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夜对话(1/2)

首发：~第六章 月夜对话

武曌苦笑道：“朕害怕的，是显儿如杨广般败尽我大周的家当，即使隆基能取而代之，也未能力挽狂澜。”

甘汤院的守卫全换上自己人，由与他有深厚关系的御卫小曾负责。武乘川和荣公公都是知情者，有他们为他掩饰，保密功夫做得妥妥当当。

上官婉儿凑在他耳边，嗔道：“谁叫你忽成名医，有人找你治病呢！”

武曌幽幽一叹，道：“不论朕做过甚么，后世的史笔亦绝不会对朕留情，痛诋极毁，隐善扬恶。”

王庭经再非子虚乌有的人物。

道：“只要圣上之后，是另一个盛世，那将是铁铮铮的事实，任恶意攻讦者如何扭曲圣上的不朽功业，仍不得不承认这最关键性的一面。”

武曌双目杀机闪闪，道：“三思？”

武曌轻描淡写的道：“韦氏犯了和朕同样的错误，但她不明白，朕起用武家的人，是按部就班，且有能者辅之，又有朕密切监察，岂可同日而语？当这蠢儿还要提拔乳娘的儿子为五品官，只因喝过她的奶水，毫无知人善用的能力，朕还能袖手旁观吗？”

武曌从垂帘听政，到走出帘幕，登上则天门楼称帝，期间政治黑暗残忍，酷吏横行，但总还有迹可寻，就是顺她者生，逆她者死。何况武曌英明果断，知人善任，故大周朝名臣辈出，培养了无数人才，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而对外军威不振的唯一遗憾，亦由他龙鹰填补了。

武曌道：“你刚和朕看过同一封信，该知娑葛时日无多。突骑施落入默啜手上后，等于一把利刃直插入西域诸国的心脏去。更使人忧虑者，是‘贼王’边遨号召力大增，聚众至四千人，人数翻了一番，正四出抢掠，以壮大实力。由于有默啜为后盾，独解支讨伐他时，边遨可避进突厥人的势力范围去。西域的形势，正朝我们最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

武曌轻轻道：“朕对邪帝说这么多不堪提起的事，是要让邪帝明白身处怎么样的局面里。显儿被废后，李旦被立为皇，李隆基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

龙鹰开始明白到武曌当时对李显的不满。李显因韦妃而硬将她老爹韦玄贞，从一个地方属吏提拔为当朝宰相，将武曌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用人不讲门阀、只论才干的制度，破坏无遗，如让这种歪风继续下去，武曌的心血将尽付东流，以武曌的出身和性格，岂肯容韦妃继续放肆？

是夜龙鹰享尽温柔，忽然间，他觉得甚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须忠于自己，无愧于心。

龙鹰看到来俊臣，这个酷吏头子正和几个官儿在道旁说话，其中一个是宋之问，本是张氏兄弟的食客，现身穿官服，该是因张氏兄弟的关系当了官。

昨夜他从后园回来，五女仍撑着眼皮子在等他，当他公布高原之旅，怨气立即化为喜气，哪还计较他和武曌说足个半时辰？

龙鹰愕然道：“谁能劳烦我的上官大家，竟放弃了精采的偷情，改为押小弟去诊症看病，且明知我是虚有其名的假神医？”

武曌看他摸不着头脑的神情，晓得龙鹰没法掌握她说的话。解释道：“旧制新制，如出一辙，只是名称不同，实际的权力和职能没有分别。显儿当皇帝时，朝政分为三省六部。三省是‘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中书省负责草拟诏敕草案，由门下省检讨，将意见再送返中书省，完成诏敕后交往尚书省，由他们负责执行。尚书省的架构最大，下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负起内政、财政、文教、军事、法务以及建设的诸般工作。”

香笺化为粉末，洒落池水去。

可是只要李显一天仍是皇帝，他就拥有败政误国的权力。位子尚未坐热，韦妃便无视体制，难怪狄仁杰对她有“急功近利”的评语。但今次回朝，韦妃学乖了。

龙鹰一头雾水的登上马车，坐到美人儿身旁。

武曌苦恼的道：“师弟以为师姐在得窥天地之秘后，仍有闲情陪蠢儿、蠢女玩游戏吗？”

龙鹰从来没有从武曌本身的角度去理解她，她的情况犹如大军开赴战场，眼看主帅不住犯错，最后会累得所有人全陪这无能低智的主帅吃败仗，谁不想取而代之？问题在有没有这个权力。

他要抗逆的，正是这股不可抗逆的洪流。

漫步皇城，巍峨殿宇，重重叠叠，熟悉亲切，途中遇上大小官员，间或有人和他打招呼，显见胖公公营造出来“确有此人”的手法，已经产生效用。

来俊臣等不知是否因他的丑脸，投来目光，看几眼后没再留意他。

龙鹰好整以暇的道：“师姐该知动武是下下之举，因为死的绝不止她们两个人，而此更为小可汗翘首以待的时刻，所以师姐肯到这里来，看小师弟有何话说。”

武曌哑然失笑，道：“亏你还说得这般轻松惹笑，好像你对政治比朕更在行。朕知道，不逼你，你是不肯说出来的，边遨既知道你要杀他，邪帝仍有把握吗？”

贞观殿在望。

龙鹰点头同意，道：“所以我刚去见过隆基，不但向他表白魔门邪帝的身份，还向他清楚道出妲玛和大江联颠覆中土的阴谋，以免将来因不够了解而疑虑丛生。”

武曌若无其事的道：“邪帝提议的计划虽妙不可言，却不符朕一向的作风。朕今晚比任何一刻更想杀人，事后朕有绝对把握收拾残局。邪帝如果仍未能提出切实可行的计划，稳定塞外的形势和压抑大江联，明天太阳出来时，韦氏和妲玛将再不存于人世。”

武曌为高宗生的儿子，分别是李弘、李贤、李显和李旦四人。

武曌淡淡道：“邪帝以为显儿即位后，你仍可以像以前般南征北讨、人力物力任你动用吗？邪帝太不明白韦氏了。”

彼进此退下，人心的向背，不言可知。

小魔女知道将随时起行，挂念起老父，与青枝吃过早膳后策骑黑儿和棕儿返国老府去。龙鹰则骑雪儿与人雅三女绕着甘汤院走了几圈，方回书斋开工。

明天风过庭和觅难天将抵达神都，对此他早有安排，透过丘神绩嘱他们把家小留在扬州，因神都已成险地。

龙鹰从容道：“关键处在乎飞马牧场的控制权，只要是落入‘范轻舟’手里，以宽玉为首的突厥人，和以小可汗为首的汉人，势成对峙之局，只要默啜被拒于边界外一天，宽玉一方绝不肯动手，小可汗势将变得孤掌难鸣，届时师弟会以江湖人的身份，先向香霸动刀子，斩断他们的财路，再从各方面打击大江联。”

武曌移到他身旁，凭栏俯视烟雾迷茫的温泉池，闲话家常的道：“贤儿该是给韦氏害死的。”

武曌现出回忆的神情，缓缓道：“显儿于先皇驾崩后第七天登基，先皇尸骨未寒，韦氏便怂恿显儿任命自己父亲普州参军韦玄贞为豫州刺史。以官阶论，‘参军’之上是‘司马’，再上是‘长史’、‘别驾’和‘刺史’，从低微的参军到刺史，是连跳四级。可是韦氏仍不满足，认为刺史只是地方官员，未够显赫，逼显儿再升她爹的官，显儿拿她没法，只好将韦玄贞擢升为‘侍中’。”

可是若中宗重登帝位，在背后操纵的是韦妃和妲玛，掌权的是武三思这种小人，用人惟私，以劣币驱逐良币，情况实在不堪想象。

龙鹰沉声道：“只要回纥一天不倒下去，黠戛斯将可夷然无险，我方则必须由郭元振坐镇边疆，整固防务。”

武曌皱眉道：“要这么长的时间？”

龙鹰愕然道：“竟然是这么简单，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