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2章 驯云心法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不拉的口鼻淹没,身体被水流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向下游翻滚。他感到身体冰冷,就要失去知觉,一颗心却跳得分外激烈,好像随时都会蹦将出来。不拉尝试着泅水爬出水面,腰间却无半分力气,两肋隐隐作痛,刚一抬头,一波水流当头袭到,冷冰冰、激凌凌冲入鼻腔,呛得他火辣辣的,双眼泪流。河水太冷了,身处无底之渊,倏地又沉了下去。突然头皮一痛,发端被人拽住,慌乱之中,不拉乱抓乱泅,碰到一团软软腻腻的物事,也不作他想,人已冲出了水面,激流之中,依稀可见正是白脸天狐拉着自己,向岸边游去。不拉两只手随即抱住她的腰,被白脸天狐一掌落下,打在头上,晕了过去。
日光照射在索山东部,在通天河西岸,不拉被身上的疼痛唤醒,身体动弹不得,他挣扎着看向四周,不远处白脸天狐趴在一堆乱草中,白狐在她身边沉沉睡去。不拉既冷又饿,他想爬起来,可是胸腹绞痛欲裂,难不成骨头都碎了吗?不拉心惊,白脸天狐大敌已去,自己若是不走,便会成了她案上之俎。不拉看着周围的地形,青草一直延伸到森林边沿,树木向上生长,层层叠叠,直达山顶。不拉撑起腰想要试试站起来,隐隐听得有人尖声尖气说道:“大哥,找了这么久,连个影儿都没见着,要不我们先设法弄点吃的吧…”不拉凛然心惊,听出正是六个怪人中的一个。
“我说四弟小声点,你看这河水在此地奔流稍缓,她极大可能在这里攀引上岸。四弟再忍会,我们仔细找找,抓到了别说今天,以后几十年,我们都不愁吃喝了。”
“大哥,那上宫老儿真会把半份身家送与我们?”另一个说道。
“不由他不给,上宫家虽则豪富,论武功却是平庸。就算上宫夫人本是天狐门的人,却也因不是掌门传人,得不到其师的真传,我们怕他何来。把三件东西交与他,倘若他出尔反尔,我们就势将他夫妇俩一刀杀了,宅子占为已有,家财田产归入册薄,岂不更妙。”这位做大哥洋洋说道,其余五人连声称是,声音竟是越来越近。不拉急得挠腮抓脑,白脸天狐与白狐均已发觉齐齐站了起来,悄悄向不拉靠近。白脸天狐也不管不拉愿不愿意,搀起不拉,两人一狐慢慢向乱草丛中退去。幸亏这一带的青草依然高及过人,正是极好的藏身之所。两人刚走进草里三四米深,但听那尖声尖气的人又说:“大哥,我看这一带全是杂草,如若她们藏在里面,可不好找。”
“这娘们肯定多少知道我们的来历,深知在草里动起手来,她更要吃亏,怎会躲在这里。我们走快几步,兴许她就在前面不远了。”那做大哥的又说道。尖声尖气的人听罢道:“还是大哥想得细致,这娘们还挺狡猾的,我看六弟你也不要对她心心念念的了,等拿了上宫老儿的银两,哥哥我回沼泽去给你寻一门亲事,包你见了小妞儿笑哈哈就是。”
“唉,可不是,四兄。这娘们确实泼辣,我也不去想了…咦,大哥你看,这草像是有人躺过…。”声音突然被什么抢断。但听风声潇潇,长草沙沙轻响。不拉把心提到嗓子眼,极力地想要穿过长草缝隙看到刚刚自己和白脸天狐躺着的地方,却被层层杂草挡住了,看不见他们的位置,心想他们一定也看不到自己。不拉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他们会不会分开长草,往自己这边寻来。然而他们好像原地不动,因为一点声音也没有,倒像是已经发现了自己与白脸天狐,要一举抓住。
不拉悄悄转头看着白脸天狐,深怕脖子颈骨发出半点声响。只见白脸天狐右手拿着飞鎏银舌,左手轻轻捋着白狐脖子上洁白胜雪的毛发,屏息静气地盯着前面,秀美的双瞳里竟没一丝慌乱。但听草丛中突兀的传来几声呱呱蛙叫声,接着仿佛越来越多,遍布在长草之下,隐见草丛中有一缕缕细小的青烟袅袅升起,逐渐在草丛中漫开。白脸天狐柳眉倒竖,恨道:“我就知道那瓦罐必有古怪,原来除了发声扰乱对手,竟还藏有红斑箭蛙此等厉害的活物,青烟迷人眼,角刺利如箭,习性擅攻人类下盘。你跟白狐先到朱果树下等我,我黄昏之前必到。你要记住了,你身上的血是我的。只要你不逃跑,我只喝你一些助我还颜便可,绝不贪饮,这样你不至于血竭而死,我还会传你一些上乘功夫,叫你余生受益无穷。如若你敢半途逃脱,不管天涯海角,我必寻到,寻到必先剥你一层皮,尔后再慢慢敲骨吸髓,放干你的血。”白脸天狐目视不拉,露了一下凶狠的神色。接着俯低身子,在白狐耳边低语几句。站起来,指着西面说:“快走!”人已经飞起,左手掩鼻,向铢锱人说话的地方纵去。
白狐低叫一声,先是向偏北方向冲去,绕开有烟的地方,然后折而向西。不拉知道留下来也是不幸,如若逃走怕也如她所说,迟早被她找到。看来只好按她意思,先到朱果树下再说,万一她被铢锱人杀死在这里呢,哪里还会来喝自己的血。她心心念念要饮自己的血,如此穷凶极恶,真希望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才好。刚想到这,白脸天狐已经跟铢锱人厮杀起来。不拉呸的一声,一手按紧自己的胸腹,忍着痛,向白狐的方向奔去。
不拉每跑一步,胸腔便抽他一阵发痛,肉连着筋,筋连着心,痛得额头发汗。他施展不了轻功之法,根本无法与白狐并驾齐驱,赶上前去。好在那白狐已通人性,见到不拉远远落下,每跑出一段路便停下来等着不拉,有时在路边站着,有时趴在路中间,看到不拉,便又重新站起来奔跑。它与不拉上山,下山,迂回跑到当初出洞的山口,中途几经休息,从洞里慢慢又回到朱果树下。不拉跑得满头大汗,出了洞口,几要累倒,看着洞口就在近旁,想着还是小心为上,便又忍痛多走两步,来到洞口对面的硬地上挨着藤蔓坐下,面对洞口,时时小心。白狐却似一点不累,见不拉躺下,它打了几个兜,又一头冲进山洞里,消失不见。
不拉也不去理它,只觉得坐下来比在路上跑动可舒服多了,尽管胸腔内仍是随着呼吸一阵阵疼痛,好在不用大力呼吸,痛感已经大为减少,过了片刻,不知不觉眼睛发困,竟然隐隐睡去。过了好几时辰,耳中听得风声,被空空如也的肚子饿醒过来。这时天色已近黄昏,白狐仍没回来。不拉暗想,这会也不见白脸天狐赶来,难不成天从人愿,已被铢锱人杀了,或者斗了个两败俱伤,大家都惨死在长草摊上,变成死s。
不拉望着琼枝玉叶般的朱果树以及四周密密麻麻的藤蔓发呆,黄瑛金沙依然熠熠闪光,朱果仍是之前采摘后空落落的样子。他一时不知是喜是悲,纵然害怕白脸天狐真来啜吸自己的鲜血,可要是果真死了,却又好像是被自己诅咒所致。吃了她的朱果,又诅咒她,会不会太坏了?最好是她打赢了,悔悟了,觉得不该杀人,然后自己回她的什么玉瓶宫去了,那就万事大吉了。
不拉长叹一声,又想起了魁山婆婆,想起了云落村的干爹干娘,老爷宫五位师父,阿心、阿德、阿诗,还有传给自己武功的长忧老者。接着是调皮的绘晴公主。没想到她还是派了喜鹊前来寻找自己,可惜全部被那些毒蜂给蛰死了。不拉此时既想被绘晴公主找到,又不想那么容易被她找到,心里七上八下,一会想见到她,一会儿又不想见她,突然发现躲在这里却也蛮好玩的。就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正苦没有东西充饥,听得洞里似有声响,果然白影一闪,白狐嘴里叼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鸟,竟有寻常鸭子那么大,脑袋一甩,抛到不拉跟前。
不拉饿是饿的慌,却从没吃过生的,茹毛饮血那是野人干的事。他想起两个怪人躲在长草里时说,要烤得焦黄流油,多放葱姜蒜沫。想象那喷香烫口的场面,得如何好吃,对眼前这只皮毛俱全的野鸟就更是没有胃口了,连吞唾沫都觉得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难以下咽。
不拉打了一个冷颤,毫无食欲。
白狐自己像是吃了个老饱,趴在洞口处,不时地往洞里瞧。时光一点一点消逝,不拉饿一阵,消停一阵,百无聊赖,只要吸气,胸腔处便疼痛起来,只好躺着,尽量小心吸气。
夜色渐渐浓郁,天空星斗初现,“月亮”爬了出来,宛若一块残缺的瓦片,发着澄明的光华流水般洒将下来,朱果以及朱果下的黄瑛金沙,四周的藤蔓,均变得迷迷蒙蒙,如覆黄纱。不拉突然感觉这地方还有其他人来过,周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他仔细看着四周,在离自己几尺远,有一棵藤蔓似乎被人折弯过,这人力气颇大,折弯之后使得藤蔓因此回不了笔直的原样。更远处的黄瑛石沙似乎被踩过几个不易察觉的足迹。总之与自己离开时不太一样。或许是那晚追赶自己的二柳子,或许是鬼棘,或许是肥石。他们铁定是来抓自己的。不拉想起了那个骇人的黑耳洞,不由得全身打了一个冷颤。就算白脸天狐吸了自己的血,自己仍能大难不死,但肋骨受伤,怕也逃不出这方圆几十里的索山,仍是要被扔进黑耳洞,受尽苦楚。
“唉!”不拉又是一声叹息。
白狐耸拉着脑袋,听了叹息声,忽然站了起来,懒洋洋地走到不拉跟前,挨着不拉趴下,口里低低嘤叫。不拉伸手捋了捋它莹洁的白毛,它身上烘烘的,散发着一股毛发灼热的味道。
山风见凉,四周的藤蔓密密麻麻,风从缝隙中像刀片般钻了进来,起一丝寒意。这让不拉不禁想到火柴火机,但自从来了云窟里,就没见过这种东西,要生个火也不容易。他把脸贴在白狐的肚子上,半边脸很快暖和了起来。他只想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腹部却仍是幽幽阵痛,与他作对。身处周遭除了风声,再无他响。隐隐地,洞里似乎有了动静。白狐竖起了耳朵,不消片刻,一个人踉踉跄跄的跌出了洞口,不拉上看到正是白脸天狐。她胸前及膝盖以下布满血水,显然是受了某种利器所伤。白狐倏地站起,朝她直鸣。白脸天狐对白狐做了一个手势让其噤声不响,跟着嘭的一声倒下晕死过去。不拉忍着肋下疼痛,勉强走过去扶她起来。白脸天狐脸色煞白,竟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年,她的细腰软弱无力,坐也坐不住。不拉想起大人们说遇到晕倒的人要掐其人中。便毛手毛脚的用大拇指按压白脸天狐的上颚。他手法根本不对,按的位置也未知是否准确,上上下下乱按,不料一顿瞎操作,竟将白脸天狐弄了醒转过来。
她睁开眼,两手撑地坐好,仿佛油灯将枯,但凭最后一口气才撑到这里。只听她缓缓说道:“他们马上追来,没曾想我会死在这里…”说完看了朱果一眼,冷笑道:“我吃了它一辈子的果子,最后却也化成肥料回饲于它,可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倒也是好的。”嘴上如此说来,脸上却无半点凄凉自怜的神色,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你…你是伤得很重吗?干嘛死啊死的。”不拉甚是不解,心想何况他们也不一定能找到这里来。自己要不是误打误撞,哪能发现这里。他却不知那些铢锱人嗅觉敏锐,但有蛛丝马迹,便可踪人千里。
白脸天狐将手掌提到胸前,运了一会功,脸色稍见红潮,这才说道:“臭小子,要是吃朱果的是我,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偏生被你抢了先,看来这便是天意了。一切都是注定的,我只是…” 白脸天狐双眸蓄满泪水:“我只是恨我竟会死在自己人手里,这可趁了她们的心意!”她受了持勺者一记重击,内脏俱已开裂,要不是心法护体,拼命杀出重围,早已死在持盾者的夹击之下,变成一团肉泥。
过了良久,忽然听得白脸天狐轻轻一声叹息,恍如叶落,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一张俏脸刹时变得凄楚可怜。
“我…”不拉欲言又止。
白脸天狐幽幽说道:“你也不必怜我,我本就是个很坏很坏的人。别人想要杀我,我偏不让她们得逞。”说着拿出一张白娟,樱口微启说道:“此物仍是我天狐门中的至宝《驯云心法》,与其我死了之后被铢锱人抢了去,送与我那个自甘下贱的师姐,还不如现在赠与你,也算有个好归处。”说着将白娟递与不拉。
不拉年纪虽小,也知这是一门高深武功,世上难得,见她说要送与自己,那可不就是要将这门高深武功传给自己。小孩子心性,能得到这么好的东西当然高兴。不由得喜滋滋地伸手去接。
白脸天狐凝眸瞧着不拉,嘴角微微一笑。
不拉接过一看,只见雪片般薄薄的白娟上,右角处缀有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红狐,底下从左到右,龙飞凤舞,用丝线绣着:“驯云心法密如丝,驭风驾云意从心,三气皆由丹田入,透筋彻骨鬼神泣…”不拉还没看完,正待往下看,胸口处倏然被白脸天狐连着点了几下,每一下都刺痛入骨,他的四肢一阵痉挛,就此不能动弹。只见白脸天狐脸上虽然珠泪犹挂,却已是一副冷酷的模样,将白娟从手中一下抽回,放入怀中,说道:“我不负别人,别人却总负我,我不甘心就此死去,让那些沆瀣一气的人称了心,得了意。誓要与他们周旋到底。现下我身受得伤,只有你身上的血能助我复原。先前下不了手,是想着你在通天河畔也曾助我一臂之力,心眼不坏,杀你未免良心上过不去。但是谁又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来图谋我天狐门的三宝?姑且一试,果然如此,不分年龄男女,都是贪心负义之辈,既是这样,死又足惜,你也就不要怪我残忍。”说罢拿起不拉手腕,脑中只想:“血、血,我要吸血。”一口咬了下去,不拉喉咙里啊的一声干叫,手腕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他四肢头颅均动弹不得,两只眼睛却还没瞎,眼睁睁地看着白脸天狐将樱口凑到他的手腕处,把自己的血一口一口吸食吞下。他的舌头僵直,嘴巴难言,只能嗬嗬地出声抗议,心头急得直喊:“快停、快停,你这人不人鬼不鬼,吸人血的东西,快停下来啊!是你说要送给我的,又不是我去抢的,你就是想找个借口吸我的血而已。你这臭坏蛋,臭鸭蛋!”猛然间打了个冷颤,身体开始感到寒冷。他知道再被她吸下去,自己便会血竭而死。自己怎么蠢到相信她的话,相信她不会将自己杀死,竟然还在这里傻傻地等她来残害自己。可是现在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不拉感到身体越来越冷,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颤栗、抽搐。一颗心剧烈跳动,一吸气便牵着肋下的伤口犹如骨头断了般疼痛,简直生不如死。
白脸天狐就像摔不掉的吸血虫般,嘴巴死死吸住他的手腕不放,樱唇仿佛与不拉连为一体,为了恢复功力,为了击退株锱人,她什么也顾不了了。
带着体温的浓血源源不断地从不拉手腕处流入白脸天狐腹中。不拉头脑昏沉,仿佛行将睡去,他感到害怕,眼前一切变得轻浮起来,模模糊糊中白脸天狐终于放开了他的手。硬土朝脸上撞来,不拉扑通一声跌倒,脑袋一痛,反而清醒了几分,可是手腕处还是流血。他侧着身子,双眼圆睁,直直地看着白脸天狐抬袖拭了拭嘴角,盘膝而坐,自顾自的运起了功,很快脸色便蒸蟹般红润起来,衣衫如风鼓起,飘飘若仙,嘴角擦不尽的血迹处,看上去既美丽又诡异。
不拉浑身乏力,瑟瑟发抖,连咒骂的念头都没有了,他只想回到一个温暖的地方,缩在绵软的被子里,牙关咬紧,抵御寒冷。
白狐跑过来嘤嘤地舔食他的手腕,不拉也无力反抗,心想,连你也要来吸我的血么?
白脸天狐脸香汗淋漓,真气在她体内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借着不拉血中朱果的滋养,不断生肌还颜,念动功造,化腐朽为传奇,将五脏六腑所受的伤强行s合,又用真气层层护住。
白狐舔了一会,不拉手腕处的血竟然凝住不流了,它嘤嘤叫了两声,伸过头来继续舔着不拉的脸。不拉直觉脸上濡濡腻腻,又湿又暖,带着一点点血腥味,也许是自己身上血的味道,也许是白狐吃过飞鸟的味道。白狐停了下来,看着洞口处出现的两个人。赫然便是铢锱人中的颈上盘蛇者与肩膀停蜂者,六人中数他俩轻功最好,脚程最快。瞄了白脸天狐一眼,脸露喜色。颈上盘蛇者蛇已不见,喜滋滋地说:“四哥,我就说只要a迹寻来便当没错,大哥、五哥非要越山拦截,你看,这不是徒费周折吗。”
“六弟,你不懂,大哥不是怕她逃到索山人那里去吗,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可招惹不起。万一她声东击西,故意布疑,正好我们也胜券在握。”
白脸天狐杏眼斜睨,心中暗喜:“你们这不是自取灭亡吗。”突然长身而起,飞鎏银舌如练激射,分击两人眉心,胸口。
两人万万想不到白脸天狐重伤之余,威力竟是丝毫不减之前。急忙舞起弯刀招架,脸上已无半点轻蔑之意。一时兵韧交鸣,打成一片。白狐从来不会袖手旁观,窜上前去,张牙舞爪,却是急得团团转,苦于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忽然肩膀停蜂者“啊”的一声,下腹让飞鎏银舌挑中,伴随剧痛,被拉出一截小肠,霎时血水淋漓,摊倒在藤蔓上。颈上盘蛇者蛇见状转头大呼:“四哥…”微一疏神,银舌穿喉而过,当场毙命。白脸天狐回头,白狐已将肩膀停蜂者的肚子撒破,内脏流了一地,没一会功夫,两人都相继死去。
白脸天狐连连咳嗽,心抚胸口。显是用力过甚,中气难继,以至气滞呼吸不顺,咳得她脸红若枣,身似病柳。忽听洞中另有他响,遽然娇吒道:“还有贼人,那里逃!”
话到人到,飞身纵去,银舌舞成一团,护住全身,以防洞中漆黑,敌人趁机施放暗器。
忽听得一人厉声哭道:“二哥,我们这就豁出去,给四弟和六弟报仇!”
白脸天狐早就料得有人,但觉银舌呛的一声弹了回来,已知来者必有持盾者之一。单论武器,这门扇般的铁盾确是她飞鎏银舌的克星,可以轻易就挡住攻击。兼之此洞本非人工所凿,乃是钻山兽类出入的通道,洞道大小不一,恰好入口这段因土地坚实,天然甚窄,持盾人只需将盾一放,几乎将整个洞道全部挡住。黑暗中白脸天狐使出浑身解数,飞鎏银舌钻、打、挑、刺,却招招都打在了盾上,直打得她好声气馁。又听那人又哭道:“哥,咱们冲过去吧,杀他个痛快啊!”做哥哥跟着喝道:“弟弟莫急燥,等大哥来了再冲不迟…四弟、六弟给她杀死,妈的糕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这臭婆娘!”
原来哥俩脚程较慢,到洞口时刚好看见同胞兄弟被杀,悔恨迟了半步。拿勺者立时就想冲过去与白脸天狐拼命。做哥哥的持盾者悲痛之余却仍能冷静,知道此番杀将出去,以两人之力,只能步死去兄弟的后尘,立马掩住拿勺者弟弟的嘴巴,让他难以发出声音,想着先退出洞去,等后头大哥与五弟兜来汇合,四人再杀之报仇不晚。不料洞中漆黑,转身时兵器还是碰到了洞壁发出了些微声响,这白脸天狐何等警觉,一下便听到。好在他有强盾在手,竟能妥当地护住周身。
这下一方攻不到对手身上,一方不想这么快分出胜败,成了僵持之势。在洞中一时半刻,两方慢慢适应了洞中的阴暗,借着外面微光,各自已然隐约可见。
白脸天狐心想,虽然六人去了俩,那持勺者也在通天河杂草中被自己卸去一条胳膊,但四人聚齐实力非同小可,自己无伤之时对阵六人,尚处下风。眼下他们少了两人,自己却也伤患在身,体内五脏六腑此时不外乎暂时修复一下,并非真的康复如初。想要胜于他们,简直不太可能,务须速战速决。
白脸天狐樱唇轻咬,倏忽厉喝一声,只觉全身真气流转。此乃她天狐门殊死一搏的招数,将丹田真气悉数逼将出来,成败在此一举,双腿连环踢向盾牌。持盾者霎时觉得盾上似有千重巨浪压来,胸口如有大石撞击,啊的一声,口吐鲜血,单膝跪地,盾牌一头瞬时压下,他双手强撑。间不容发之际,白脸天狐飞鎏银舌已是出手,啪的一声,将他的人头打下一半来。自己的脸上跟着一热,似被浓血脑浆迸射一身。她生性喜洁,想都不想,忙拿手去擦,直觉手中滑腻腻的,鼻中一阵腥味。还未及恶心,但觉风声飒然,忙要抵挡,已然不及,小腹刹那间剧痛,人已被持勺者一击打飞,摔出洞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持勺者一招得手,见哥哥不幸,啊的一声,由洞中窜出,杀红了眼,不容白脸天狐稍缓,挥舞的铁勺,嘴中高喊:“还我兄弟的命来!”他两眼通红,头发凌乱,断去的左手简单包扎后鲜血透出,奔跑中便如疯狗一般。
白脸天狐见状大吃一惊,身子向后便缩,眼看勺子落下,难以幸免。突然白影一闪,白狐当胸将持勺者扑翻在地。铁勺滚落在黄瑛沙边上,持勺者怪叫一声,空手与白狐扭成一团,脸上、身上无不粘满了黄瑛沙与泥土。他疯了一样,拳头雨点般落在白狐身上。他的脸上、脖颈处皮肤裸露的地方被白狐撒咬得血肉模糊, 因为少了一只手,顾此失彼,攻击白狐便不能防御。慢慢处于下风,左手断臂截口处被白狐抓破,血流如注。眼睛被抓瞎,慌然无措。他乱打乱踢,口中不断叫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白脸天狐知道:他口中嚷嚷的 “你”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白脸天狐。他恨极了自己,就算死了也要给弟兄们报仇。
可惜他的叫声慢慢停了下来,他的喉咙被白狐狠狠咬了一口,接着又被白狐翻了过来在后脑上挠出白皮。白狐撒扯了几下,确定他不再动时,终于放开他退回到白脸天狐身边,却仍是紧紧地盯住他,以防他死而不僵。
持勺者突然颤抖了一下,白狐吓得猛地跳起,朝他嘤嘤两声。
持勺者向着死去的哥哥伸出了手,好像要爬到他的身边,肩膀扭动了一下,终于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周围恢复了平静,风微微吹过来一股血腥与屎尿混合的味道。
不拉贴着地面看到停蜂者斜躺在藤蔓上,脑袋歪在一边,几只老鼠模样的小动物正在他破肚子上进进出出,噬咬他的肠子和内脏。不拉喉咙一阵作呕,流出一口酸水,眼泪跟着呛了出来,他仍在发抖,从没这么冷过。
白狐身上染满血迹,一边眼球渗着血,血水将周围眼睑下的白毛挤出一条浓稠的血痕。它奋力想站起来,前脚撑起,突然失足跌倒,再次站起,身子不断的抽搐,敌人倒下了,它不用提高警惕,胃中一阵痉挛,嗷的一声,吐出一大滩浓血和白色的食物残渣。身子抖擞了几下,终于站得利索,嘤嘤而叫,尖嘴来回摩擦地下,去除污垢。它不知受了持勺者的几十几百拳,还能活着属实不易。擦了几下之后,慢慢走到不拉身边,低头舌舔不拉的脑袋。
白脸天狐脸色苍白,看着粘满血迹的白狐和烂如死尸侧躺在地上的不拉,她咬着朱唇,慢慢收起飞鎏银舌。想与铢锱人的三次大战中,一战比一战凶险,额头不禁香汗淋漓——清楚还有两个正在向她们包抄而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