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十章
“月月,孩子醒了,但是她有点奇怪,不哭、不闹、不说话,好像智力上有点问题,而且你知不知道她患有小儿麻痹?她的两条腿不会走路,真是可怜——”丛丽媛打来电话,告诉简月那个女孩儿的情况。
简月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心不在焉地打着电话,她现在只想着死去的王丽丽,患有智力缺陷和小儿麻痹的女孩儿渺小得像一道微风在她耳边吹了过去。
丛丽媛:“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她也不说,这孩子到底是你从哪儿弄来的?喂?月月?”
简月:“妈,我在听。”
丛丽媛:“咱们赶紧把孩子送回家吧,丢孩子的父母得多着急呀。”
风变得急了,吹得窗户哐哐响,简月把窗户关上,回到办公桌后筋疲力竭地瘫坐在椅子上,道:“你照顾她几天。”
丛丽媛:“你得告诉我她是谁呀。”
简月:“妈,我这边忙,先挂了。”她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桌子上,紧绷又疲惫的身体沉进坐椅里,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硫酸似的空气溶解掉了,只剩下一颗心脏在忐忑不安地跳动。
王丽丽死了,死在地铁站,被人蓄意从背后推下站台。地铁站里的摄像头完整地拍下了凶手推王丽丽跌下站台的全过程,这起性质恶劣的谋杀在短短半小时内迅速发酵成社会性新闻,网络上流传的一段地铁站目击者拍摄的视频,掀起轩然大波,民众哗然。这起恶性杀人案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市局的注意,周行在一个小时前就被叫到指挥中心开会,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简月很清楚这起案件多半会由周行的刑侦支队负责。因为王丽丽曾经被周行调查,被卷入冷微澜的案子当中,市局当然也会怀疑王丽丽的杀身之祸由周行的调查而起。
简月感到很不安,她在听说王丽丽死亡时,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简骋,简骋有充足的动机杀死王丽丽,但是简骋至今还没有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前擅自展开行动。她看过网上流传的视频,推王丽丽的男人身材和简骋的身材差异很大,那个男人留着长发,穿着看不出特征的黑衣,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在镜头里把自己包裹的一点皮肤都看不见。虽然出现在视频里的凶手不是简骋,但是她依然怀疑简骋,简骋有的是远程操控的本事,找一个杀手对他来说只需要一通电话。
简月回到办公室就给简骋打电话,但是简骋的手机没人接,她把电话打给简骋的助理,助理说简骋在方舟国际酒店宴会厅参加什么交流会,简骋正在台上讲话,稿子才念到一半,还需要20分钟。她只能等,等简骋电话的过程中又联系冷微澜,冷微澜接到她的电话时说自己在家里看书,问她有什么事,她沉着地说:“我的房间衣柜里有一件宽领无袖衬衣,你找出来帮我熨一下。”
冷微澜说了声稍等,片刻之后问:“是挂在水蓝色府绸连衣裙旁边的白色的吗?”
简月在心里松了口气,道:“对,就是那件。”
冷微澜在家,似乎与王丽丽的死亡无关,那她能够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下简骋一个人。
手机响了,简月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是简骋,立即接通了电话。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却没有说话,简骋也不出声,他们在彼此的沉默中猜疑着对方,潜藏在沉默中的试探比歇斯底里的唇枪舌战更加激烈。
简骋太了解简月了,他轻而易举地猜到了简月对自己的怀疑,他在等简月问出口,但是简月迟迟不问,而他偏偏不能和简月长时间的对峙,便道:“不是我。”
简月闻言,身上陡然一轻,感到浑身无力,弯下腰伏在桌上。
简骋:“你怎么不说话?”
简月道:“没事了。”她挂断简骋的电话,在抽屉里找止疼药,有些日子没发作的胃病突然又发作起来,像有一只手握住她的胃袋来回扭搅,让她感觉疼得钻心。她倒出两片止疼药喝水吞下去,又趴在桌上等药效发挥作用。
门外的楼道里突然间响起脚步声,随即办公室门被推开,沈冰站在门口,说道:“简老师,周队办公室开会。”
简月没动身,说道:“马上。”
沈冰走了,简月抬起头,两道黑细的眉毛紧紧地皱着,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她缓了几口气,拿起笔记本和笔上楼去周行的办公室。
周行要开会,但地点在他的办公室,说明周行只召集了骨干,没有牵动正在工作的队员。简月到周行的办公室时,周行的办公室已经坐满了人,洪途、沈冰和各侦查组组长都在,各自搬了椅子坐在周行的办公桌周围,窗边的沙发反倒空着。
周行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中,正在看一份案卷,看见简月进来了,就问:“叫小师了吗?”
简月关上门往里走,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道:小师在审讯室。”
大邢被周行扔进了审讯室,周行下令小党两个小时内拿下大邢新旧两案的口供,师小冉被洪途当成壮丁抓了去。
周行道:“那我们开始,说说你们的进展。”
沈冰:“你不先说说王丽丽的事?”
周行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案卷,他把右腿架在左腿上,案卷摊在腿上一页页地翻开:“王丽丽的案子没什么好说的,凶手离开地铁站就消失了,指挥中心正在查监控。洪途,从你开始。”
洪途便道:“我和小党把车从里到外搜了一遍,一根头发和一枚指纹都没发现,干净得不正常。”
周行:“那就是被人为清理掉了。天城佳苑门口的监控视频查过了吗?”
洪途:“照你说的,只找白色汉兰达,发现9月15号晚上7点43分,在李紫暇离开小区的10分钟后,这辆车从小区北门离开了天城佳苑。9点钟左右出现在汽车城南一路,同一时间,李紫暇乘坐公交车到了汽车城,于废弃车辆停车场失踪。”
沈冰:“应该就是这辆汉兰达接走了李紫暇。”
洪途:“但是我们没有在车里发现能证明李紫暇曾经乘坐过这辆车的证据。”
沈冰:“如果能被你找到,凶手也不会把车扔在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洪途:“那这辆汉兰达会是凶手用来抛尸的车吗?”
周行:“抛尸地周围的监控里发现这辆汉兰达了吗?”
沈冰:“还在筛查录像,暂时没有发现。”
洪途:“老大,如果是这辆汉兰达接走了李紫暇,那这辆车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用来抛尸的工具。开车的司机就是凶手,我们只要查出司机的身份,就能找到凶手。”
周行:“车主是龚新成,龚新成把车停在小区的小花园旁边,只要知道他有把车钥匙放在车胎上的习惯的人就有可能是司机。”
洪途感到头大:“咱们的排查范围这么大啊。”
周行一心二用,盯着手里的案卷,不时还在本子上记上两笔,把自己当成了好几个人用:“客观上来说,排查范围是所有天城佳苑的住户,但是我的主观意见是优先排查赵家三兄弟,这三个人的嫌疑最大。”
沈冰抱着胳膊沉思,道:“还是得等鉴定结果,如果赵家养的三条狗里面有一条真的被换过,案情就有突破了。”
周行察觉到远远坐在窗边的简月至今仍一言未发,便道:“简老师,你也说两句。”
简月左手握拳,把拳头藏在怀里抵着胃部,神色如常地道:“家庭。”
周行停下笔,抬头看向她:“家庭?”
简月道:“我们找的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周队不是怀疑赵家三兄弟家里有一家的养的狗被换过吗?假设成立,李紫暇在三兄弟某一人的家里被狗咬伤,李紫暇离开天城佳苑后,这个人又把李紫暇杀死抛尸,为了不引起警察的怀疑,他又换掉家里的狗。那么凶手做这些事时一定瞒不住家里人,夫妻俩和儿子都必须言行一致,互相袒护,共同欺骗警察,才能完成这一系列的犯罪行为。”
周行:“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对侦查有用吗?”
简月握紧了拳头,必须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才能接着说:“一家三口害死了一个女孩儿,那么女孩儿到底是谁杀的?谁又是帮凶?”
周行了然:“杀人动机。”
简月:“对,一家三口都有杀人动机,甚至有可能是合谋。我们应该深入调查李紫暇和赵家三兄弟家庭里每个家庭成员的关系。”
洪途:“照你们这么说,最有嫌疑的人是老大赵海升啊,李紫暇的姐姐李紫筝是在他家楼顶摔死的,两姐妹的妈妈在他家里做保姆,李紫暇又常去赵海升家里帮忙干活。这两姐妹全都和赵海升家里最有渊源。”
简月拿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一份资料,起身走到周行办公桌对面,把资料摊开了放在桌子上,道:“这是小师刚才交给我的资料,她查到自从去年9月份起,吴芳芳就带着儿子赵文荃频繁地看心理医生,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仅仅看医生这一项开支就高达三十几万。”
周行想起简月曾说过,赵文荃蹲在泳池边企图向她投掷致命武器的行为是“捕猎”,倘若赵文荃真的把自己当作猎人,而把简月当作他的的猎物,那此人的心理或许有大问题,此时摆在他面前的一份就诊记录似乎验证了简月的话,赵文荃的心理的确不健康。
简月胃疼得站不住,于是弯下腰把双手撑在周行桌上,面无表情地道:“赵文荃自私、冷酷,容易被激怒,富有攻击性,从他对待自己的母亲和宠物的态度可以看出他严重缺乏共情能力。如果要为他的这些行为特征找一个合适的学术名词概括分类,我认为他是一名高度自恋的情感淡薄者。”
周行专注地看着简月:“你是说,赵文荃具有反社会人格?”
简月道:“反社会人格太笼统,人格问题很复杂,包括了反社会倾向也不限于反社会倾向,对赵文荃的心理问题更准确的判定是心理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