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二十五(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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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听着这些话，莫执有些沉默。其实他来这这些时日，对这点点滴滴也有所感悟。现在想想，当初师傅甩给自己的那七个银币，其实是在隐形地塑造他的金钱观念，他现在在店小二这里一掷千金，多少也与那七个银币有关系。

但是，愈在这陆兆国待得愈久，见过越多的人，那七个银币就越像是一个摆给他看的撕裂的伤口，你再掰开这个伤口去看，里面是更为血淋淋的残忍的现实。

在莫多克的时候，莫多克是没有陆兆国这边的钱币体系的。其实，如果按照这边财富的价值来算，他们家四口人，他，他父亲，还有雨筝和涟娘，他们一个月的支出也不过就是几个铜币的水平。

所以，师傅甩给他的那七个银币，自己从暗市那掏来的七个银币，其实是他们四口人几年的支出。但在宿影城里，在这淘米村里，那些钱就像漏沙流水一样，随意地滑落。

其实他才应该是那个看清人与人的平等的那个人，只是，那七个银币好像是一道伤口，又像是鲜艳的血惑。而且，事实证明，他可以轻松地挣到这笔钱——在暗市，而且，那七个银币，它的确很有用。

兰生好像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把这些钱平分了，没人会记得你，但是你把这些钱都给了一个人，你可以收获他的感谢，甚至是恩情。

唔……其实兰生也是苦穷人家出来的孩子，这个事，他或许比自己看得更为透彻。他现在便很纠结，你说如果，如果他不拿一个银币买不到小二的情报，那这银币，他怎么可能不给？而且，你若说让他帮助石头这样的孩子，你摸出一个铜币给他，就足以改变他的生活，他拿出一个银币，甚至可以改变他的命运。但是，这陆兆国该有多少个石头这样的孩子，千千万万，千千万万，他们全都嗷嗷待哺，你如何帮得过来啊？

而且，就像王司仪所说的，那样的结果，可能就是，“整条街的乞丐都追着跑”。

“其实我也是在阿嫲这才会考虑这些，以前我连铜子和铜碎都没见过。我一直以为铜板就是最小的钱币了，直到有一次买糖泥，有人擦了擦手为我找钱，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买糖泥的附赠品，还非常由衷地感谢了那卖糖泥的大叔……”

哈……莫执忍俊不禁地笑了。这可不跟自己这乡下来的土鳖进宿影城时一个德性吗？当时他拿着那七个银币也是觉得就像握着七颗石头，自己还是多亏了师傅给他科普这陆兆国和宿影城的诸多规则，否则那些银币他也会像甩糖泥一样甩出去。

“还有还有，有一次我去寻常做桌椅的匠人那买木头，那匠人为我伸出了五个手指，我直接给他倒了五个铜钱。然后，他就把他屋里所有的木头都拉给了我。拉到客栈之后，客栈的掌柜还以为我是要找人烧了他的客栈，吓得脸都白了……”

噗哈哈哈哈哈……莫执这回真的是笑得直抽抽。

“刚一个人出来时闹了很多糗事。”王司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她也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觉得有些羞赧，“当时什么也不懂，不懂如何做饭，不懂如何生火，烧一锅糊一锅，烧两锅糊两锅。我还曾经直接把陶瓷碗放到火上烤的，听着那咔哧咔哧的声音，我还暗自得意，结果——还好是冬天，穿的是厚衣物，才只割破了一点手指，万幸万幸。

我还不懂如何洗衣服，他们有一个东西，叫做搓衣板，我当时连搓衣板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我只看它有一道道纹路，还以为是调理身体用的……

不止这些，连梳妆打扮也是一样，出门在外，没了婢女，自己每日清晨起来看到自己的脸都是一大包。一开始我连头发都盘不起来，只好每天批着个女鬼一样的长发出去吓人。后来我想明白了，干脆把头发咔嚓一声剪短了，但是吧，没有那个水平知道吧，左右不平，巨丑无比，导致我早上起床都不敢照镜子。”

莫执一边听一边心里在打笑，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上有如此明媚动人又可爱迷人的人呢……而她还正好在自己的面前，只有他们两个人。

“外面的东西和家里的东西很不一样。比如说，在家里我们晨起刷牙，用的是茯苓煮成的药材，但是在外边，大多数人并不在意这些，他们的牙齿要么黄要么黑，即便有少数知道清洗牙齿的，用的也是那种杨柳枝。杨柳枝蘸上青盐，简单涮两下。这种我试过一次，怎么说，感觉嘴里像是含了一根手指，还是那种咸的腌过的手指，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啊咧……说起这个，莫执挑了挑眉，自己从小到大也是用的这种啊……也没觉得有何其不适啊……难道是，自己嘴巴长得比较大？

“我是在外面才第一次接触耕地的犁，过菜的筛，还有灌溉的天车，养鸡的竹笼，都是后知后觉才见到。以前我在家里捣鼓的，都是些华丽漂亮的东西，一块玉上的一条绘线便要上下雕刻十遍，进了村里才知道，哪有这种东西？还金龙玉凤，能用就行了，一块木疙瘩也能遮风挡雨。”

嗯。莫执隐隐约约明白了王司仪先前讲的一句话，她说，将台大人的那些雕画与塑像，只可欣赏与远观，她说她想要做的不是那些东西。

“而且，外面的东西很便宜，比我寻常接触的要便宜许多。一个包子只要两个铜碎，一个馒头只要一个铜碎，住客栈也只需要小几个铜板，就是床板硬了点。刚出来的时候，我可娇贵了，非得洗玫瑰枣水浴，那掌柜的跟我说，那是什么洗法？我一一给他说道，他才一一点着头恍然大悟，后来他帮我整了一个，里面放的是夏日长的荷花，他说，有啥一样不一样的，荷花还漂亮一点。他还顺手摘了几株莲蓬，分享给我吃。”

嗯嗯。莲蓬的确好吃。但要新鲜的嫩的莲蓬，老的芯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