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一百零六章 是福是祸?
林斌也不招呼别人,喊来了一个北军系统的军官,“你和这些士卒是一个系统的,怎么就愣一边看着两帮人对峙?还不向前驱散士卒,这天都快亮了……”
李息放下了笔,抬手揉揉太阳穴,目光转向左侧,那里的兵器架上横摆着四把收拾战场时士卒收集来的横刀。他已经不止一次仔细看过横刀,以纯粹武将的目光标准来看,这种有着弯曲幅度的刀,它的弯曲大概专门是为了卸掉互相劈砍的力道,刀身那道稍微向外分岔凹槽看去让人不寒而栗,他很不明白刀身为什么会有加上去的刃中之刃。
“什么理不理的我不知道,就拿现在的局势来说,李息虽表现得热切,但我敢肯定他是在设计什么,不然也不会派来北军精骑,名为让我教导战技,实际上是形影不离的监视。”
“此乃门阀多用之术尔。刚直不曲之人,岂会爬上高位?就拿此番而言,汝是否以为李息、苏信会立即率军返回都城?”
林斌心下领情了,随即迈步走向前面的帐篷,他这次先是在外面呼唤,只听里面一声尖叫,像极是有人在奔跑,忽地门帘被拉开,一颗小脑地伸了出来,惊喜之声不可言语“爹!”,娇小的身躯作势就扑……
“真是一个榆木脑袋一般的男子。”刘婧似乎想躺得更为舒适一些,换了一个姿势,内心辗转,考虑要不要将事态讲清楚,又感觉眼前男子似乎除了带兵打仗什么都不懂,讲了也没用,哀哀地用手撑住下巴,静静地瞧那在黑暗中不断晃动的身躯。
“此人浑身皆是迷啊!”
‘唰啦’门帘被粗暴拉开的声音,林斌快步入内,一眼瞧去,帐内漆黑无光,他试探地轻声呼唤:“燕子?陵子?”
围在四周的士卒似乎是被这一幕触动了什么,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再无那股子狠劲。出战在外,谁家没有父母妻儿,想起家中亲人,以至孝为美德的华夏儿郎心里一酸一酸,鼻子也是一抽一抽,各自缓缓转身,心里各有思念。
燕子曲膝倒退,口中应“诺。”先行进入帐篷。
林斌并不觉得表现出自己真实情感有什么丢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蹲在残桓断壁的弱小身影,那个永远也等不回自己亲人的无依孤儿。他半蹲的身躯缓缓地站了起来,看向已经步出帐篷,在泥土地上下拜,臀部高高抬起的燕子,说:“进去吧。”
林斌正郁闷腿麻摔倒呢,却听刘婧突然发怒,心下迷惑“她干什么?”,也早有离开的心思,不做解释就要立起身来,又是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头盔上发出‘当啷’声响,愕然想“疯婆子,果然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婆子!”,随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少有地恭敬一个抱拳,转身拉开门帘遁走。
林斌心情复杂地点头,“不知道我们会在边塞停留多久?”
一位时刻想要解除边患的国君,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毫无疑问,是完完全全的权力,一个安定团结的内部。现在,当今天子没有权力,权力都掌握在以太皇太后为首的窦氏门阀集团手中,从而也就不存在安定团结的内部,所以他什么都想做,但是什么都做不到,所以需要潜伏,潜伏的同时需要为以后多做准备,无疑培养自己需要的人才被当今天子放在了首位。
帐篷门帘被拉开,一名小校步入,在案前三步距离抱拳:“校尉大人!”
林斌退势一缓,又要开始装傻充愣:“夜深了,我还是出去,不打扰公主殿下安歇了。”他心里也奇怪公主帐外怎么没有卫兵把守?不然自己也不会跑错帐篷。
公孙宏郁闷极了,他林斌为了保持莽夫的形象可以胡蛮非为、装傻充愣,但自己可没有本钱这样,“大人,由你来下令才是。”
这名叫巴东的汉军精锐被吼的一愣一愣,苦着脸,“林教校(非官名),非是不愿,乃是无用尔。下官出于北军,此些士卒乃是边军,说起……似乎是和您一个……”他想了一会,“是和您一个系统才是。”至于系统是什么,他会说,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来自何处?”这个问题刘婧已经思考了很久,她才不信某些人讲的那套,什么为了躲避战火而隐居深山老林,上党附近是有山不假,但是太行山乃是军镇重地,且不说壶关雄兵,就是山林中也长期驻有军队防备边塞庶民翻山进入内地,哪里有什么隐居之地。
是的,李息非常肯定,如果当今天子知道林斌是一个善于骑战的人才,必然是拉拢而不是杀掉,而那时天子会做什么安排,还用猜吗?
“一朝被蛇咬终生怕草绳,我也不愿意领着一帮子人漂泊无定,早些两军阵前你也看到了,就如我所讲,我们要是示弱只能被宰割。我敢断定,要不是游牧民族突然杀来,李息和苏信必然不会止戈,门阀子弟有功不抢就不是门阀子弟了。你也说了,李氏门阀和苏氏门阀的族长必然有什么交代,我不做作充愣,恐怕迎来的就不是笑脸,就该是刀片子。”
“给本宫站住!”刘婧地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刚刚睡醒那般,倒像是一宿没睡。刚睡醒的人,特别是女人,她们的声音总是懒洋洋透着一种装都装不出来的轻柔,而不是生硬且带着沙哑。
“有话与君听,遇事莫率性而为,汉境不比塞外,诸事皆有耳目。为自身大好前程,亦为追随汝之部曲,不可再故作做作,做作尤甚,适得其反。前番诸事,本宫已知晓错不在你,门阀自古无肚量,情有可原,乃非错事。君不见,项羽举鼎豪迈气,江东河岸犹自刎?尊上而优下,华夏乃是礼仪之邦,非是胡蛮无文化之虏,蛮横虽可逞一时之能,但终无善果。”
“错了?”林斌缓缓退后,正想转身挽开门帘离开之际……
没有声音的哭泣,那叫哽咽,道不尽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孤独断肠泪洗面,有谁能够明白一名年仅八岁,一而再失去可以依赖的亲人时的那种心情?那还在不断颤栗的弱小身躯在说,她好彷徨、好害怕。
林斌退出了帐篷,一眼瞧去,外面竟是站满了人,自己的部曲似乎和汉军士卒在对峙,他们一见自己出来,竟是像砸了锅一般的又互相叫嚣起来,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在争论闯营还是什么。
当今天子现在没有办法管理国事,在收集人才之余唯一能关注的只剩下了亲人……
林斌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是怀抱的手臂适当地加重了力道,期望这样能让怀中弱小身躯多一些安全感。陵子曾经是他在彷徨中的唯一寄托,这种感情很难说清道明,也正是难以说清楚,这才显得真实,有记挂的人总是会活的比没有任何记挂的人快乐,更实在。
毫无意外地,林斌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迎夫礼,他想将陵子放立于地也好解去甲胄,不料陵子死抱不放,只能温和劝慰,“乖,去换身子衣裳。”
李息正思索着,门外有人禀告“校尉大人,林教校求见!”,李息原本疲惫得想小歇,一听是林斌求见,面无表情喝:“且进来。”
林斌用一种‘我很看不起你’的表情扫一眼巴东,回身喝:“天气冷飕飕的,以其在这里无谓的对峙,不如回帐篷里暖和暖和去,天明我自然会给李校尉一个交代。将士们都乏了,散了吧。”
“君可放心,必将安排妥当才动身。”李息又习惯性地拖了一个尾音,像是在打包票一般,“本校尉以为,君日后必然还会归来,那时便不是现在这般了……”
刘婧想了许多,就是没想到一直哀怨不想回汉国的林斌,他的理由竟是这么简单,感到意外之余又觉得好笑。她看林斌拼了命的在扩张兵力,又是那么紧张兮兮的练兵,原以为是个有野心的人物,这才尊卑不敬,又对皇权不甚畏惧,万般就是没想到,做那么多就是为了活。
他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神从未有过的锐利!
林斌盘起的腿有点麻,让他有些僵直的挪动着不自觉间成了跪姿,由于甲胄的锻接问题导致他的前身往前倾斜,急忙之中赶紧双手下意识伸前撑住,成下拜之姿……
从得到的情报来看,李息完全没弄清楚林斌的来历,就好像是突然从雁门郡冒出来,然后被李当户引荐投军,以前干什么的;从事什么职业;地方官是谁,无论问谁,似乎都不清楚。其实李息也知道这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汉国郡县那么多,全国人口超过一千万,哪里能那么容易查出一个人的来历?李息所在意的是,不管林斌来自哪里,他为什么会选择与汉国不同的武器和甲胄来装备自己的军队,而那么做又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行那陈胜吴广之事,这些才是最重要也必须查明的事情。
“你是说,我现在应该安静待在汉境?李息会派人回去禀告皇帝,等待皇帝做出决断,先看看皇帝的态度再决定去留?”
“什么意思?你是说,就算没有游牧民族的联军,李息和苏信也会搞出一些大事,让皇帝不得不出面,他们用意是将责任推到皇帝头上去,减轻自己的压力?”
黑暗中的林斌很明显的一呆,“子嗣?”,他纳闷了,自己才来半年,怎么可能有子嗣,听出了刘婧语气里的不善,如实答:“有名养女,我把她视同己出。”
刘婧一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不知道为了什么松了口气,喃喃自语:“这才对嘛……”
“如此甚好!本校尉自然会帮忙安排妥当!唔……”李息作势思考,慢声道:“李椒治下如何?汝与李当户本是旧交,如此安排最善!”
李息疲惫的脑袋思考能力变得迟钝,发懵问,“为何突然如此发问?”
李息并没有睡,天子事前有言,寻回公主并保护起来后拆开第四个锦囊。他刚刚正拆开天子给予的第四个锦囊,只看到了四字‘详细回报’,现在正盘坐于案前,在油灯的光线下,手中执笔对案桌之上的白绢奋笔直书,一个个苍劲的隶书字体绘成了一整句话。他偶尔会停顿下来,似乎是在构思词句,一动一动的眉头在说,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一阵轻微毯子被拉动磨擦声钻入了林斌的耳朵,由于浑身浴血满是血腥味闻不到帐内一种类似于檀香的味道。等适应了黑暗,他终于能依稀视物,却是看见黑暗中一双眼睛盯视着自己,又再一次呼唤,对方仍是没有回应,倒是磨擦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却是立身的左右发出来的声响。
直到天已大亮时,李息整整写了十几张白绢,光是描述与游牧民族联军之间的作战就写了七卷。他伸伸腰,吹熄了油灯,声线沙哑,“来人!”
等待小校离去,李息轻唤了一声“哑仆”,一个全身罩在黑斗篷里人突然从帐帘后走出来。李息抄起留在案面等待晾干没有放进盒子的白绢,“速速送回去给族长,让宗族多做准备。”
想到这里,李息又拿起笔来换了一卷白绢书写,这次他写的很快,把所知的事情一字字的写出来,包括林斌是怎么被排挤,又是在什么条件下救了公主,不带任何一句自己的猜测。李息写完详细看了一遍,平放在案面晾干墨迹,又抽出一条白绢铺平,撰写寻找公主的经过。
李息点头当是回应,直白问:“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