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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章 第4章
带回孟馥之后,柏琳云又找来了与她关系甚好的医女师红蕊,请她为孟馥治伤。师医女剪开孟馥身上的衣物见到伤口之后,直呼柏琳云是在为难她。
“你尽力治便是,治好了我有重谢。”柏琳云道。
师医女叹了口气,“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只有勉力一试。可是……”
“可是什么?”
“我是在想,纵然我能治好这孩子,你又该怎么办呢?我都听说了,你是从耿婕妤那将这孩子抢了过来,你就不怕婕妤发怒,转头来处罚你?”她压低了声音:“我一位同僚曾服侍过这位婕妤,知道她心眼比针眼还小,陛下如今宠她,她越发猖狂暴戾,从不把我们这些身份不如她的人放在眼里,你得罪了她,可要当心。”
果然,那天傍晚,耿婕妤身边的宫女便气势汹汹的赶来,说要将柏琳云带去见耿婕妤。柏琳云断然拒绝。待那群宫女怒气冲冲离开之后,她当机立断出门,主动去找了一趟宫正,要求进掖庭狱。
“我愿自首。我今日冒充了婕妤身边的女官,这是我犯下的大罪,我甘心受罚。”
与柏琳云还算是有几分交情的李宫正被她吓得不轻,忙问她是发生了什么。在听柏琳云以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完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她愈发惊骇,“你怎有如此大的胆子?快快快,随我去见婕妤,我替你向她求情。”然而才一站起,李宫正便又忧心忡忡的拧眉,“那耿婕妤是个最不讲道理的蛮横女子。这些天来她仗着陛下宠爱,做了不少跋扈之事,我怕她不会轻饶你。柏二娘,你还是先藏一晚上,明日去找昌明公主求情吧。”
“我来你这,就是为了自保。”柏琳云温声细语的安抚道:“你将我送去掖庭狱吧,这样一来也不至于牵连到你。至于公主那——公主在道观清修,没有必要打搅她。更何况陛下宠爱婕妤,公主若为了我与婕妤起冲突,会被人视作不孝。”
“那你该如何是好?”
“不必为我担忧,为我找间牢房把我关起来就是了。”柏琳云轻松地好像是要去太液池上泛舟一般。
在她的坚持下,李宫正只得答应了她的要求。在漆黑潮湿的掖庭狱中,柏琳云舒服的睡了一晚,在监狱,她不用担心被人半夜闹醒。至于明天早上醒来时将面对怎样的局面,柏琳云不在乎。
她并不害怕那位盛宠的耿婕妤。
原因很简单,她的舅父要做宰相了。
以她前前世当太子妃、当皇后、当太后的经验来看,一个宠妃再怎么得宠,在皇帝的心中也未必有多重要。耿婕妤敢无视法度滥杀如孟馥一般的普通宫娥,可她不会敢动宰相的外甥女,就算她头脑愚蠢行事鲁莽,她身边也自会有聪明人,告诉她什么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便是权力所带来的好处,无怪人人都想要争权。柏琳云在漆黑的牢房中,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次日清晨柏琳云醒来的时候,她发现牢房的门竟是开着的。有人蹲在她的身边,正为她拨着铜盆里的热炭。
她一开始以为这是耿婕妤派来的人,但转念一想,虽然按照她的记忆,她的舅父的确会在今天,也就是文熙十年的十二月十七正式拜相,耿婕妤一个后宫女子,却没道理那么快就得知消息,更不可能马上就转变态度让人来讨好她。
炭盆中火星炸开,将沉浸在思考中的柏琳云吓得微微一惊,恰好这时那位男子抬起了头,这一瞬间,柏琳云确定此人绝不是某人的奴仆。
第一眼望过去,当视线与这个男人对上之时,柏琳云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玉,并且是祭祀时古玉,通透、清润、蕴着神秘的苍凉。他身上有种超出世俗的高贵,可他的年纪却又并不算大,三十,或者二十岁?总之柏琳云所面对的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疲态。这人身上穿着的是紫色的大袖氅衣,头戴芙蓉冠,是个道士,还是个身份非比寻常的道士。
张映之。她马上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在睿宗皇帝当政的末期,“张映之”是一个让许多人敬畏的名字。本朝崇道,几乎每一代皇帝都会在身边养几个道士,闲来无聊便召到面前问一问鬼神之事。到了睿宗年间,最得睿宗信任的便是这位张仙师。
张映之的来历是个迷,没有人知道他的师承、他所信奉的是哪一宗派,更说不清他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何种方式出现在皇帝身边的。似乎在很多年前,在天子的身边就有这样一位神秘道人的身影,当人们意识到他对皇帝有着超乎寻常的影响力时,他已经成了笼罩在太极宫上的一重云雾。
很难用简单的言语来界定张映之的好坏,柏琳云活了好几辈子,都想不通该如何评价这个男人。他干政、弄权,利用天子对他的信任操控朝堂,可他又似乎与历史上的栾大、李少君之流有所不同,不求富贵、不图功名,任哪位权贵试图与之结交,他都不为所动,皇帝赐他高官厚禄,也被他悉数推辞。后来在睿宗驾崩之前,他一夜间消失无踪,仿佛是卜算到了未来的动乱。而很多年后,依然有人在名山大川之中,发现他的身影。
柏琳云数次重生,都与这位张仙师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因此对他也就谈不上熟悉。她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来掖庭狱中找她,而还没等她开口,张映之便主动向她询问:“柏夫子昨夜休息得可好?”
对方亲切的态度让柏琳云感到一头雾水,偏生对方还满脸的理所当然,似乎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位公子,敢问您姓甚名谁?”她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她要装作不知道,以此来表明一件事情——他们根本素昧平生。
张映之从容的向她行了个拱手礼,平静回答:“贫道张映之,道号清阳子。承鸿山静隐宗修士。”
柏琳云犹豫着是否要做出一脸崇敬的模样,毕竟眼下的张映之可是比耿婕妤更得圣心的大人物。紧接着她便听见张映之将那番话的后半段说出了口。
“——久闻柏夫子有林下之风,是长安城内赫赫有名的才女,不但善诗书、精六艺,更是对道家典籍钻研颇深。贫道心中仰慕夫子,早有与夫子结交之意。还望夫子不嫌弃贫道学识浅薄。”
柏琳云:“……”
不,她并不懂什么道家典籍,只是当初她为自己进宫造势时用力过猛,雇来的人将她吹捧到了离谱的程度。若是考问她儒经,她尚能勉强应付,可要是问她道经,柏琳云唯有丢人的份。虽然她前世被送去了道观里听了一辈子的道士啰嗦,可以完整的背诵出一些经文的内容,却不能理解字句背后的深意。她记得前世收养自己的那位道长眼神中的悲悯,但除了那个眼神,与他有关的记忆一片模糊。
她与这位看似满脸真挚的张道士对视了片刻,疑心此人是故意来找她麻烦。她进宫三年,若这人真有意与她结交,为何早些时候不来?然而她摸不清楚对方的真实意图,只好与之虚与委蛇,“道长若能赐教,妾身心中自是不胜欢喜。然而妾身眼下身陷囹圄之中,恐怕不能使道长如愿了。”
“夫子所遭受的,乃是无妄之灾。”这个才与柏琳云初见的男人,以一种淡然的态度,对昨日柏琳云所惹下的事,下了论断。
柏琳云越发觉得此人古怪。
张映之又道:“夫子高洁,怎能身处如此污秽之地。还请速速离开这掖庭狱。至于夫子与耿婕妤结下的误会,就由贫道来为夫子解开。”
柏琳云无言的与之对视了片刻,挤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如此,甚好。”言毕,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牢门。
她想不通张映之要做什么,索性放弃不再去想。这一世,柏琳云的处事原则就是少言、少行、
少思。做个悠闲的笨蛋能让她活得舒服。
张映之目送她离开,在她与之擦肩的那一刻,微微垂下了头。
柏琳云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了小道童疑惑的声音:“师父为何要对这个女人如此谦卑?”
张道长悠然说道:“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今日救一无辜之人,又积攒下了一份功德。”
小道童说:“可这世上无辜可怜之人何其多,师父为何不挨个去救?”
张映之说:“你闭嘴。”
柏琳云留了个心眼,在走出掖庭狱的大门之后,悄悄将身形隐在一片雪松下
。
过了一会,张映之师徒从狱中走出,柏琳云听见那道士用语重心长的口吻教诲自己的学生——
“那柏夫子非同寻常。”
“非同寻常在何处?”
“其命星落于紫微,陷于摇光、天枢之间,此人注定是大富大贵之辈,亦将是大奸大恶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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