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1/1)

首发：~第1章 初见

延熹五年，七月，荀攸的祖父荀昙带着他在颍川荀家吃酒，荀绲家又添一子，取名荀彧，刚刚百露。荀绲对于这个儿子的出世显得非常高兴，满月酒和百露都请遍族里人。荀昙由于任上事情耽搁了，所以堪堪赶上吃这次百露酒。

虽说都是颍川荀家，但是荀攸家并不在颍川，荀攸是个遗腹子，一直跟着祖父过，一般而言是在哪里做官，就在哪里安家。荀昙的父亲是荀淑庶出的长兄，若不是荀昙和他哥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官做着，恐怕颍川荀家是不会记着家族里还有这么一支。荀昙弟兄两个小时候就不愿意在颍川住，原因无他，长房长子，见了谁都至少要叫叔。荀昙看着荀攸肉乎乎的脸上，挂着一脸的不愿意，当时就明白，这小子一定和自己当年是一样的感觉。荀攸如今也有七岁了，刚刚明白伦理纲常，要他对着一个才一百天的奶包子叫叔，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一日，吃完饭，荀昙晃晃悠悠准备出门往长社钟家去串串门。忽然发觉有东西扯住了他的衣服后摆。回头一看是他那个小胖孙子荀攸在拽他，荀大人也只好俯身，捏捏孙子的肉脸说：“乖孙，去和你小叔玩去，阿爷出会门。”说完就抬腿出门了，回头看看，荀攸正落寞的站在门槛上挥手。荀昙忽然感到有点内疚，但是很快就平复心情往钟家跑。他知道，他那个鬼精鬼精的孙子是不会难过多长时间的，很快他就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自娱自乐，在家的时候，这孩子能一个人闷头玩一天。同理，这次荀攸自娱自乐的方式，荀昙依然想不到。

于是荀昙前脚出门，荀攸后脚就开始往大门外面挪，先在门口玩，然后看看门里人来人往，就是没人注意他，然后就溜溜达达往外面走。因此现在的状况是，荀昙在前面哒哒哒往钟家走，荀攸在后面远远的缀着，然后往集镇上走。而因缘际会，有些人注定要相识，钟家的一个孩子钟繇就在这个集镇上的书院里读书，还有个把时辰今天的课程就要结束了。

荀攸虽然不是第一次逛集市，但是这里毕竟和广陵不同，还是有好些新鲜玩意没有见过的。比如这镇子上就有一个木匠，平日里打些家具，做一些小孩的玩具。荀攸完全被挂在门口的一只木鸟吸引住了。木匠手艺很巧，木鸟身上的翅膀能活动，鸟肚子上引出一根细线，拉动细线翅膀上下扇动，仿佛振翅欲飞。

木匠发现荀攸杵在门口不走的时候，他已经站那玩了有一会了。“娃儿，你要真心要买可以便宜点卖给你，100钱。”荀攸在袖子里摸了一会就摸出一卷书来。只好扬起笑脸说：“我没有钱可以拿书换么。”颍川一地由于荀家的缘故，家家尚文，只要家里有点闲钱的，都会把娃儿送去念几年书。书虽然不是很稀罕的物件，但是也不是家家能有的，这个木匠的儿子，就是用他爹做家具边角木料抄书的。木匠有些心动，于是叫他儿子“大块，出来！”里边出来一个很健壮的男娃。健壮程度和他名字完全相符，个头和年纪都要比荀攸大出不少。荀攸憋着笑，把书递给大块，摘下木鸟很开心的对木鸟说：“跟我走，以后你就叫木鸠了。”木匠的儿子大块拿着书迫不及待就开始念，结果一句话四个字有两个念错。这次荀攸没憋住，直接笑出来了，晃着手里的玩具说：“看在木鸠的份上，我教你念一遍。”

这头荀攸教大块念书，那头书院里钟繇正在写字，忽然眼角的余光瞄到有几个人趁先生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了。钟繇很鄙视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又继续写字。等钟繇写完字，交了作业收拾东西回家时，荀攸这里也结束了。临走的时候，荀攸跟大块说：“你这名字太难听了，不如我给你改一改。”由于刚才荀攸一下没磕巴念完一卷书成功的镇住了大块以及大块的爹，所以这孩子现在很崇拜的点点头，他爹也默许了。荀攸四下乱看了一番，眼睛又落在木鸟上。“不如就叫大鹏吧，鹏是一种大鸟，很厉害的。”结果是皆大欢喜，大鹏高高兴兴的向他爹宣布他的新名字。荀攸乐颠颠的晃着木鸟继续乱逛，不知不觉走到书院附近。先前从书院溜出的几个顽童，一眼就看见一个眼生的小胖孩手里拿着木匠店里那只木鸟，这群孩子垂涎这个木鸟很久了，始终没凑够钱买。于是这伙人走过去，拦住荀攸。

小胖子荀攸虽然胖，但是感觉并不因胖而迟钝，身手也是练过的，此时发现有生人拦路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警惕的看着几人。果然是来者不善，一共四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很霸壮的孩子首先开口了：“哥几个想那只木鸟很久了，让给哥吧，算你20钱。”荀攸眼珠一转，说：“这样吧我写个字你们认识的话这鸟就给你了。”然后在地上画了一个字，那几个小子一看都傻眼了，没一个人认识的。荀攸心下奸笑，乱写的当然没人认识了。那几个孩子眼见软的不行，就准备仗着人多动武了。荀攸见架势不好，心中有些犯难，这木鸠断然是不能给他们的，毕竟拿了一册书换的；若不给，必然要打一架，打不打的赢另说，要是打起来，家去以后爷爷不会说什么，其他那些叔爷爷就难说了，指不定要家法伺候。那几个孩子看这胖小子面色不改，以为他有什么后手，也没敢轻动。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钟繇背着个褡裢子从书院出来了。远远就看见这帮人围在那里，就知道准不是什么好事，必定在欺负人。走近一看，果然一个小孩被围在中间，这几个人在摩拳擦掌了，那个小子还傻愣着不动。钟繇看着那小胖子就觉得亲切，当下决定帮那小孩一把，轻轻把褡裢放在一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偷袭那几个坏小子。荀攸也看见对面走来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年，正在寻思，要不要大叫一声先生来了，然后溜之大吉，只见那高个少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荀攸还以为他有什么妙招呢，就没有动。只见那少年一个手刀劈向中间那个霸壮孩子的后颈，打倒一个，接着左手一记肘击，右手一记肘击，又打翻两个。看得荀攸险些吐血，不得已也只能冲向最后一个站着的孩子，又撞翻一个，自己也跟着压上去了，把那小子压的喘不上气来直翻白眼。接着先前被打倒的三个孩子又爬起来两个，来拽荀攸。钟繇一看荀攸要吃亏，就丢下手里抓着的人。场面一片混乱，边上做买卖的不认识荀攸，但是没几个不认识钟繇的，这一带店面上的招牌，旗帜都是钟繇帮写的。于是早有人往钟家飞奔去报信。又有人来拉架，这几个坏小子平时没少干欺负人的事，于是拉开以后都骂他们，这几个人一看架势不好，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钟繇看这几人溜掉了，就向大家拱拱手，于是都散开了。钟繇自去找褡裢子，刚才混战中褡裢不知道被谁踢飞了。荀攸揉着半边脸，也去帮忙找褡裢。然后两人就亲亲热热的聊起事情的原委来了。褡裢子找到了，钟繇也不急着走，拉着荀攸坐在书院的墙根下，非要问清楚荀攸写的什么字。于是钟繇看着那个字也傻眼了。荀攸很得意的笑了，说：“瞎编的字，怎么样，看起来很像有这么个字吧。”钟繇也笑了，很宠溺的帮荀攸擦脸，掸衣服。

等到钟家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面，荀昙往墙根一瞧，果然那个小胖孩是他的乖孙。刚听到有人去钟家报信说钟繇帮一个小胖孩，和人打起来了，荀昙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小胖孩很可能是他孙子。荀攸也在人群中发现了他爷爷，于是对钟繇说：“走了，回去领罚。”然后各回各家，荀攸一路走一路不停的回头向钟繇挥手，钟繇那头也是如此。等到走的看不见的时候，两人才忽然想起来，刚才聊了那么多，却没有问对方的名字。荀攸想，看起来爷爷认识那家人，回头问问爷爷就知道了。钟繇想，看起来叔叔应该认识那孩子的爷爷，回家问叔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