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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章 要求
青州多雨，细雨密密缝缝的，将阴浓的树叶洗得宛似碧波轻荡。
费曾像是做每日的功课一般从唐家姐妹住的宅子里出来，在出来的时候便收了脸色，耷拉着眼皮，与方才勉强儒雅的样子格格不入。
他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身后，随意掸了掸身上带着凉意的雨水，才踏上了等在巷子口的马车。
马车里已有内侍等在那里，替他换了身外袍，才将一封漆红了的信递给他。
费曾随手打开了从盛京来的信，看完之后嘲讽笑笑，将手放在窗外，让字迹被雨水晕开，待到字迹不清后才撕碎揉烂。直看着它们在地上沤成一团泥，才假笑道：“别人尚公主都是上赶着，唯独你家王爷，生怕我得了公主的青眼。”
文心听了却是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公主哪里是好相与的？何况是那位最得宠爱的永安公主？这亲事，您要是想要哪里会连夜跑到青州来？”
“谁说我不想要？”费曾面色一冷，嗤笑一声，拿帕子一点一点擦掉自己手上混合着雨水的墨迹。抬起幽深如渊的眸子，慢慢道：“可惜了。”
一旁的文心看到费曾的森然表情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想到历王世子还在十五岁时，“曾经在宫宴上直踹林贵妃一脚，圣上念及年少才未曾动怒”的传言，不敢去问自家主子到底在可惜什么。
永安公主可正是那位林贵妃所出的公主。总不见得是将人娶回家好好忏悔吧？
“走吧。”费曾待到擦干净了手上的墨迹跟文心道。“去月照楼。宋寅庚查到了我，我总要去遮掩遮掩。”
“世子，虽说您和唐家大小姐有约定。可也不需要如此屈就，真的处处讨好那位二小姐呀。日日来唐府，殷勤备至，就等着遇到二小姐的时候嘘寒问暖一番。世子您连在府上给王爷请安都没有那么勤快过。”文心这几日一听到“唐”字就心累，偏他家世子乐此不疲，好似真地当人家姐夫当上了瘾。
“唐疏影唯二的要求就是要好好护着她那个宝贝妹妹，让她安心，然后给他爹报仇。别人好好的姑娘，失去双亲本就可怜，还奉上家业甘你利用。给她爹报仇的事易如反掌，你却连唯一有难度的要求都不尽心去做？你怎么那么渣？”费曾已经收了表情，连着马车里的气氛都轻快两分，不虞瞥了文心一眼，玩笑道。
说得文心俊脸一红，寻思，您堂堂历王世子，是看得上唐府那点家业，还是那个美人？还不是闲得慌？为了让永安公主丢人，想要将个商贾女子带回去陪您气人？
只即便带回去，也是带唐家大小姐回去，又关那位二小姐什么事呢？
只看破不说破，历王世子连自己的老子都管不了，如今天高皇帝远，谁敢惹他？
月照楼一间雅间里，一位风姿清雅、面貌俊秀的青年人早在那里耐心等着费曾，看到他进来忙站起身来问道：“听说那位唐家大小姐无端出现了一桩婚约，正准备除服后，带着唐家的家业一齐嫁过去。世子，您可知此事？”
“不知。”费曾神色没变，接过内侍递来的茶，聊聊呷了一口，才调笑道：“怎么？小宋大人也听闻唐家大小姐颜色姝丽，秀外慧中，想要横插一脚，抱得美人归？你祖父只是致仕，可还活着呢。知道你想娶个商贾之女，会不会将你逐出家门，打断你的腿？”
“您哪里的话？”宋寅庚声音拔高了几分，即便知道费曾这混不吝，口无遮拦的性子，也还是激动道：“唐家可是在青州数一数二的盐商，唐承威死了，却草草被结案。您也知道此案有蹊跷，怎还如此挤兑我？”
“有没有蹊跷，关我什么事？”费曾不以为意，嗤笑道。“你总不会觉得那个要娶唐家大小姐，得到唐家家业的是我吧？”
宋寅庚颇为不满地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历王世子费曾可是出了名的恣肆不羁，什么话都敢说。若不是身份贵重，又确实年少有为，深得圣心，这样的性子，只怕早被都察院的言官们戳弯脊梁骨了。自己和他没得比，自然不能向他这般乱说话。
“那便不管不问？”宋寅庚紧皱着眉，不赞同道：“世子爷，背后许是枉死的人命。”
“即便是人命，又跟你一个七品的言官有什么关系？”费曾不耐烦地打断他，眉毛拧着，看着恹恹的，催促道：“你什么时候回盛京？我已经为你耽搁多少时日了？”
“您原谅则个，再等等吧。”看来费曾是真的不想要提这件事，宋寅庚这才叹了口气道：“我们家出过三个御史，祖父更是官至左都御使。他致仕归乡，遇到这样的事情。查不出什么名堂，他是不会让我走的。”
“哦。”费曾冷冷应了，思忖了一瞬，才道：“那你便查吧。”
宋寅庚的祖父，是出了名敢说话的硬骨头，因为今年致仕，宋寅庚才送他回青州老家。宋寅庚自己如今也任翰林院编撰一职，圣上把他放在这里，日后也是要他进都察院的意思。都察院有巡查百官之责，他们家学渊源至此，确实不好脱身。
“世子，我回不去，您为什么不自己回去啊？”宋寅庚为难地看了眼郁郁寡欢的费曾，只觉得身心疲累。历王世子自打出了盛京之后便隐姓埋名地跟着自己，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和他很熟。
“我受人所托。”费曾心浮气躁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淡淡道：“来办点事。”
“莫不是，来，躲婚的吧？”宋寅庚眨眨眼，小心翼翼望着费曾，好奇道。
历王府可是罕见的，受圣上器重的异性王，连府邸都被放在皇城根上，堪称圣上的左膀右臂。早早被定为历王世子的费曾在京中自然也是风头无两，再加上这人丰神俊朗，不知道让多少贵女芳心暗许。若不是身份实在高贵，让大部分勋贵们不敢撒野，费曾的婚事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可惜也不是所有人都怕费曾，宋寅庚出发的时候听说，圣上如今最是宠爱的永安公主，在百花宴上没见到历王妃，吵嚷着要去历王府探病。
历王妃身体素来不好，惯常卧在病榻上，不问俗事。哪里需要永安公主心血来潮地去探病？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只是这事，宋寅庚敢想却不敢提。历王世子缺个世子妃的事情，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位祖宗心性不定，谁知道他想不想尚公主？还是莫要招惹的好。
“躲？”费曾却是冷笑道：“我唯恐天下不乱。”
说罢，站起了身，朝外走去，跟宋寅庚道：“唐家在这里也算是大户。人死了，生意还在，你若是在官府的卷宗上看不到什么蹊跷。不若派人去城门口蹲着，看看这段时间，唐府的生意，到底谁吃进去得最多。耳听八方，总有些端倪的。”
“实在不行，你就自己下钩，逼他们露出马脚。”
到底是走科举的言官，入仕不久，不明那群人的套路，一个杀人灭口的案子也要焦头烂额。
费曾利索出了门去，没有告诉宋寅庚，比起唐府的案子，更有意思的是那两个幸免于难的姐妹。尤其是那个整日在自己姐姐面前装柔弱，却心里比明镜还清的唐疏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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