柔而坚定地推进她右手无名指。

和当年一样，大小适中。

肖妃转过身来，低头注视那枚她戴过二十年的戒指，瞬间泪如雨下。

程潇扣好安全带，检查仪表数据，“你五十和三十一样，没什么可感慨。”

程厚臣心满意足地拥抱他心爱的女人，并问她，“让我回房好不好？我已经在客房睡了八年。”

谢谢你四年的指教与提携。没有你，不会有进步如此快的程潇。

肖妃坐在后排，看着程潇有条不紊的熟练操作，以及与顾南亭默契地配合，她与程厚臣对视，欣慰地点头。

程厚臣从未想过，在离婚时表现得那么坚持和强硬的她，竟然在那个时候就后悔了。他仔细回想自己当时的心境，似乎只剩责怪她的一意孤行了。

程潇是当仁不让的机长，顾南亭甘为副驾驶辅助她操纵飞机，乘客则是肖妃和程厚臣，另外还有四位随行医护人员，以确保肖妃在飞机上的身体状况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