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苦难,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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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石场,屈辱和血汗铸练坚韧不屈

【13岁的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坚忍!正是这种坚忍磨炼了我的心态,在以后的年月里,我因坚忍而避开了许多矛盾与锋芒,获得了心灵的超脱与豁达。】

原以为好日子就会随着和母亲的相聚而降临的。直至来到继父家,我才明白梦想和现实的距离有多大。

继父家境的窘迫让我始料未及。当继父领我走过一座名为小荆山的露天采石场,再下一道坡,转弯就到了继父家门口时,我还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新家。这就是我的新家吗?

这是用石头垒起来的三间房子,像一只老龟,沧桑不堪地趴在地上。三间房子里却住着两户人家,一户即我家,一户是继父的大哥一家。三间房子一家一半,中间堂屋里乱七八糟地堆着杂物,养着鸡鸭,地上坑坑洼洼,屋里气味熏鼻。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刚进门,我就莫名地接触到几双敌意的目光,那是继父的侄儿侄女们的目光。不久后我就明白了被敌视的原因,很简单,我和妹妹的到来严重影响了继父的侄儿们继承继父财产的权利,尽管继父唯一的遗产就是这石头累起的三间老屋,但在农村,这也算是不小的资产了。后来才知道,继父的大哥原来是招赘到别村的,生下三个孩子后生活艰难,继父心软,加之自己从未婚娶,为了老有所靠,就把他的大哥一家叫了回来,继父当时的意思是只要他的侄儿们在他老后对他有所照顾,这房子就算他们的了。于是他们一家五口便当仁不让地挤进了这间屋子。

继父在未和母亲结婚前一直独身。继父独身的原因很简单,继父易怒,脾气暴躁,嗓门大。据说继父年轻时曾有过数月的事实婚姻,后因那个女人无法忍受继父的性格而一去不返。在后来相当长的一段的时间里,继父像山上一块不讨人喜欢的顽石一样,一直无女人问津。

于是继父孤独地生活了47年,直至经人介绍介绍认识了49岁的母亲。其实母亲在见继父第一面时心内是备感失望的。做矿工的继父看上去丑陋而粗糙,家境也不如人意。但那时急于找个落脚点的母亲别无选择。而母亲这一次毫无选择的选择,直接影响了我一生的命运。

当继父后来娶了母亲,带来美华后,曾多次和他的大哥一家交涉,希望他们搬出去,但请神容易送神难,继父的大哥老实巴交,但他的老婆和他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女们却刁钻野蛮到极点,他们不仅指着继父的鼻子骂他胳膊肘往外拐、咒他不得好死,甚至耍泼找茬打骂我们。母亲私下一再告诫我和美华,她和继父不在家的时候,千万不要和对方发生争执,否则会吃大亏的。我问母亲什么叫吃大亏,母亲脸色一沉:挨打,你懂不懂?

我到继父家的第三天,便领教到了继父的大嫂和她儿女们的凶恶。起因是一件小事,因为他们家的鸡在堂屋里乱飞乱跳,把我家正在煮饭的煤球炉上的锅都打翻了,我气急之下,将他们家的鸡轰赶了出去,于是大祸临头。他们家的大女儿,已经20岁的周小金从房间里冲出来破口大骂,她没读过书,骂的都是难听至极的脏话,我固然听不懂,但看她骂人的表情也能猜出几分来,我不知道如何反击,也不会反击。但屋内的母亲已经忍不住,回敬了几句,由此火上浇油,周小金冲上来一把薅住母亲的头发死命地拖,战斗打响了!从他们家的房间里刹时冲出了她的妈妈和两个弟弟,他们围攻了我和母亲,继父和美华都不在。我和母亲没有打架经验,只会揪别人的衣领,根本无暇护卫身体其他部位。混战的结果是,我和母亲的头发被揪掉了好几缕,脸上糊满污血,手背上有被抓破的血痕,而他们家没有一个人受伤,他们凯旋了,他们胜利了。

当我和母亲噙着眼泪在房里清洗伤口时,周小金家里正传出阵阵得意的笑声。我多么恨啊!我恨自己太弱小了,不能保护母亲,不能打赢这场战争!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伤害?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吗?命运为什么像个无情的杀手,处处追杀无辜而弱小的我们呢?我们到哪里才能过上安逸、祥和的日子?

我被打怕了,我害怕这种武斗场面。我摸着生疼的头皮央求母亲:我们走吧,我不要住在这里。母亲的泪掉了下来:我们能去哪里啊?他们这是给我们下马威,孩子,忍着吧,以后少招惹他们就是了。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杨东启在我家横行霸道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动辄提到动刀子杀人,周小金一家固然没有如此狂妄,但他们阴鸷、仇恨的眼神总令我不寒而栗!

是的,唯有忍。

我们一家坐在门外的桌子边吃饭,周小金出来倒洗澡水,故意扬得高高的,让脏水撒进我们家的菜碗,我们忍了。我家在做饭,周小金故意挥舞着扫帚扫地,灰尘弥漫,乌烟瘴气,我们忍了。他们指桑骂槐,诅咒我们一家,我们也忍了……13岁的我真正懂得了什么叫坚忍!正是这种坚忍磨炼了我的心态,在以后的年月里,我因坚忍而避开了许多矛盾与锋芒,获得了心灵的超脱与豁达。

直到四年后,不堪欺凌的母亲最终说服继父,将大伯一家告上了民事法庭,依法要求他们搬出继父的房子。在农村,兄弟之间打官司还是很罕见的,至少在我们那个村是绝无仅有。于是,母亲的做法又招来了大伯一家的辱骂和诅咒,为了保护我们不受伤害,母亲采取了骂不还口的态度,任由他们发泄。晚上,大妈和她的女儿躺在床上睡觉,也指桑骂槐地诅咒着我们一家。我们一家一声不吭,用忍耐抵抗他们无聊的咒骂。令人扬眉吐气的是,最后经过法官调解,继父的房子终于被我们要了回来。

但大伯一家并未远走,而是在我家屋子东边横着修了三间大瓦房,彻底拦住了我家的视线和风向。即使这样,也总比原先两家人一个大门进出、晚上躺在床上吵架要好了许多。也许正因为母亲敢于利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让大伯一家有所收敛,虽然他们偶尔还会出言不逊,咒骂我们家,但至少不敢随便动武了。

【最让我寒心的倒不全因为贫穷,也不是因为周小金他们家不时的寻衅闹事,而是继父与母亲日复一日的争吵,全为经济拮据。】

继父虽然嗓门大,脾气暴,其实外强中干,面对我们母女的被欺凌,也只有忍气吞声。直至和继父生活在了一起,我才深切地明白继父支撑生活的不易。也才理解母亲当初不能带我来的苦衷。狭小的房间里,不仅横竖放着两张床,屋里还塞满了农具杂物,堆得满满的,一家四口和所有的破烂农具塞在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连转身的空间都很困难。尤其不能忍受的是,门背后还藏着一只尿桶。晚上,谁起夜都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又臭又吵人。

由于我的来临,使得原先就备感窘迫的家境更为捉襟见肘。我和母亲、美华的户口还未迁过来,实际上就是黑户,一家四口就只有继父的一亩五分地。吃的米和烧的柴都不够,只能买黑市米和煤。母亲的身体不好,几乎每月都要抓药。而继父一个月满打满算才七八十元的收入,这对一个有着两个正长身体、正在读书、又有一个长期病号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每次买煤,都是继父和我一起拉着板车,步行去十几里外的市区南关买煤,每次买三百斤,只够烧一个月左右。最后的散煤,总是被母亲合上泥土接着烧,但那一点也不经烧。而且米和煤的价格总是不断上涨,我和妹妹的饭量也日渐增加,愁得母亲天天叹气。

我一听到母亲的叹气就紧张,就知道母亲又碰到难事了。最让我寒心的倒不全因为贫穷,也不是因为周小金他们家不时的寻衅闹事,而是继父与母亲日复一日的争吵,全为经济拮据。

生活的艰辛严峻地摆在了我们一家人面前。

过完春节不久,我和美华就要上学了。我很顺利地插班上了平山口小学的五年级读下半学期。学费是继父四处去借的。

继父认为借钱供我们姐妹俩读书,我们就得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才对得起这个家。于是,我和美华有了分工,课余时间,我上山砸石头,美华捡猪屎,因为猪屎是上好的农田肥料。

美华干的是早晨的活。安徽某些农村的猪是放养的,一大清早,睡眼惺忪的猪们爬出猪窝,摇摇摆摆出了门。美华的任务就是扛着屎勺,屎勺的一头挑着屎筐跟在猪们的肥臀后面,猪们拉下一泡屎她就用屎勺捡进屎筐。有时实在捡不到屎,美华也会做一回“偷屎贼”——直接跑到人家的猪圈里舀屎。可美华并不喜欢这份捡屎工作,她觉得一个女孩子扛着屎勺、屎筐,一清早就跟在几头肥猪屁股后面转悠实在难为情。可我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欢捡屎。我喜欢欣赏猪们悠哉游哉、摇头晃脑的憨笨样子;我还喜欢看猪们边吃边拉的悠闲姿态;当然更喜欢它们拉出一泡泡肥硕的屎块。每当我捡起一泡屎,心里就有一种小小的收获了的喜悦。并且,早晨的空气十分好,尤其是夏天,边捡屎边呼吸新鲜空气,一举两得。而且猪屎并不臭。

于是我常常拿洗碗和美华换捡屎的工作,美华倒也欣然接受。在我家后来的种田肥料里,起码有一半的猪屎是我捡的。除了捡猪屎,我还捡牛屎,牛屎没对农作物没什么营养价值,但如果把它们做成饼子贴在墙上,晒干后就成了绝好的燃料,冬天时煤球炉引火最管用。我很喜欢玩牛屎,我喜欢先把牛屎做成一个圆圆的屎蛋,然后“啪”地一声贴在墙上,上面清晰地留着我的手指印。有时候,太过稀烂的牛屎会溅在我的衣服甚至脸上,但牛屎一点不臭,还有点草腥气,因为牛是吃草的。我家屋后和西侧面的墙上都被牛屎贴过,留下了一个个圆圆的、斑斑驳驳的牛屎印迹,像一幅抽象画。

我早上捡屎,晚上放学回家便直接到山上帮母亲砸石头了。那时我人小,就用小铁锤砸“寸子”。所谓“寸子”,就是一寸左右大小的石子。母亲身体好些时就在上山劈劈啪啪地砸。那时砸一吨石子可以得两块钱,一天砸得快可以砸一吨。

学会砸石头我是付出了血的代价的。

尽管是将那种拳头大小的石块砸碎,我在入门时还是吃足苦头。砸石头的正确姿势是用左手扶住石头,右手抡锤狠狠砸向目标。我握锤的姿势非常正确,只是每次砸向目标的准确性不强。好多次石头完好无损,扶住石头的左手指却皮开肉绽。疼是不必说的,难忍的是继父的指责。如果继父在身边,我连哭都不敢,继父会说:“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不会看准了再砸?”

砸破指头是正常不过的事,还有碎石屑溅入眼睛、划破腿脚的,右手掌被锤柄磨起的水泡也钻心的疼。只是,无论我受了怎样的伤,都甭想从继父那里得到半点同情。继父心肠并不坏,只是心不软。也许因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便无父女情深吧!

有一次,我吃过中饭,趁着上学前有一点时间,顺便砸点石子。父亲回家吃饭前,给我扒了几簸箕的石头让我砸。砸完了这些,我自己又去扒了几簸箕石头,正砸到一半,继父来了,见面就吼:“你怎么砸得这么慢?回家前那点石头,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你在干什么啊?”我委屈极了,又没胆子回嘴。任由眼泪把眼睛都泡肿了。

半个学期很快过去,期末考试,我是和班里几个尖子生被班主任带到市里去考的。结果出来后,我就成了村里的“小名人”——我居然考上了芜湖市二十五中,是全村多少年来唯一考上重点中学的女孩子!

【我和美华瑟缩在房间一角,继父的话句句如刀,直刺我生疼的心脏!在一刹那间,我心如死灰:不读书了!】

放暑假期间,我天天上山砸石头,要挣足自己的学费呀!山上的男人女人指着我教育他们的孩子:“看看人家小姑娘,读书又聪明,又会干活,多懂事!看你,笨得像头猪!”挨骂的孩子敌意地瞅我两眼,而我却希望生在那个挨骂的孩子的家庭,起码,我不用为学费发愁吧!

辛辛苦苦砸了整个暑假的石头,因为垒了一间我和美华安身的小石头屋,我和美华的报名费又成了问题。

我考取的重点中学在市里,我得住校,住校就得交伙食费。不住校,天天往返二十多里路的时间和车费又是我难以承受的。美华也要上三年级,眼看九月一号即将来临,家中越发愁云密布。

换个人家,孩子考上重点中学是高兴都来不及的事,而我家相反。炎热的夏季是身体虚弱的母亲最难挨的季节,母亲常常吃不进一口饭,光喝水,然后躺在竹榻上呻吟。继父焦头烂额,整日愁眉不展。我和美华日日行动如鼠,生怕一不小心触发了继父的火气,从而引起父母的一场恶吵。

父母的争吵是三天两头的,苦难生活的无情磨炼,将母亲逐渐从一个通情达理、温婉和善的妇人变成了一个敏感脆弱、脾气暴躁的怨妇,她不堪忍受继父诸如随地吐痰和大嗓门之类的恶习,经常指责继父。继父又是一个火暴性子,受不得一点指责,于是家中几乎无一宁日。父母的争吵让我和美华倍感家庭的冷漠与凄凉。

一天,11岁的美华问我:“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在家里呆了呀?”记得我当时对神色忧伤的妹妹说了一句恶毒的话:“一是嫁人,一是死。”嫁人和死,后来真的成了我向往的目标。

我的妹妹美华后来发明了一个家的代名词——“活死人墓”。对我家,这个词再合适不过,因为父母大吵后,家中便是一片死寂,父母的呼吸都沉闷得可怕。

要开学报名了,继父丝毫不提我上学的事。我在忐忑不安中鼓足勇气、战战兢兢问继父:爸,我能读书吗?当时是晚上,正吃饭,继父夹了一筷子咸菜蹲在门槛上大口扒饭,把一个沉默的背影留给了我。母亲气度小,马上冲继父嚷:“女儿跟你说话,你聋了?”我心里一冷,凭经验知道,一场恶吵又即将开战了。

继父果然横眼吼道:“我要是聋了倒好了,省得听你的屁话!老子瞎了眼找了你们娘儿仨,累死老子了!老子也没办法可想,读不读书怪不得老子……”发怒时的继父可以声震整个小荆山,母亲放声大哭,母亲的委屈我能理解:继父后悔娶了她,她又何尝不后悔嫁了继父?

我和美华瑟缩在房间一角,继父的话句句如刀,直刺我生疼的心脏!在一刹那间,我心如死灰:不读书了!

我翻开书包,找出那张录取通知单,折好放进衣袋。临睡前,我开门出去了。

家门口就是一条通到长江的河,夏天的河水涨得满满的。有时连下几天大暴雨,长江上游的水就会顺流而下,直抵我家屋檐下。每年夏天总有一段时间,我可以站在门槛上洗衣服。因此这条河是危险的,但又是我深为喜爱的。

现在,河里的水位已经过了涨潮期,而回落在离我家门槛十米远的地方。月光下的河水波光粼粼,闪着温柔而慈爱的光泽。我小心地涉水而下,水的凉润让我全身一阵舒畅。水真好,谁也欺负不了它,也无烦恼,还可到处漂泊,多自由啊!我要是一滴水就好了,随波逐流,随遇而安,随心所欲。可我不是一滴可以流动的水,我是一个活得非常苦恼和艰难的小女孩,是一个很不快乐的小生命。水能让我远离烦恼、自由流动吗?

我在水里安静地站着。有一些小鱼儿悄悄地吮吸着我的小腿,痒痒的,酥酥的。月光在水里深深浅浅地摇晃,一片银色。这刻的时光如此美好。

我从兜里掏出录取通知单,放在了水面上。我用手一拂,它就随波漾了开去。再拂,它就漂得更远了,很快,它就漂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我目送它远去。然后,上岸,回家。

【我抹干眼泪,爬起来,捡起我的铁锤,把仇恨通通发泄到了石头上。石头在我的铁锤底下啪啪地碎裂,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压在自己身上的石头,也只有自己去颠覆,去砸碎,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帮你。】

我成了山上最小的采石女。14岁。

砸石头的光景又已不同,芜湖钢铁厂不要“寸子”,改要“碗口石”了,顾名思义,就是碗口那么大的石头。八毛五分钱一吨。砸石工具随之更新。继父给我准备了一大一小两把铁锤,一把10磅,一把18磅。18磅铁锤的任务是将抱不动的大石头砸成能搬运的小石头,10磅铁锤的任务是将小石头砸成合格的“碗口石”。还有一根铁撬、一把铁耙、一把铁叉。我每天扛着这些铁家伙“上下班”,它们硌得我的肩膀生疼生疼,它们和我的骨头对抗着,它们硬,而我的骨头更硬。扛久了,居然也不觉得痛了。

山上的石头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深青色的,带点墨绿色,这种石头往往一片一片的,约有十公分左右的厚度,适合铺平板路、下地基、垒围墙,这种青石石质较脆,只要力道到位,一铁锤下去就会开裂,棱角分明。这样的石头最好砸,砸石头的人都喜欢抢这种青石,可山上这样的石头并不多。

另一种是褐色的,这种石头比较顽固、坚硬,不容易砸碎,一块吨把重的巨石,弄不好,砸到最后就成了一块难啃的硬而圆的骨头,只能再用风钻打一枚炮眼,放进100克左右的tnt才能炸开,然后用破碎机瓦解它们,送去炼钢或者烧石灰,碎石子适合铺路。

人人都说石头没有生命,我不这样认为。它也会被夏季的太阳温暖,暖得发烫,烫到你无法接近,它个性鲜明,它的冰冷和热情都让人无法消受。它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它可以粉身碎骨,也可以亘古不化。它可以卑微到做普通的铺路石,也可以非凡到做高贵的工艺品。它没有变成石头之前是山,对人来说,山是一座庄严的景观。但对山自己来说,则是一种孤独。它有灵魂,否则不会屹立。石头把我的手掌磨起了老茧,也把我的性格磨炼到一定硬度。

山上的石头多得数不清,一炮放下来,总是几十吨的往下掉。那种轰泻而下的气势无比壮观也惊心动魄。放炮时,人们像麻雀一样躲在防炮洞里,默念炮响的次数,侧耳倾听石头倾泻的轰鸣,议论哪只炮的力道大,哪只炮是闷炮,哪只炮成了哑炮。而炮声一停,人们就像放出笼的鸭子,呱呱叫着跑去抢石头。弄不好就会引发一场争斗。轻则揪衣领、扇耳光,重则铁锤、石头齐飞,一时间破口大骂、唾沫横飞、拳脚相加、头破血流……记忆中似乎没有比采石场更野蛮、更凶悍的力量搏斗场了。打架是采石场最司空见惯的场景,就好像每天需吃三顿饭一样平常。

砸石头也有规矩,靠山吃山,山上的“个体户”都是附近的村民,个个“占山为王”,家家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场地,不成文的规定是,放炮炸下的石头落在谁家场地上便是谁家的,别人不得越界拾取,否则,轻则骂个狗血淋头,重则大打出手。在这个完全靠蛮力生存的小社会,每个人都有一套自我保护与对外抗衡的势力。有人以凶悍出名,有人以蛮横出名,有人以玩命出名。在山上,为抢石头打得头破血流的例子太多了,我任何势力都没有,为避免麻烦,我到山上找了一处还未开采到、没人占有的场地,开始了我的砸石生涯。

我的场地因没开采,因而原料来源艰难。我先是从土堆里掏一些碎石块,但没两天就“坐捡山空”。接着我开始采取“蚕食”行动。我看见有些人家的场地上石头多得砸不了,最后还是被工人们拉上了破碎机。我便央求人家:“你家石头多,与其让他们上破碎机,给我一点好不好?”这样恳求,一般比较有效。但也有蛮横的,宁愿上破碎机也不给我,我只有干瞪眼。

还有一种情况,人家石头多,他们只青睐省力的小石头,对那些费力的大石头便不屑一顾。我就捡这些人家不要的大石头,一块一块地用大锤砸小,再装上小推车运到我的场地上。我就像那只辛苦的精卫,一块一块地衔着石头,所不同的,它是填恨海,而我是填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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