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7章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素心欲罢不能,滔滔不绝的往下说:“第三,不能让项羽驱逐亚父范增!成大业者,必须有容人之量!第四,即使中了十面埋伏,就算是败局已定,与其把时间和心思放在喝酒跳舞,不如想想法子?有勇气寻死,为何没有勇气求生!”
她眼珠一转,笑着说:“项羽这莽汉必然不肯化妆易容的,干脆,给他下点迷药,然后剃掉他的胡子,和他一起装扮成最普通的虾兵蟹将……反正,办法多了去,干吗一条心寻死呢?而且,就算死,也要躲起来死,死之前骗他在哪儿哪儿等他来相会,好歹给人家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啊。师傅常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刘邦输了多少次啊,就是没有输掉斗心,所以他最后赢了。”
宇文恺听得连连点头,说:“对的,对的,项羽百战百胜,最后一次就输掉了一切,连性命也输了;刘邦屡战屡败,最后一次就赢得了天下。”。
孙祖安道:“听小兄弟这么一说,是觉得虞姬不该决战前自刎的,以霸王骄傲的性子,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面前,他的心恐怕也死了。”他想了想,说:“依小兄弟的意思,如果虞姬不死,项羽也许会东山再起,以他的实力和军事能力,该是他最后得到天下?”
素心轻轻用筷子敲着茶杯,道:“这不大可能,除非刘邦忽然中冷箭死了;不然,这天下还是姓刘的。”
孙,宇文二人大奇,孙问:“项羽武功盖世,行军布阵也很高明,作为楚国名将项燕之孙,本身就很大的号召力。这——赢面该比一直被撵着跑的汉军大呀?”
素心道:“小弟看来,夺天下需要的是谋略,胸襟,讲的是心够黑,血够冷。和武功力气没什么直接关系。项羽出身高贵,百战百胜,一直活在万人之上,所以他性子骄傲,虚荣,自以为是,他听不进任何意见,也容不下有才能的人;说白了,他是个头脑发热,高傲自负,从没受过挫折,不知道人世艰难的年青人——这个人,出身太高,早期太顺利,是他的致命伤,以致后面遇到挫折,根本承受不了。”
宇文恺喃喃道:“没想到千古英雄到了小兄弟这儿……成了个一文不值的野蛮人。那,流氓混混出身的汉高祖更加不堪了。”
素心摇头道:“不,刘邦早年的潦倒,出身低微,这让他放下身段,待人处事没有不必要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他都可以不受拘束的去做;没读过多少书,这让他谦虚,总是觉得自己不足,容易接纳如韩信,萧何,这样出身不高的能人;他起义前一直和流氓混迹市井中,这让他充分的了解人性世道,培养出属于江湖中的高度智慧,比如宽宏大量,懂得制衡各路势力,比如讲义气,直到如何取舍,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还有,他屡战屡败,从不断的失败中练成了很强的承受能力,他才不会因为一次半次的战败去自杀!只有能屡败屡战的战将,才是真正的英雄!”素心大喝一口酒,神采飞扬地说:“记得吗?灵璧之战,刘邦带的汉军几乎全军覆灭,他仓皇带了儿女妻子出逃,楚军追得紧,他嫌马车跑的慢,居然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扔下马车!这样的人,项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听你这么一说,汉高祖还真是一狠人哪!世人只看到他得天下是天命所归,真命天子,哪里想到那么多呢?”宇文恺叹道。
素心道:“想得天下,要的就是志如磐石,心比铁硬。为了大局,什么都可以放弃!”
清松笑道:“祖安兄,我这师弟就这脾气,平时好好的,一多喝几杯酒会胡言乱语,说起什么都一套一套的,两位别见怪啊……师弟,做人做到那份儿上,也没多大意思了不是?”
素心道:“人各有志,所以有人帝王将相,有人渔耕樵织啊!”
孙祖安和宇文恺两人都心服口服,起了惺惺相识之心,宇文恺问:“余兄,你们在洛阳这几天,小弟一定要尽地主之谊,吃的喝的,包在我身上!”他豪气的拍拍胸膛。
孙祖安忙说:“说到吃吃喝喝,宇文是高手;那游逛玩耍,就别跟我客气啦!”
清松看看素心,想问她意见,素心浅笑道:“有两位哥哥照应着,那就最好不过了。师兄,咱也来学学汉高祖,脸皮要够厚,心要够黑,这‘客气’两个字,咱是不懂的……”
这时候,从里面的厢房里走出来一个老仆人,他脚步轻盈的走道宇文恺身边,低声说:“宇文公子,我家主人请您借过说句话。”
宇文恺皱起眉头,问:“你家老爷是???”他边说边回头打量那厢房。
青衣仆人附在他耳旁低低说了句什么,宇文恺动容的“啊”一声,马上站起来,对三人拱拱手,说:“很抱歉,我去去就来。”说完就离座而去。
素心扁扁嘴,嘟啷道:“什么人,这么神神秘秘的?咱不管他,我们乐我们的。对了,孙兄,你们洛阳的出名地儿很多啊,龙门石窟,白马寺,还有一座什么寺,在龙门东山那边的……明儿我们该先逛哪儿?”
孙祖安问:“小兄弟是喜欢看风景呢,还是喜欢游古迹?如果喜欢看风景,洛阳的天池山,木扎岭都是人间仙境,古迹除了你刚才说的还有一处值得看看的,那就是汉光武帝陵”。
清松说:“刘秀的陵墓?相传光武殿前大道两侧种有古柏二十八株,是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的化身。师弟,要不要去看看?”
素心歪着头,说:“一个死人的坟墓,有啥好看?我想去看看那龙门石窟……”
清松宠溺的说:“好,好,你想去哪儿就哪儿。”
正说话间,宇文恺从那厢房走了出来,边走边说:“龙门石窟离这儿挺远的,为兄明天让人先准备好了,过两天再去;明天我们先去白马寺,如何?”
大家都没有异议。继续玩笑取乐,直闹到更深才作罢。宇文恺亲自送清松一行回到客栈。
白马寺建于东汉明帝永十一年,是佛教传入中土后第一座由官方出资建的佛寺。相传是为纪念陀着佛经到中土的那匹白马。
寺院范围很大,建筑气势磅礴,古朴浑厚,掩映于苍松翠柏之中。
下了马车,素心以手遮额,觉得阳光很刺眼。这时候见到宇文恺,孙祖安,还有一个蓝色的身影站在天王殿的石阶上对着那块金漆牌匾指指点点。
清松素心走近了,刚好看到那蓝衣人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引得另外两人哈哈大笑。
这个蓝衣人,看起来不大像中原人,稍微隆起的眉骨下,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顾盼生辉。风吹起他的衣襟,那高大健美的身躯,在蓝天白云下,展示着无法言喻的风姿。
素心忽然想起几年前随父亲游历到渤海边上,第一次看到海上生明月的感觉,那种让人屏住呼吸的魅力。
宇文恺一见到他们的到来,连忙拉了他们和那蓝衣人厮见。
蓝衣人自称姓易,名光。江都人士,在洛阳有别院,经常来洛阳和宇文恺等人游玩。
素心等他和清松打过招呼,转到自己跟前,才拱手浅笑:“易大哥,认识你,三生有幸。”
他定睛看着素心,挑起浓黑好看的眉毛,幽深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讶,线条坚毅的嘴角下巴慢慢绽放出柔和的笑意:“呵呵,小兄弟,同幸,同幸。”
说完这些话,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同幸,是什么意思啊。不禁为自己一时失神而感到有些尴尬!
很自然地,宇文恺充当带路人,带着他们走走停停,把寺里的主要建筑: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清凉台,毗卢阁逛了个遍。
沿途几人谈笑风生,易光学识广博,诚恳谦虚,与之共行,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他总是不露痕迹的走在素心身边,对素心照顾周到。
宇文恺对楼房建筑很有心得,对一砖一瓦,一梁一栋都可以顺口点评。而且见解独到,眼光精确,听得清松和素心等人只有点头的份儿。
只有那易光,看起来好像也是同道中人,两人就清凉台上的一个拱形屋顶说了半天,该用如何改进,就可以只用木楔子把屋顶建得更高更豪华,而且不用一枚铁钉子。
阳光很猛,云淡风清。素心靠在栏杆上,看着易光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指点,风吹动他薄薄的衣袖,送来淡淡的兰花香味。
清松刚低声问了句:“师弟,你渴不渴?”易光马上停住话题,说:“小兄弟,逛了这半天,饿了吧?宇文,你让他们准备好了斋膳没有?”宇文忙说:“早就备下了,我们这就过去。”
说着向远远跟在后头的随从打了个手势,那随从回身把这手势往下一个随从传去。
素心笑道:“哪里就饿成这样了?不忙,你们先说完,宇文大哥,你方才说的什么钩弦,股弦,我刚听出点门道呢。”
孙祖安挑起眉,说:“小兄弟你厉害啊,大哥我和他们混了那么久,就从来都搞不清楚他们闹腾的是啥玩艺。你怎么才一会儿就有眉目了呢?你读的是那间书院啊?”
素心嘿嘿的干笑几声,道:“小弟出身寒门,那里有机会进书院读书?不过是师父在教医理之余多认了几个字罢了。”
孙祖安醒起,说:“噢,对了,你和清松的师父是神医余庆。他老人家果然了不起,不但医术高明,连教出来的徒弟也出凡脱俗。啊,易兄,当年小弟在长安得了痢疾,全凭余神医的一帖药,清松的几根银针,才恢复人形呢。”
易光黑白分明的眼睛扫过素心二人,说:“余神医是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吧?日后有机会到长安,一定登门拜访。”
清松吓了一跳,连声说:“岂敢,岂敢,易公子若来,欢迎之至,欢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