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百一十四章 徐家大摆满月宴 少主襁褓受跪拜
只见这些花子,正如冯梦龙在《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中描述的那样:开花帽子,打结衫儿。旧席片对着破毡条,短竹根配着缺糙碗。叫爹叫娘叫财主,门前只见喧哗;弄蛇弄狗弄猢狲,口内各呈伎俩。敲板唱杨花,恶声聒耳;打砖搽粉脸,丑态逼人。一班泼鬼聚成群,便是钟馗收不得。
后院花子门是去不得的,前院里安置了专门打发花子的管事。花子们知道大户人家的讲究,也没人往后院去,都簇拥在前院里,围在管事身边,等待东家的赏赐。
前院里已经有上百名的村民聚集在厨房门前,手里拿着各自的碗筷,等待管事发话,便可以大快朵颐。村民们见花子进来,纷纷吆喝起哄,让花子们给念喜,唱曲儿。
花子们也不推辞,几个年轻花子在院子中央打开一片场地,从厨房要过来一个马扎,摆在人前,殷勤的扶着管事上坐。管事也不拒绝,乐呵呵的任由花子把他按在马扎上坐定。
花子这才扬起手里的两副竹板,脆生生的打了几下,清清嗓子,朗朗上口的讨吃调张嘴便来:“一进门,喜气声,红花花的对子贴满门,马扎扎上坐了个有福人。。。东家老爷眼光好,千人万人里就把管事大哥找,管事大哥长得好,尽找那漂亮的女人做大嫂,管事大哥腿脚好,就爱往那闺女媳妇们的被窝里跑,管事大哥腰子好,一天三回也不说受不了,管事大哥心眼好,所有的花子都管饱,临走还给兜里装满新票票。”
花子们小丑般扭动的腰身,脸上搞怪的表情,张口就来的插科打诨,把围观众人都逗得开怀大笑,人群里不时传出喝彩的声音,管事看着花子们谄媚的表情,听着花子们讨好自己的唱词,心里也颇为受用,不禁翘起了二郎腿。
看着场内气氛融洽,花子们也都识趣的展示着自己的才艺,为了博人一笑都努力的表演着。这里的表演没有章法,也难等大雅之堂,可对围观的佃农们来说,这已无疑是阳春白雪了,若不是徐家这样的排场,就是花子们也不会凑到一起,给大家免费表演,自己也难得这样娱乐的机会。他们几乎忘掉了厨房里香喷喷的炖肉和雪白的大馒头,沉浸在这短暂的欢乐中。
院子里和宴会厅是两个世界,把两个场合下的人分出了三六九等,可快乐是不分高低贵贱的,穷人、下人,他们的快乐更简单,更容易满足。
院子里热闹了很长时间,有手艺的花子们基本上也都展示完了,管事看看天色不早,让佃农们在厨房门前排成两列,厨师先为他们发放饭菜。安排花子们在自己面前站定,准备领钱,来得都是客,见者有份,每人十元的边区票,花子堆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
花子们领完钱后,佃农们的手里都已经端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正大口地咀嚼着,看着就让人流口水。花子们又都争先恐后地蜂拥到厨房门前,举起手里的破碗,来领香气扑鼻的大锅菜。
一时,院子里饭香四溢,欢声笑语充盈每个角落。
在排队的花子堆里,有一名衣着还算整齐的妇女,手里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二人紧紧相随。孩子很机灵,在人堆里不停的东张西望,打量着其他人的举动,生怕错过再有领赏的机会。妇女则紧盯着前边锅里的菜,生怕前边的人领完,轮不到她们。等排到她们的时候,妇女谄笑着,不停鞠躬讨好厨师,让他多盛几块肉到碗里。
妇女看着碗里堆着的几块肥肉片,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千恩万谢带着孩子走开。二人在人群里找个干净的地方,蹲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这难得的美味。
你道这二人是谁?这妇女便是和二后生做了半路夫妻的牡丹,手里拉着的是她的女儿,她们从其他花子嘴里听到徐家办满月酒的消息后,便跟着花子们一起从城里来到了这里。她们娘俩刚才没有在人群里展示自己的才艺,因为牡丹只会替人哭丧,别的也不会;正在和二后生学唱戏的女儿,刚开嗓子,还唱不了曲儿。母女二人在这样的场合施展不上,只好作罢。
牡丹今天来这里,目的不仅是带着女儿来讨些钱财和吃食,她特别想看看小貂蝉方菲的样子。二后生经常和自己提起他的师妹是何等的姿色出众,才艺是何等的出类拔萃,照着他的说法即便是皇帝后宫的三千佳丽,在他师妹小貂蝉面前也都黯然失色。
牡丹从二后生的嘴里早听出了异样,知道他和师妹之间一定有隐情,自己一再侧面求证,二后生都矢口否认。
牡丹开始私下里和县城周围的花子们打听徐家的事,慢慢才知道了一个大概,原来二后生在徐家大院里还有如此一段爱恨情仇。
牡丹对二后生钟情于小貂蝉一直耿耿于怀,萌生了见小貂蝉一面的想法,想看看她是否如二后生所说那般优秀。
这女人要是起了吃醋的心理,根本不去考虑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与地位是否相差悬殊,二者之间是不是有可比性,都想找到对方好好见识一番。牡丹虽然是一个吃百家饭的花子,一样有着女性特有的嫉妒本能。
牡丹走的时候,让二后生和她们娘俩一起前来,二后生怎么可能会以一个花子的身份出现在方菲和徐家人面前,便断然拒绝了牡丹的要求,并再三劝阻她们母女也不要前来凑热闹。牡丹哪里肯听,坚持前往,便撇下二后生带着女儿来到了这里。
牡丹带着女儿一边吃饭,一边东张西望,期待着小貂蝉会从后院走出来。可方菲是何等身份,怎会轻易出现在佃农和花子中间?牡丹望眼欲穿,却无缘得见。
花子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佃农们说笑着,他们知道佃农的光景比自己这些花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也不作和他们乞讨的打算,反倒是给他们送上了各种笑料,为他们枯燥的生活润色不少。
吃饱喝足后,有的佃农离开了,还有一部分爱热闹地留了下来,等着宴会厅宴席结束后进去看满堂红戏班子的二人台演出。路远的花子们也走了一部分,一些附近的都留了下来,他们期待着宴会结束后,那些前来贺喜的有钱人,能赏给自己三瓜两枣的零花钱。
眼看着已是申牌时分,客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一些花子们也如愿以偿,求得了几枚大钱,纷纷离去。牡丹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知道依着自己这样的身份,难得进入徐家大院一次,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无功而返。
在冷风地里等了一个多时辰的牡丹不死心,拉着孩子混在佃农当中,和他们一起来到了后院的宴会厅,她一边惊叹徐家大院的气势恢宏,富丽堂皇,一边留意着小貂蝉的出现,期待着能不期而遇。
牡丹在宴会厅里看了一阵戏,却始终不见有小貂蝉的影子,外边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牡丹不敢再耽搁下去,回到县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途,再晚可就得走夜路了。牡丹带着满腹的遗憾,拉着女儿匆匆走出徐家大院。
当牡丹走上大路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牡丹娘俩加快脚步,匆忙前行。走不多时,女儿便嚷嚷着肚子疼,午后在徐家吃了些荤腥,喝了些凉水,又在院子里受了一下午的冷冻,疾行之下孩子的肚子受不住了,牡丹只好把她带到路边解手。
牡丹娘俩走走停停,走了一个多小时,路还没有走一半,天色早已黑透。拉了数次的女儿,浑身发软,四肢无力,再没有力气前行,蹲在地上向母亲哀求,自己实在走不动了。牡丹无奈,只好把女儿背在背上前行。
黑黢黢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牡丹独自背着女儿走在路上,不由得一阵害怕,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深一脚浅一脚慌乱地往前赶,心中不断暗骂自己有病,为了见一个不相干的人一面,苦苦等到现在,这么晚了,万一路上遇到鬼可怎么办?
牡丹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实在累得走不动了,便把女儿从背上放下来,想歇歇再走,女儿却早已睡着了,牡丹只好把女儿抱在怀里,坐在路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长吁一口气,等喘息一会儿,再继续前行。
就在牡丹坐着休息的当口,突然看到路侧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小簇火光亮起,在风里飘忽几下,很快就熄灭了下去。牡丹心中大骇,以为在这荒郊野外遇到了鬼火,顿时肝胆俱裂,想起身逃跑,又怕惊动了鬼怪,硬着头皮偷偷的又往刚才火光亮起的地方看去,刚才的一道火光已经变成了两个火星,正在那里忽明忽暗的闪动,这时隐隐听到那里有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听说那小貂蝉可是满堂红戏班子里的头牌,色艺俱佳,有多少小伙子被她迷的神魂颠倒,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一个糟老头子。”一个男声说道。
“别说便宜不便宜的,还是人家有钱,你要是中都首富,那小貂蝉就是你碗里的菜。”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他妈的,好事都让这有钱人给占了,他们吃香的喝辣的透漂亮的,别人还得处处小心,看他脸色。今天咱们也算替天行道,杀富济贫,到时候要是能让咱弟兄也开开洋荤,尝尝这戏子的味道,死也值了。”此人言语越发猥琐起来。
“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你我身上?那些爷们都还在那里眼巴巴的等着呢。”
“哎,有钱人算把这天下的福享尽了,就算大哥有人有枪,那又怎么样?不也得带着咱们四处流浪,只能吃个别人剩下的刷锅水吗?”
“钱这东西,少了不行,没有更不行,但要是多了,也不见得全是好事儿。你说他要不是因为家里有钱,住豪宅,睡美女,使奴唤婢,出手阔绰能引起别人的觊觎吗?都说他家是中都首富,你说他家到底有多少钱?咱们这些人今晚把那些钱都能搬走吗?”
听到这里,牡丹大吃一惊,开始还以为是自己一直心里想着小貂蝉,有些癔症,被鬼给迷了窍。当她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对面地里藏着的是人不是鬼,而且是恶人,今天自己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只怕难逃一劫。
牡丹屏住呼吸,一边侧耳听着不远处的动静,一边观察着怀里女儿的动静,生怕女儿弄出些声响,惊动了他们。
牡丹停了半晌,看对面没有声息,知道他们没有发现自己。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悄悄从地上站起身来,抱着怀里的闺女小心翼翼往前挪去。等走出一盏茶的功夫,听听身后没有人跟来,这才撒丫子往城里跑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