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洛梅山(1/1)

首发：~第3章 洛梅山

原来洛梅山是东方家祭祀祈福家族的圣地，他们一般不在此地居住。每逢大祭大节才齐聚于此。等若兰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她在洛梅山最好的院落最好的屋子最好的闺房醒来，醒来没有姑姑，没有姐姐，没有茅草屋，没有寒冷，从今日起她是若雪，她是最寒冷的若雪。一声“郡主醒了”进来无数的丫头婆子，参汤，细粥，点心，随后又是不相识的爹爹和爷爷。她不知道怎么称呼，怎么行礼，总之，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再随后，帐帘之外，又是官医诊脉，开方。忙作一团。

若雪有些尴尬，祖父和父亲，应该是喜忧参半，准确的说是喜大于悲，东方家快刀斩了十四年的乱麻，开始稳准地向着预定的更核心的权利前进，而若雪，对，以后就叫做若雪吧，她想着眼前的花团锦簇终究是恍如隔世一场梦。其实，东方连与和东方卫的心中也未免不痛惜，可是事到如今，只能如此，能与皇室结亲是修了八世的恩德，东方家的嫡女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还能有什么不满？敢有什么不满？空气中似乎有些尴尬，这是最陌生的亲人，若雪忐忑不安又痛苦，她想坐起来站起来，可是她的身体不允许，祖父和父亲想进内室探望，若雪恍惚看见他们的身影，又晕过去。活生生两个亲人啊！

不能大张旗鼓的办丧事，却要浓墨重彩的迎郡主。

这几日，若雪不是躺在床上，就是待在桌旁，心中翻江倒海，心中千言万语不知和谁倾诉。过去的日子就像回放一样在心头每日循环往复。她一连几天没有说话，身边的人她不知道有谁可以信任。

这日黄昏，风刮得累了。细细的干雪默默地飘着，若雪下得床来，在众多的颜色里，她坚持穿上了一身素色的衣衫，几丝飘动的刘海趁得肤色更加雪白，梳洗后在丫头婆子的拥护下走出院子，去向祖父和父亲问安。她想总归该这样做无甚错误。她望向天空，似乎寻找亲人的足迹，一朵雪花，落在脸上，是泪吗？有些真相，有些冤仇还是需要自己去做些什么。

可还没走出院子，东方卫就进来了。估计知道女儿醒来，听到通报，马上就来了。父女又重新走进屋子，东方卫瞧着眼前的小人，和心爱之人相似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有些哽咽。至亲之人却要重新认识一般。他说：“若雪，你明日随父下了山庄，回侯府中吧，那里你有很多姐妹，气候也相宜，对你的身体也大有益处。这也是你祖父的意思。”

若雪说：“父亲大人吩咐，女儿理应遵从。祖父和父亲一心为了若雪，孩儿心中自然明白。可是孩儿从小未见双亲，与姑姑和妹妹相依为命，如今姑姑和妹妹为了家国大义，族中安宁，自愿西去，留下若雪一人独享富贵，孩儿心中有愧。”说到这里若雪跪下又道：“孩儿心想，要留在这山上，为姑姑和妹妹守孝一年，一来报答姑姑和妹妹的多年照顾，二来也替咱们东方家日夜祈祷，保佑咱们来年风调雨顺，天下顺遂。也免去祖父父亲上山祭祀的辛苦。”

小小年纪一席话说得东方卫面无血色，自愧不已。若雪忠义两全，没有反驳之礼。她一字一顿不慌不忙间把受过的委屈，得到的恩情，和为家族着想的气度表现的淋漓尽致。颇有她母亲当年的风范。殊不知，十天以前，她还是姑姑和姐姐跟前的小机灵鬼，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她，可是十天以后她就成了灵魂孤单的孤儿。她要彻底的急速成长，独当一面了。她没有什么不可以。因为她自己就是所有。

东方卫忙扶起了若雪。说：“你既有如此想法，甚好。我定会向你祖父禀报，成全你的心愿，你以郡主的身份镇守祈福之地，份量最好不过，圣上也会嘉奖。”若雪一听郡主二字，心中凛然悲伤她道：“父亲眼中的郡主身份，女儿无功，惭愧，何况亲人都不在了，身份于孩儿不过，不过是身外之物。”东方卫看了看若雪缓缓道：“你的身份是落地就带来的，束缚也好，荣誉也罢，都是你的命。难道我和你祖父就不是你的亲人？”

说罢，东方卫起身走了。留下一个若无所思的孩子。你走吧，因为你从来就未曾来过。外面风雪越来越大。第二日，东方连予父子不顾天气，径直带人下山去了。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新人上山来，今日是教引嬷嬷，教习规矩习俗，熟识宫中礼仪，明日是家中的女史，又从账簿、田产、经营上一一讲解；后来又来了授业恩师，书法、国策、法度、诗词……总之山上一日比一日人多，一日比一日热闹。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东方家的女儿几乎是当成公子来养了。有朝一日，等待用时，所有知识必是信手拈来，文武双全。

要说这些人里面，若雪轻易没和人说过一句话。她是事事谨慎，步步小心。但话说回来，底下的丫头婆子管事车夫也没有一个人敢不尽心。几天之内，山庄里俨然有了新主子一般，所有账目供应花销人员全由恢复身份的东方大小姐新郡主一人承担。按照老太爷传过来的话就是：所有的大小事情就当是给小姐练手了。面对小小年纪的若雪能得到这样的恩宠一开始是有些人轻视的，等着看笑话。可是才几日下来，她的言谈举止，谈吐见识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私底下都在说怪不得郡主的才能被家族如此重视，的确是有东方家族的犯，经年累月的油滑子奴才们都渐渐收起了敷衍之风，又格外尽心了，这是后话，不提。

除夕前夜，若雪只留一个小丫头麦麦在身边服侍，这个麦麦无牵无挂是个孤儿，做事勤快又小心，刚分过来没有几天，若雪细细观察觉得是个难得的忠仆。焚上一支檀香，素纱窗映进来微微的月光。台前的红梅正一瓣一瓣地飘落，仿佛数着岁月的经脉。麦麦研墨，若雪把几日的思亲怀念一蹴而就：迢迢十载，芳华绝代；晶莹智慧，玲珑七彩。凝天下灵毓之风韵，集九国风姿之豪迈。茫茫郁结，泱泱呜哀。一缕香魂，若兰芳歇。姐姐……

提笔泪已尽，字迹模糊不堪，几日以来，若雪终于哭出了声音。

姑姑

姐姐

如今只留下了我一人

“是谁，”仿佛夜色之中有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