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8章 西河出海7
令狐同源不解其意,问道:“古兄这话何意?”
古长青道:“武功到了一定境界之后,任何兵刃都能信手拈来,这些奇异兵刃或许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另二人皆有不凡修为,自然深明此理。
林复道:“之前听令狐兄说起过,你最近一次接到宋二哥、宋三哥的消息是在上个月。”
令狐同源道:“不错,到今天已经有一个月零六天了。期间一直同我联络的是一位叫郑和良的兄弟,我们有约定,不管有无消息,每隔七日就见上一面,若有急事,另有联络的法子。昨天正好是七日之约,我因贪杯耽误了些时辰,离开你家后便匆匆赶往城北五里处的凉亭,既不见和良本人,也没找到他留下的密信。却在柱脚看到了一滩血迹,和一些打斗的痕迹。当时我就感觉不妙,找遍方圆数里,没有发现。然后就调集人手,扩大查找范围,在今日午后时分碰到了重伤归来的二哥、三哥他们。”
林、古二人锁眉沉思,一时无言,令狐同源自责道:“都怪我!要不是我贪杯误事,按时会见和良,他也不会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说不定他当时带来的消息,就是要通知我去救援二哥、三哥,那么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二哥和三哥不会至残,那些重情重义的兄弟也不会这般无辜枉死!贪杯误事,酿成大错,我令狐同源在此立誓,此生决不再饮酒,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令狐兄先别忙着自责立誓。”林复轻拍其肩,然后转头问道,“古兄,这事你怎么看?”
古长青道:“此事有太多疑点了,令狐兄一个多月前得到的是进入巴丹吉林沙漠的消息,那里距此足有数千里之遥,便是全程畅途、毫无阻拦,至少也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回到这里。从时间和路程上来推断,那个时候应该是他们开始返程的时间,这样才能合得上令狐兄今日能在滦河边碰到他们的时间。”
林复道:“我想不外乎这么几种可能:一、令狐兄当时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宋二哥、宋三哥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到巴丹吉林沙漠;二、宋二哥、宋三哥在传出消息后,因为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临时决定返程,但这显然同这一个多月令狐兄从和良兄弟处得到的消息相矛盾,几乎可以完全否定这种可能性;三、被骗的很可能不仅仅只有令狐兄,甚至连和良兄弟也不知情。”
古长青神情凝重,道:“或许令狐兄从未得到过真消息。”
“这怎么可能!”令狐同源脸色惊变,心中隐隐感到了一丝恐惧,似乎有一个惊天阴谋正缓缓向他靠近、展开,若有似无、捉摸不定。
古长青接着又道:“不管真相为何,凶手是谁,其目的又是什么,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帮手段通天的神秘人布下了一个庞大险恶的局,而两位宋兄和这些蒙难兄弟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中。此事实在太过诡异,仅凭眼下所知,做不出更多的推论。”
令狐同源忽然醒觉,急切道:“那明日他们会不会也遭到了……”越想越怕,竟不敢直言心中猜测。
林、古二人并未答话,但从二人神情上可看出,显然是认同了令狐同源的猜测。林复问道:“令狐兄可找到了事发之地?”
令狐同源神思不属,林复连问三遍,他才回过神,道:“找到了两处,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也不能肯定。或许是受到大雨冲刷的缘故,很多地方都变得模糊不清。”
古长青道:“那就请令狐兄带路,还有城北五里的那座凉亭,或许能有新的发现。林兄你就别去了,还是多保留些体力应对明天的比斗,况且秋叶还一个人留在家中,眼下局势复杂、暗潮汹涌,她一人留在家中着实也不安全。”
林复稍作迟疑,点头道:“你既去了,我去不去也没多大意义,万事小心!”
令狐同源见二人这般仗义,心下感激,道:“今日天色已晚,视物不明,查看不便,不如等到天亮后再去。”
古长青却道:“有些线索,或许只有在大晚上才更容易发现。”
盟主之争来到了第三日,雨过天晴,经过两日角逐,参与者大半已淘汰,仅剩八位。江湖群豪的观武热情不仅未受宋氏血案的影响,反而变得越发高昂,随着比试的深入,势必会更加精彩,也更令人期待。
推断胜负的猜测声,品评高下的议论声,尽情邀赌的吆喝声……各种声响交织一处,如沧浪起伏,哗哗轰鸣。
林复给了秋叶一个自信平和的眼神,坦然面对江湖群豪的各种怀疑和讥讽,在旁人少许的期盼中款款上台。直到手捧古琴的赵琴四平八稳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江湖群豪们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陈城丈面噙自信笑意,右手负背,左手长剑斜斜下垂;“崆峒八秀”之首钟振鸣,手持一对寒光霍霍的钩剑,交叉亘于胸前。
二人同道一声“请”,双双展动身形,凌空交错。陈城丈单剑同使“正道剑”、“斗米剑”两套镇派剑法,时而正气凛然、中正雍容、端庄大气,时而轻灵婉转、徐徐清风、淙淙山涧。
钟振鸣脚踩独门“花架燕飞步”,来去纵横,如梭如风,一对钩剑集多家之长,去芜存菁,精炼稳健,不带丝毫拖沓,不走无用击技,不费无谓劲力。一切如行云流水、和谐圆融,点滴皆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百十招转瞬即逝,二人各呈所能、平分秋色。
陈城丈一声清啸,剑招陡变,长剑时隐时现,捉摸不定。攻则全力猛攻,如疾风骤雨,一往无前;退则奇招迭出,似退实进,精巧绝伦。
陈城丈师承重云子,乃数百年派史罕有之天纵奇才,结合教派传承和青城胜景,自悟剑法“青城之剑有还无”,分藏、雅、静三式。眼下所使正是“藏剑式”,后续七大变式,每一大变式又有一十六种小变式,幻化无穷,奇妙无比。
钟振鸣一时难适对方变化,偶露破绽,意境有损,行云断而流水滞。但他亦是天赋卓绝、坚忍不拔之辈,岂会因面前险阻而心生怯意、束手待毙?一对钩剑通身皆有玄机,或放或收,或勾或刺,或挑或劈……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乱中有序,以杂对隐,以乱对现,收效显着,颓势渐稳。
燕山派既能挤身九大派之列,自有他派难及之底蕴,即便如今山门动荡、一分为二,仍是大多数江湖教派所难比拟的。其武学精华全在一口单刀,素有“燕山刀法,雄峙京东”之美谈。
泰山派同样以刀见长,诗圣名篇有云: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创派祖师岳尊既善拳脚,又好文墨,借诗文命名镇派绝学——泰岳绝顶刀。刀法精义也多与诗文相合,再经后世历代英豪传承完善,臻于大成。
燕、泰两派素有仇隙,远可追溯至皇朝初年,朱元璋邀吴天元共商九大派甄选事宜,于燕、泰两派犹豫不决,吴天元当时建言:“既难抉择,十派亦可。”燕山派先辈只知犹豫,不知建言,暗中使坏,以晦暗手段夺取尊号,两派就此结仇,后世争斗不断。若非历代武林盟主从中斡旋,怕是早已血拼厮杀。
泰山派现任掌门华苍龙本是华山派弟子,中途转投泰山门下,机缘巧合之下还成了掌门。原本改换门庭之举为江湖一大忌讳,深受世人唾弃不齿,但华苍龙却受到了万人称颂。原因是华山派私心作祟,轻受奸人利用,行止悖逆正道。青年华苍龙侠义为先、大义灭亲,求助泰山派,平息祸乱,而后转投泰山门下便也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燕北定和华苍龙实在有太多相似之处,二人不仅年岁相仿,生得也有几分相像,一个阔脸虎目,一个熊体豹眼,而且皆使厚重单刀,同走刚猛路数。
因心中嫌隙难消,二人连场面上的客套话都未有交流,直接激斗一处。铛铛撞击声夹杂着阵阵呼喝声,震得近处的看客们耳膜生痛。招式不带花哨,简练沉猛,又不失迅捷精妙,较之陈城丈和钟振鸣别有一番气势和境界。
峨眉首徒洪花叶师承“天下十三杰”之一的清修师太,为本次盟主之争唯一女子,平平容貌下自有一番巾帼气概。原本江湖群豪对她多有轻视,自亲见其先后连败两大高手后,再无人敢小觑于她。
峨眉武学,博大精深,亦刚亦柔,内外相重。好武文士唐顺之有诗云:“忽然竖发一顿足,崖石进裂惊沙走。来去星女掷灵梭,夭矫矢魔翻翠袖。自身直指日车停,缩首斜钻针眼透。百折连腰尽无骨,一撒通身皆是手。余奇未竟已收场,鼻息无声神气守。道人变化固不测,跳上蒲团如木偶。”可谓对峨眉武学之极高赞誉。
乔大江通过抓阄胜了兄长乔大海,以神完气足之姿轻取次轮对手逍遥人,而遭受诸多非议。肩扛一杆名为“翻江”的方天画戟,鼓着腮帮,气呼呼的怒视着嘲讽看客们。本想借此战为己正名,却碰上了洪花叶,心中老大不悦:“跟谁不好,偏偏要跟个娘们打!虽然这个娘们挺有能耐的,但是再有能耐的娘们她也是娘们,天塌下来都成不了男人!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光彩,俺还是要挨这群无知的蠢货嘲笑!要是一不小心输了,更是丢尽了脸面!唉——真够郁闷的!”
洪花叶双臂下垂,双手握拳,昂首上台,至乔大江身前一丈处止步。后者见其赤手空拳,亮了亮手中一丈有六的翻江戟,问道:“你不用兵器么?”
洪花叶抬起右臂,反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她涉猎广博,刀枪剑戟多有擅长,认真研究过对手手段,无论使何种兵器,都及不上集百兵之长的方天画戟,所幸另辟蹊径,以短险抗长强。
乔大江粗中有细,稍一思索便明对方用意,不动声色,抱拳见礼:“请!”洪花叶还了礼数,不再多言,右握匕首,左手为掌,俯身一滚,径取对方下盘。乔大江早有防备,待相距三尺时纵身跃起,喝声震天,翻江戟裹挟开山之势拍向对方后心。洪花叶贴地侧滑,避过重击,脚跟手肘同时顿地,横身翻转而起,意图展开空战,如此更合其意。
乔大江猛拍之势留有后手,不待招式用老,刚劲一收一发,自如圆融,横向扫出。洪花叶感知劲风再至,不知她如何使力,凌空打滚,滴溜一转,巧避强攻。“好!”乔大江心中暗赞,手上攻势不减。
一个大开大合,气吞山河;一个巧打巧闹,卓绝精妙。二人风格迥异,各扬所长,斗智斗勇,精彩纷呈,使得一众看客大呼过瘾。
东南四杰,琴棋书画,各有所擅。经过两轮角逐,钱棋、孙书、李画相继落败出局,仅剩赵琴一人。只见他身着一袭蓝衫,手捧焦尾古琴,儒雅潇洒,盘膝而坐,拨弦三两声,道:“久闻西河一落盛名,今日获教,三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