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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6章 第06章
每个人的性格,他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都与他生长的环境,他从小所受到的教育,家人给他的情感,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密不可分。
葛东澜兄弟俩人,同母不同父。弟弟葛东正是位律师,虽然三十出头,可岁月并没给他留下什么痕迹,仍是位健康明朗的阳光男人,一看便知没经过多少波折,一帆风顺地走到今。东正业务很好,年纪不大,已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律师了。母亲颜碧梦是家外贸制衣厂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从小他和祖父母一起长大,直到十四岁读初中后才回到母亲身边,可始终无法与这个家庭融为一体。
并不是说母亲对他不好,毕竟不在一起十多年,感情上有距离也在所难免。从现在来看,母亲当时对他们兄弟也可算一视同仁。一样的吃,一样的穿,一样的花销。恐怕母亲也怕别人说她厚此薄彼,所以格外注意他们的平衡。尽管这样,不平衡的心理还是在葛东澜心里滋生。比如说,一样对身体有益而兄弟俩又都不愿意吃的食物,葛东澜不想吃就算了,弟弟不行,妈妈想方设法地哄他吃,甚至答应他平时不会答应的条件也要让他吃,好像不吃会死人似的。
每当这时,葛东澜就伤心地回到自己房里,像受伤的动物那样独自一人找个角落舔治伤口。他好羡慕弟弟的那一份呵护,好反感妈妈的那份关怀。为什么同是儿子却是不同的待遇呢?由此他心里生出一些反叛。他越反叛,母亲就越觉得他难以接近,俩人的距离就拉得越大。
后来,他不知怎么喜欢上唱歌、跳舞,这是母亲绝对不允许的。曾有一次,一家人看电视剧时,剧中男孩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唱歌,母亲说他们兄弟绝对不行。可他就是要做。母亲给他两条路,要么好好读书,考大学,要么自生自灭,与她再无瓜葛。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他似乎找到了一种快感,一种心理平衡。
高中毕业时,他学习并不好,根本没去考大学,而是作为部队特招的文艺兵参了军。在部队他也曾考过文艺团体,没考取。复员后分配在一家工厂工作,没几年这家工厂就倒闭了。他成了无业游民,整日抱个吉他和几个人一起在歌舞厅之间游走。
这时母亲已是家外贸制衣厂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见儿子混成这样,一是心疼,总是她的儿子,一怕给自己丢脸。再说,东正已从政法学院毕业,当了他想当的律师,这家工厂将来只有传给东澜管理,何不现在就栽培他。
那天傍晚,她打电话约儿子回家。可晚上正是东澜工作最忙的时候,东澜拒绝了,说有事明天下午谈。母亲无奈,只得等到第二天下午。
去见母亲前,东澜把自己精心装扮了一下,一头长而不乱的头发很适合葛东澜的脸型,合体的西装,铮亮的皮鞋,一副自信又潇洒的表情,风度翩翩。他不想让母亲看扁他。
果然母亲一看见他气度不凡的样子,怎么也不相信他是位流浪歌手,倒像是职场的高层精英。她心里暗喜。寒暄了几句,母亲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葛东澜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颜碧梦惊愕地说不出话。当时她的企业在本市也算明星企业。她以为他会一口答应。她实在太不了解她的儿子了。她记得她唯一一次和他坐下来慎重交谈的就是阻止他唱歌,要他好好学习的那次。那次和这次一样,她说完她的想法,儿子就断然拒绝,坚持自己的做法,无论她怎么劝说、恐吓都无济于事。不过这次她没劝说、恐吓,而是和颜悦色地让他说说自己的打算。儿子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我不会一辈子唱歌,我会创一番自己的事业给你看,不会给你丢脸的,亲爱的妈妈。这最后一句,儿子说得很俏皮,然后起身告辞。
颜碧梦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背影,这哪里是她儿子,简直就是陌生人。确实她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很短,所以对他的印象也很模糊。
葛东澜参军后就离开了家,复员进厂就住进了单身宿舍,单位倒闭,他又在外面租房子住。平时很少回家,过年过节总是东正三请四催地找来吃顿饭就又走了。如果他不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还以为她是后娘呢。
不过他和弟弟东正的关系很好。刚回家时,虽然和母亲有敌对情绪,小他五岁的东正整日像尾巴一样跟在哥哥后面,哥哥地叫,也让他有一些安慰。
从母亲那儿出来,正好东正打来电话,问他可认识大光华歌舞厅的老板,东澜说不认识。东正说,你过来我给你介绍,我正为他办一桩案子。于是东澜去了。没想到,那位倪金生老板一看见葛东澜像男女之间一见钟情似的,立即看上他,问他可愿意到他们歌舞厅工作。东澜东正互相看看,又都看着倪老板,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刚才东正是要给东澜介绍一个客户,多一个地方演出,没想到倪老板这么说。倪老板打着哈哈说,他很会看相,他一见这小伙子就知道他人不错,有管理才能,可以信任,所以希望他到歌舞厅来帮他打理打理,他在家乡还有生意。如果他喜欢唱歌,也可以在本歌舞厅客串唱歌。
就这样他进了大光华歌舞厅。几个月后,他就在大光华歌舞厅任总经理,倪老板便回家乡去了。走之前,倪老板拜托他一件事,照顾他女儿倪慧。
倪慧是位文弱的女子,前不久因车祸现在坐在轮椅上,整日忧心忡忡,哀声叹气。东正就是为她打这桩官司的律师之一。听东正说,她是走到马路中间时,看见绿灯变成黄灯,就赶紧跑,没想这时一部急驶的小轿车将她冲翻在地,摔伤了脊椎,造成瘫痪。听说那位肇事司机第二天就畏罪自杀,而小车是市城市规划局的,他们正准备起诉规划局,要他赔偿巨额损失费。
他第一次看见倪慧,看着那么娇弱的女子突然遭此变故,怎么接受得了,所以很同情她,颇有点怜香惜玉的感觉。
倪慧独自一人住在一幢别墅里,有一个护士陪伴和一个做家务的阿姨。倪金生要求葛东澜暂时住到他家来代替他照顾倪慧。也就是陪她说说话,问候问候,每天陪她去医院做一次物理治疗就行。否则一屋子女人,他不放心。
葛东澜点头同意。
没想他这一去竟去了大半年也没回来,只偶尔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自葛东澜住进来以后,倪慧的心情渐渐好转,并逐渐开朗起来。这自然有葛东澜的功劳。虽然葛东澜不苟言笑,但笑起来格外动人,不善言词,可一个不失时机的笑话,还有进门时的问候,出门时的告别手势,加上他帅气的外型,都温暖着倪慧的心。她不再整日忧心忡忡,哀声叹气,而是平静地捧着小说书边看边像少女那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等待葛东澜的出现。
往常葛东澜总要工作到深夜才回来,早晨是从中午开始。这时候就会看到倪慧捧着一本书在他必经的过道上一边看一边等他下楼。下楼时,他总是已穿带整齐。倪慧温和地说,在家里可以随便点,又不是开经理会议。可葛东澜总认为在别人家里,在女士们面前,不应该太随便。不过他的心理也在发生着一些变化,也在渴望这时能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和渴望的眼神。被人需要和等待是多么美好的事。每当这时,他总是殷勤地将她推到餐桌前,为她拿好她所需要的一切,然后和她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家常。
这种气氛很温馨,是他在电影中,电视中常常看到的,是他所向往的,家的感觉。有一天在工作的空隙,他偶尔回味这种感觉,并暗暗陶醉。突然一个声音说,傻瓜,你只是她父亲雇来临时照顾她的人,那儿不是你的家。葛东澜懊恼地垂下头。
三十多岁了,葛东澜还从没谈过恋爱。自从他离开家,他就一心想做一番事业来证明他选择的正确性,让母亲刮目相看。可命运似乎总在跟他捉迷藏。在部队,他想考文艺团体,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行。复员到工厂,他想在某一技能方面技压群芳,可工厂倒闭了。无奈何,只有做流浪歌手。只有在歌声中抒发他内心的苦闷,又能赚钱养活自己,一举两得。这几年,他也攒下了一些钱,想瞅准机会做一些事,所以他不想交女朋友。他看到他的朋友一交女朋友,钱就不够花。而且现在,他似乎还春心未动,没遇上什么心仪的女人。
倪慧自然也不是他心仪的女人。因为他看着她并没有心动,只是心痛。心痛她的不幸,像她父亲交待的那样给她以照顾。但他们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将近一年,环境,氛围,人和事都由陌生到熟悉,到习以为常,自然会生出许多感觉,特别是他渴望的家的感觉。
一个普通的日子,他正上班,突然接到倪金生老板的电话,让他去市郊一家小旅馆见面。倪金生的声音压得很低,神神秘秘的。
葛东澜如约来到小旅馆,见倪金生像是在这住了很久,惊诧地问:“你怎么不回家?”
倪金生笑着调侃道:“怕打扰你们呀。”
葛东澜不解地问:“我们有什么呀?”
倪金生说:“我知道你们过得很好,我女儿也过得好,舞厅里生意也不错,谢谢你。”
听他这么说,葛东澜倒不好意思起来,他一边说应该的,一边匆匆忙忙地掏烟,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倪金生清清嗓子正色说道:“我找你来是有事要说。我们都是男人,开门见山说吧。我不是做正行生意的,我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可我已陷在这烂泥里,没有办法了。坦率地说,我现在遇到了麻烦,所以找你来,是关于我女儿的事。倪慧从小失去母亲,由寡居的姨妈带大。唉——”他叹一口气说:“其实那些人是来杀我的,可我不在家,他们就杀了我老婆,那年倪慧才三岁。我抱着倪慧在她灵柩前发誓,我这辈子就她一个老婆,我会好好照顾倪慧,让她放心地走吧。后来我就把倪慧送到这里交给她姨妈扶养。去年她姨妈去世,她很伤心,就不知怎么被车撞了,伤了脊椎,腰部以下没有知觉,很可怜。我知道这是对我的报应,可应该报应我,不该报应我的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无辜的。”说到这里,他浑浊的眼睛里落下几滴泪珠。他擦擦眼泪继续说:“既然这样了,又怎么办呢?只能想别的辙。我和城市规划局已达成庭外和解,他们答应低价卖给我一块地,我想在那儿建一个娱乐休闲度假村,用倪慧的名义建,你具体操作,全权负责,资金我会保证。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娶倪慧为妻。”葛东澜惊愕地看着倪金生,倪金生接着说:“我知道我女儿不能过夫妻生活,我不强求你对她忠贞。我是男人,也很早就失去妻子,知道那样要求男人不对,也不可能。但你不能公开同居,而且你还要担负丈夫的义务。你可以和别人生个孩子,再让倪慧抱养,以继承你们家的血脉,和你们的财产,但你不能告诉倪慧,不能让倪慧在情感上受到伤害。我也问过倪慧你们处得怎么样,倪慧说你们挺好的,看得出倪慧对你很喜欢。现在就看你答不答应,如果不答应我也理解,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一旦答应,你就必须遵守约定,否则后悔莫及,不会有好结果。”
葛东澜垂着头一个劲地抽烟,不知如何回答好。
倪金生见他不说话,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就说:“你回去想一想,明天这个时候来告诉我。你先走吧,就要有人来,我不想你被他们看见。”
葛东澜做了个告辞的手势就出来了。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在这深秋的夜里,雨落在脸上,已有冬季的寒冷。可葛东澜没有打车,而是竖起衣领,缩着脖子,沿着街边慢慢往回走,细细回味着倪金生刚才的话。
今天的谈话内容,他做梦也没想到,忽然一个好大好大的平台在他面前铺展开,任他施展,画他最美最美的图画,这是他多么渴望的机会呀。他说只要和倪慧结婚,就可以经营那样一个集团公司,人前人后受人尊敬不说,还有成就感,这不就是被称为男人第二生命的事业吗?将来他还可以和妈妈一比高低,看妈妈可会小瞧他。和倪慧结婚不就是仍然和他同居一屋,像现在这样继续体验家的生活?不过,夫妻是要同居一室的,那就搬到一个房间住不就行了,他这样想。对感情上的事,他一直无欲无求,像个懵懂少年。虽然他知道男欢女爱之类的事,可倪慧那样的身体,他根本没往下想。而且那个机会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但和倪慧结婚,会不会被人看扁、讥笑,让他抬不起头?他又想,要靠自己创天下得闯到什么时候才有天下?他已经三十多岁,照现在来看,再闯十年也未必成。那又何必在乎别人的想法,自己昂首挺胸的做人不就行了。
这样想着,他很激动,在这无人的街上,他真想吼上几嗓子来表达此时的心情。不就是要我和倪慧结婚吗?结就是了。这时他根本没想他将为此付出的情感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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