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1/1)

首发：~第四节

白雁拉着商明天站在路灯下，一遍遍地数着钱，兴奋得又蹦又跳。“明天，我们去奢侈一回，好吗？”

让自己过得幸福，明天看到，就会很开心了，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卖花的人很多，生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清清淡淡的，过一会，卖出去一枝。白雁一直站到晚上十一点，感觉人都冻成了个冰棍。商明天撑着伞站在她身边，不时把她的手按到自己的腋窝下暖一暖，不然，就是把她的手塞进他的衣领里，吹着热气呵着。

她知道明天对她好，可是他们却是没有明天的。即使明天顶住全部压力，硬和她在一起，她看着伤透了心的商爸商妈，明天和她会幸福吗？说不定，倔强的商妈会以死相逼。

终于，手里的玫瑰只剩最后一枝了，白雁开心地直笑。

她能拥有的，只有那朵纸做的玫瑰。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而结合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第二天，天放晴了，可是温度仍然很低。白雁起床，刚在做早饭时，听到有人轻叩门。

她打开门，只看到商明天的身影一闪。窗台上放着个纸盒，她打开一看，纸盒里装着一只塑料的发卡，还有一枝纸做的玫瑰。纸是红色的，写对联的那种红纸。玫瑰做得很逼真，绷开一看，娇媚秀美。

“不行，你要玫瑰干吗，好贵的。你爸妈赚钱那么辛苦，不准乱花。”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振振有词。

商爸、商妈不是坏，而是他们有着根深蒂固的观念，在商明天的身上，他们寄予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厚望。

商明天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怜惜，他站起身结账，她抢着要付，他瞪她一眼，她乖乖地吐了吐舌头。

能给明天幸福，又能让商爸商妈接受的女子，一定在某个地方，但肯定不是她。

对面走来一对相依相偎的情侣，白雁从伞下跑了出去，“帅哥，给你女朋友买枝花吧！”

两个人都住在剧团大院里，到了大门口，她停住脚，“你先进去，不然你妈看到你和我一起，又要吼了。”

商明天因为成绩优秀、身体合格，被空军学院招去。商家在院子里足足放了近一个小时的鞭炮，文化大院里飘荡着浓浓的火药味。

她很早就知道，有些事，努力就能做到，有些事，不管你怎么努力，永远都做不到。

白雁郑重地点头。

如果把几十枝玫瑰卖出去，白雁就可以撑到白慕梅回来的日子。

她咬着唇，任泪默默地流淌。

她抬起头，商明天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对着她羞涩而又温柔地笑着。

“小雁，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我都会想着你、看着你。”他吻去她嘴角的泪水，不想，他的泪又把她的脸淋湿了一片。

她仰起脸，他笨拙地吻她，碰撞到她的牙齿，吻到了她嘴边咸湿的泪水。

“小雁，这枝咱们留着，我来买。”商明天看雨大了起来，舍不得她冻。

“打电话，通知康助，说人在医院了。哦，还有让交警大队和公安局停止寻找。”

“嗓子发炎，肺部有罗音，该死，怎么像个孩子似的，竟然得了个小儿常患的病——支气管肺炎。快，做青霉素皮试……”

放寒假，白慕梅到外地巡演，要过了正月才会回云县。白慕梅记得给她留下下学期的学费、书费，却忘了给她寒假和开学后的生活费。剧团里收房租、水电费的大伯都到门上催过几回了。她愁得几夜都没办法睡着，突然想起来这一年的情人节正好是正月初六，心中一动。她跑了几家花店，求情似的从人家那儿批发了几十朵玫瑰。批发一枝玫瑰三元钱，在情人节那天卖出去，一枝十元钱。

这个男孩，以后会长成帅气的男人，温柔、体贴、细腻、深情，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他这样子爱她了。她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愿意付之于生命，可是，她却不能嫁他。

“明天，如果以后不能嫁给所爱的那个人，该怎么办？”他们牵手在月光下走着。

女孩媚媚地笑着，撒娇地看着男友。

分手，不是对人生的妥协，而是对生活的正视，对自己的珍爱。

正月初六，天下着冻雨，冷得出奇，可是却拦不住相爱的人火热的心。她先是在几家咖啡店门口卖，然后又去了肯德基店。

“不，你先进去。”商明天把伞塞到她手里，摸到她头发湿湿的，心疼地替她竖起衣领。

那个年代，十元钱是什么概念。可以买十几斤大米，可以缴一个月的水电费，可以买一身粗棉布的内衣。

商家的窗户上映着一个人影，那是商明天的妈妈在边织毛衣边为商明天等门。白雁对着那个剪影，羡慕地叹了口气。不过，这种心情只是一闪，她捂着装着钱的口袋，快乐地弯起嘴角。

商明天在临走的前一天，向她表白，她站在路灯下，看着他那张俊秀的脸，紧紧咬着唇。

“明天，我好像活过来了。”白雁揉着脸颊，舒服地舒了口气，眸子亮晶晶的，“你刚刚说最后那枝花不要卖时，我真有点动摇哦！怪不得要用玫瑰代表爱情，因为她又美丽又高贵。天寒地冻的，看着一枝娇艳的玫瑰盛开，不谈价钱，光想着送花人的那份心意，就好温暖，好浪漫。但浪漫还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目前和我无关，所以我还是务实地把她卖了。”

“小雁！”

他们对于白慕梅灿烂的生活一直不齿，对于她同样是一脸的轻蔑。如同《流浪者之歌》里面写的一样，小偷的儿子也会是小偷，白雁一定会是一个小白慕梅。这种认定根深蒂固，不是用时间，用道理就来让他们说服的。他们视她如同瘟疫一样，唯恐她污了明天的清白。

白雁所谓的奢侈就是去饭馆吃个饭，都大半夜了，除了几家面馆和咖啡店，其他都关门了。

两个人去了家面馆，要了两碗青菜面，呼噜呼噜，吃得个碗底朝天。

她笑笑，哼着歌走进大院。

男孩子有点心疼，不过，还是大方地买下了花。

这样的表白，只是向她坦诚他一直以来的心声，可是却也是结语。

两个人离得远了，可是明天每两天都会给她写信，告诉诉她学校里的趣闻，告诉她这次抽考他考得如何。她回信说，护专很大很美，她有了一个好朋友，叫柳晶。她没有告诉他，她想他想到从梦里哭醒。

可是，她过得幸福吗？

“体温三十九度。”

商明天看着她，没有言语。

商明天闭了闭眼，语气哽咽，“那就像你爱我一样去爱珍爱你的那个人，努力让自己过好，把我们的遗憾降到最低。”

初中一毕业，白雁报考了护专，并顺利录取，她读护一时，明天正进入紧张的高三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