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胜利(1/1)

首发：~第4章 胜利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风势也稍小了一些，皇甫嵩挥手下令，“出战！”敢死队的人将干草咬在嘴里，翻身上马，从缓缓打开的城门突了出去。一时间不闻人语，只听见马蹄的踢踏声。城门缓缓的关上，皇甫嵩带着众人上了城墙，远远的看着战况。不多时芝草带着自己的小队摸到了黄巾营地，芝草吹了声口哨，小队的人四下散开，各自引燃了手里的干草，有的扔在草地上，有的直接扔到了帐篷上。芝草又吹了声口哨，小队的人都集合到了身边。这时再往营地里边看去，各处星星点点的火在风的助力下，瞬间成了燎原之势。城楼上皇甫嵩指挥着人又是擂鼓又是舞着火把，呐喊着冲出城来。波才部顿时炸了营，乱哄哄的起来衣服也来不及穿，摸着兵器就着微弱的光四散奔逃着，渠帅找不到队长，队长找不到士兵。放火的死士们见城内响应，也都吼叫着冲入营地，见着乱窜的人就砍。波才拼了命才集合起人进行防守，此时朱儁带着部队加入了混战；黄巾有人多的优势，虽然在第一波攻击中死伤不少；官军这边人数虽少，但训练有素，又有死士在其中穿插制造混乱。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官军渐渐又落入了下风，芝草见队里的人有战死有受伤，发起狠来，长刀抡得滴溜溜转，生生又扳回了这一小块的局势；然而这样代价也是极大，很快就体力不支。眼看这支小队就要覆灭的时候，黄巾部队又大乱起来，原来又来了两支官军。一支是骑都尉曹操带来的骑兵，原先火起时曹操就立刻带来了所有骑兵过来支援，从西门外冲进了黄巾营地；另一支是皇甫嵩集合了所有的预备队，看见情况不妙也出城来支援。曹操的骑兵在营地里反复穿插，接替已经力竭的死士，搅乱黄巾的阵型，官军渐渐的扳回了局势。天微明的时候，波才丢下了大堆的尸首仓惶往阳翟方向逃去。

战斗了一夜的士兵见敌人退走了，都东倒西歪的坐下来休息。芝草早已累的脱力，先前只是凭着一股斗志，麻木的做着重复动作，这会儿放松下来，长刀从手中滑落也没力气去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有刀落地的声音，抬头看时面前站了个五短身材的将军，芝草依稀记得好像是昨晚曹字旗下的那个将军。只听那将军说道：“你是战士，不要丢掉自己的武器。”说完将刀递了过来，芝草哆嗦着接过刀紧紧抱在怀里。那人似乎很满意芝草的举动，笑了笑，转身带着人去打扫战场。

芝草坐在地上，呼吸着带着焦糊味和血腥味的空气，扫视着周围或坐或卧的军士，没有找到队里的人。就这么大地方，他们能在哪里，芝草心里想着，身体却不愿动一动站起来去寻找战友。无所事事的坐了一会，身边陆续有人走过，大约是打扫战场的人，芝草依稀听到有人在唤她，朝那个方向看去，好像是郭嘉，她动了动嘴，干渴的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好在郭嘉转了一圈发现了她，跑了过来，噼里啪啦一顿问，“你没事吧？受伤没？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吓傻了吧？”完全没有注意到芝草一直在用口型说，“水。”又咋咋呼呼的嚷起来，“文若，她在这里！”荀彧听见叫唤跑了过来，还叫来了荀攸，钟繇也跟着过来了。几个人围着说不了话的芝草议论着。“公达，她是不是吓傻了？”“不至于啊，要是吓到了，撤退那天就该吓到了。”“也可能是吓的多了，然后才傻的？”后面传来一个不大熟悉的声音，“他可能是渴的说不了话……”几人转身看去，见是骑都尉曹操，一齐行了礼，通报了姓名。曹操猛的一见这群人，顿时就觉得自己和土鳖没有什么区别，剩下的话都吞在了肚里。曹操打量着这几个人，他们也在打量着征战一夜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曹操。一时间两边在默默对望，把芝草丢在一边，这会她口不能言，只能暗暗腹诽。曹操被盯的有些发毛，低头一扫看见坐在地上的少年，立刻开口说道，“你们是不是把他忘记了。”郭嘉“哦”了一声，从身上摸出水囊递给了芝草。“战死的，受伤的真能得到双倍的抚恤？”芝草喝完一袋水沙哑着嗓子问。荀彧点头，“皇甫将军是言而有信之人。”“我去找他们。”说完拄着长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去寻队里人。钟繇见找着了人，又见到了传说中的曹操，暗暗扯了扯荀攸，拱手道，“你们聊，我们还有事情。”郭嘉想了想也追着芝草去了。一时只留下荀彧与曹操留在原地干瞪眼。“都说颍川出名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曹操没话找话。“曹将军也是少有的英雄，今日亏将军来的及时。”荀彧顺嘴夸了曹操一句，“曹将军什么时候回师？”“上谕是让我来助皇甫将军解长社之围；但也让我临阵听皇甫将军调遣，若他用的着我，我绝不推辞。”“皇甫将军应该会需要你的。”荀彧忽然笑着拍了拍头，“不能再聊了，去看看元常他们进度怎么样了。”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曹操欣然接受了，俩人同去寻钟繇。

钟繇正在指挥着民夫挖坑，时节已经入夏，遍地的尸体不掩埋的话很快就会有瘟疫。自己人的自然要好好收殓，至于黄巾的尸体只能扔在坑里，胡乱填些土。荀攸在坑边找了截焦黑的木桩，伏在上面登记着战死的人，不断的有士兵抬着尸体过来，是官军就记上一笔，放在一边等人来认尸；黄巾就直接扔在坑里，等着覆土。芝草仍在寻找着战友，郭嘉跟在后面，掩着口鼻，连连咳嗽。荀彧快步上去，拍了拍郭嘉，“你赶紧回城去吧，府君那边也有很多事要忙。”郭嘉咳嗽着没有答话，芝草折回来，皱着眉头，“刚才就叫你回去了。”荀彧听她说话仍是沙哑着嗓子，温言道，“莫只说他，你也休逞强，一道回去。”“还有一个，找到了就回。”正僵持着，忽然有传令兵过来，“左将军和府君请曹将军和几位先生去议事。”说完又去找钟繇二人传令。荀彧看了芝草一眼，“你去吧，不论找到没有，中午之前回来。”又转向郭嘉，“你随我回去。”芝草目送众人回城，又去寻人，找了一阵，始终找不到，看看天色已经接近中午，只得回了城。

县寺内议事也有了结果，最终皇甫嵩还是采纳了曹操的意见，原地休整一天，再去追击黄巾余党。虽然皇甫嵩也想乘胜追击，希望在黄巾逃进阳翟城之前击溃他们；但是己方昨夜所有兵力都投入战斗，此时人马困乏，实在无力继续追赶。好在探子回报说黄巾并未逃进阳翟，而是在潠水边安营休整。听了这个消息众人实实在在的松了口气。“各位对下一步作战有什么想法？”和之前几次作战一样，皇甫嵩又开始征询意见。曹操手一拱先发言，“将军，我军骑兵较多，行进快，黄巾骑兵少，行动慢。我们可以衔尾而击，不断袭扰。”“我们可以分日夜两班，轮流袭击，让他们没有休整的时间，身心都极度疲惫。”荀攸跟了一句，把这个追击的方案又添了些花样。荀彧坐在曹操边上，见他有些不解，小声解释道，“黄巾兵绝大部分都有雀蒙眼，夜间不能视物。之前我们就打了不少夜战，效果很好。”曹操恍然点头。朱儁有些可惜的摇头，“我们人数比他们少太多，不然分兵两路，一路追击，一路往阳翟断他们后路。”“那就只有在追击中让他们丧胆了，一旦丧失勇气，这种乌合之众就会一哄而散了。”皇甫嵩说的颇为轻松，“现在谁愿意领军追击？”“我。”“我去。”曹操与荀攸两个几乎同时应了，然后斗鸡一般的对视着。堂上众人见状都笑了，皇甫嵩笑道，“这样，你们一起去，孟德你引本部骑兵，让公达给你做参谋。我与公伟另外领一支，跟你们轮班。”议事完毕各自回去休息，一宿无事。

第二日整队的时候，荀彧想让芝草跟着荀攸去，却不见她人。叫来两个力壮的仆妇，命她们把芝草找来。两个仆妇找着芝草的时候，她正睡的昏天黑地，怎么也弄不醒，二人费了老大力气才把她撮弄到唐纨那里。芝草换了地方才猛然回了魂，茫然的看着周遭。唐纨见她醒了，塞了一个面饼一杯浆给她，“赶紧吃了，文若找你。”芝草嚼着饼，一张嘴就掉些饼渣，含混的说，“是不是公达先生又要和人动手了。”“差不多吧。”唐纨捏着一把汗，看她吃完了饼，帮她掸掉了衣服上的渣渣，“去吧。”芝草放下杯子转身出去。

曹操带着兵马，中午的时候接近潠水准备埋锅造饭，使人去河边打水。士兵没走多远回报说，河边有黄巾扎营。听完士兵的汇报，荀攸与曹操对往望了一眼，俩人露出了然的笑意，曹操转脸对那士兵说，“传令，去远处打水，勿惊动敌人。”“合该他们倒霉，”曹操嘻嘻笑着，“竟然背水安营，莫不是指望反攻？”“反攻是不要想了，怕是连命都要留在这里。”荀攸摇了摇头，“想学项王，也不想想有没有项王的勇力。”“晚间的时候，我们先给他们来一下，假装包围，逼他们渡河。”“嗯，一旦他们下水，就进攻，过了河的不问，我们只管把人往水里赶。”“我们就占了他们的营地，让他们露宿去。天亮的时候皇甫将军应该过来替我们了，我们只管休息。”“等他们走远了再渡河，还是在夜里进攻。”俩人一敲一搭的像说唱一般敲定了作战方案。芝草侍立在旁听的寒毛乍起，都有些同情敌人了，不忍再听稍稍走了远了些。少倾，这两人商议完了，自去吃了饭休息，静待天黑。一时间营地里寂静一片，连走动的声音都很轻微。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又吃了一顿饱饭，曹操起身叫来了传令兵，被荀攸拉住了，“再等等，等他们睡着了再打。”又转向传令兵，“传令下去，准备好火把，熄灭所有火堆，任何人不准点火。”静坐无事，曹操忍不住与荀攸聊了起来。“公达像你这样的人才却被禁锢至今，实在可惜。”“也没什么可惜的。”荀攸盯着远处黄巾营地灯火，敷衍的回了话。“公达高义，能在危机时候挺身而出。”“哪里哪里，守土有责嘛。”曹操觉得有点词穷，沉默了下来。荀攸却闷声而笑，“你昨天认识的几个，都是我们这顶顶有意思的人。”曹操听了嘿嘿一笑，自觉不好接这话也就不说了。

月过中天的时候，对面黄巾营地只剩下几点晦暗的灯火。荀攸拍了拍快要睡着的曹操，“传令进攻吧。”已经养足精神的官军似饿虎扑食，又似群狼捕猎，冲向了黄巾营地。战况一边倒的倾向于官军，黄巾营里响起悲惨的嚎哭。闻者也不由伤心，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迟疑的看向主帅。荀攸面色凝重的看向曹操，曹操很快看清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沉重的含义，咬了咬牙吼了出来，“继续进攻！”声音已然变了调。战斗已经变成了屠杀，持刀杀人者仍不能停手，如果不能把他们杀到胆寒，那么天亮时即使有皇甫嵩的增援，依然会形势逆转。曹操深知这点，尽管有不忍，但还是要忍下来，毫不犹豫的下达着一个又一个的命令。天将明时，一小半的黄巾趁乱跑了，一小半过河的时候溺毙了，只有一小半过了河，慢慢往阳翟退去。曹操占了黄巾的营地，准备安排士兵休息，皇甫嵩已经到了潠水边，于是过河，跟在黄巾身后又掩杀了一阵，放他们离去了。

入夜的时候，曹操又带人追击了一次，天明的时候皇甫嵩赶到。照例又来回冲杀了几次，正欲撤退扎营时，黄巾那边却乱嚷嚷起来，大呼“渠帅死了！”皇甫嵩与朱儁两个见状，立刻又集结部队，冲杀了过去。皇甫嵩于马上大喝，“贼首波才，已遭天谴，尔等小贼还不速速卸甲！”又找了些声音洪亮的军士也跟着喊话。黄巾那边显然听见了，不少人迟疑着丢掉了手里的武器；还有人哭喊着，“渠帅定是受了天谴，不然何以连日无功，死伤无数！今又身死，我等合应乞降。”于是尽数作鸟兽散，负隅顽抗的尽被斩杀，自此颍川境内贼情消解，府君还治阳翟。但汝南以及南阳等地仍在黄巾控制之下，郭嘉与芝草两个依旧回不了书院，郭嘉直嚷着这几个月的经历胜过读书十年，喜滋滋的住下了，每日只跟在荀彧等人后面；芝草本来就是听荀彧差遣跟着护卫郭嘉，这一向在生死之间武艺又有精进，也留在了城里。

在阳翟休整了几日，曹操就要带队回京复命，皇甫嵩与朱儁也要去征讨屯驻西华的彭脱。阴修带了郡府属吏于路给三人践行，“薄酒一杯，谨祝三位将军武运昌隆。”皇甫嵩与朱儁两个拱手致意喝了杯中酒；曹操举杯在手却不急着喝，眼睛瞟着阴修身后的荀彧几人，“曹某与几位贤士相交，心内仰慕；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与诸君再会。愿诸君安康。”说罢饮了酒。曹操往西北，皇甫嵩往东南各自引兵而去。见两队人马都已走远，阴修也带着手下往回走。瞥这路边尚未收殓的尸体，荀彧忽然开口，“元常，一共斩杀了多少黄巾？”“大概算了一下，总数该在三万之上。”“经此一役颍川人口也消减了不少，”荀彧摇头叹息又看向荀攸，“听说有不少黄巾原地解散了？”“嗯，是这样，文若你想收编这些人口？”“正是。若是许以户籍，和赋税减免……”“可以一试啊，文若。”钟繇笑着拍了拍荀彧，“快走快走，回去详细商量。”三人越走越快，阴修落在后面直抱怨，“你们这些后生，一点都不照顾老人家。”前面三人听见随风飘来的抱怨，爽朗的笑着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