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转进(1/1)

首发：~第3章 转进

两军隔河相望，各自吃了饭。黄巾那边由于多数人夜间不能视物，只好扎营休息。官军这边在休整了两个时辰之后，趁夜行军，又摸黑渡过了潠水，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到达了长社城外。听着身后士兵的欢呼声，朱儁与荀攸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城内已经翘首盼望了一天一夜的皇甫嵩等人急忙开了城门迎了出来。“公伟，情况怎样？”皇甫嵩扶住朱儁，有些急切的问道。“昨天天黑的时候两边停战了，他们那边扎营，我们急行了一夜。”“这么说，他们晚上确实看不见？”“确实，所以我们还能有一天一夜的休整。”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城里走。“这里我们还是以坚守待变为主，听说援军已经开始整装，派了一个年轻人，叫……”皇甫嵩想了想，“哦，叫曹孟德，骑都尉曹孟德。”断后的部队陆续进了城，先到长社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在队伍里搜寻着亲友，寻着的寻不着的，哭成一片。芝草眼见着走在前头的荀攸被钟繇荀彧按住，嘘寒问暖半天都走不脱，把头一低就想脚底抹油溜走睡觉。转身正想溜时，却听见身后传来郭嘉夹着兴奋的声音，“芝草，芝草！”只得又转回来，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嗯？你怎么糊了这么多血？”郭嘉皱着眉头上下看了一阵。“你跟人对砍一天，也是这样。”芝草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我哪有那本事。”郭嘉瞧着她不像有事的样子，又开始活跃起来。荀彧检查完了侄儿，转脸看见血啦啦的芝草没鼻子没脸的站在一边。“这次表现不错，辛苦了。”见二人完好无损的回来，荀彧心情很好，顺嘴夸了她一句。芝草却紫涨了面皮，咕哝了一句，“我去补觉了。”就头也不回的跑了。郭嘉在后面一路追着一路喊着，“你跑错方向了，我们不住那边。”荀彧略愣了愣，问荀攸，“这丫头也会害羞？”荀攸瞥了一眼飞奔而去的两人，面上僵了一下，含混的说了一句，“打了一天，累的吧。”说完也溜了，留下钟繇与荀彧两个面面相觑。“都累出毛病来了？”荀彧问钟繇。钟繇捻着胡子想了一会，“倒像是小孩子闯了祸，想蒙混过去的样子。”荀彧在自己脑门上弹了几下，依旧不明所以，“算了，平安回来就好。”钟繇点头称是，“下面的仗还不知怎样打呢。”两人一边商议着如何安置转移过来的军民，一边往县寺走去。

这一天风平浪静的过去了，黄巾并没有立刻就杀到长社来，使了探子打听了消息回来，说是往阳翟去安顿老幼了。皇甫嵩趁机指挥了军士把城墙又筑高了些，城外的沟又多挖了一道。城里，阴修自去拜访钟家人，商议守城事宜；荀家与钟家的子弟带着人给迁来的民众安排食宿；朱儁也带着军士让出了房舍在露天搭起帐篷。傍晚的时候，忙了一天的荀彧与钟繇坐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忽然发现士兵已经开始埋锅造饭，饭食的香气，激起了胃里的饥饿与身体的疲乏，两人相视一笑，站起来一同去找芝草。进了县寺后堂，便听得女子的笑语声传来，堂上只坐着两个男子，年长那个倚着凭几，歪在榻上；年轻那个双手支着脑袋，伏在案上。听见动静案上伏着的少年抬起头来，往外看了一眼，欣喜的跑了出来，“文若元常，你们忙完了，饭快好了。”钟繇笑了笑，脚步不停，“忙不完的，就是饿了。”荀攸离了凭几坐直了身体，“两位将军呢？”“他们一直都是和士兵同吃同住的，这会该在街上帐篷里。”荀彧想了想说。“我也住帐篷去。”荀攸说着站了起来，却被钟繇一把又按了回去。“你慌什么，吃了饭再去。他们这会儿早开饭了，你去了汤都喝不着。”正说着话，芝草与阿鹜两个端着饭食出来布菜了。“目下口粮都是按人头配给的，只能做成这样了。”布完菜，芝草挠着头，有些歉意的笑着说道。郭嘉瞥了一眼，哀叹道，“没有肉，难以下咽。”芝草在他头上拍了两下，安慰着，“熬一熬，等打赢了再给你做肉吃吧。”荀彧咽下嘴里的菜，看着郭嘉，“怎么有意见啊，配给是我提出来的，分配是元常和我一起去办的。”郭嘉认命的端起碗，“没有。”“那快吃吧。”堂上的人见郭嘉一副倒霉样子都笑起来，独阿鹜只轻笑了一下，目光落在荀攸身上。此时，厨房的门帘子传来轻微的响动，芝草转头望时，各家的女眷都挤在门帘子后面顺着缝隙往外看。“先生们，赶紧吃吧，帘子后面可都是望眼欲穿的人呐。”芝草戏谑的说着，来回瞟了瞟堂上的人和帘子后面的人，不等堂上诸人发作，又一扯阿鹜，回了厨房。才进门便被紫藤挟住了，唐纨上来捏住了她的腮帮子。“瞧瞧，才几天就没个正形了。”芝草忙不迭的告饶，“纨姐姐，饶命。”低头看时，面前尽是面泛酡红的女子，只得嘿嘿嘿的笑着。唐纨又揉搓了几下，才放了她去收拾。

一会堂上碗筷的声音渐渐小了，厨房里女子陆续都出去寻自家男人说体己话去了。芝草出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就只见郭嘉一人伏在案上无聊的拨弄着筷子。“他们都去说悄悄话了。”郭嘉说的有点委屈，还有点兴奋。芝草白了他一眼，“少骗我去听墙角，你正事忙完了嘛。”又去收拾东西。受了打击的郭嘉，又化作一滩铺在案上，“事太累，我歇会。”不多时采荇出来送了荀攸到门口，两人仍在细细的说着话，芝草在堂上，只听到什么“小心”，“勿念”，余下的也听不真。须臾，采荇又扯了荀攸上了堂，冲着芝草行了礼，“多谢你那天施以援手。”芝草赶紧丢下手里的东西，回了礼，呐呐的说，“当不得夫人这声谢，万幸没有犯下大错。”采荇上前执了芝草的手道，“当得，这一阵还要你多费心了。”“职责所在，夫人放心。”“夫人，这下放心了？”荀攸附在采荇耳边，轻声笑言。采荇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用手肘在他肋下轻击了一下。荀攸就势退开一步，转身出去了。伏在案上装睡的郭嘉跟着一跃而起，口里叫着，“公达等我。”，也跟着出去了。采荇脸颊微红，笑了笑，与芝草一同收拾案几。

又过了两日，到黄昏时才陆陆续续有黄巾到了长社城外，来了也不攻城只趁着还能看见开始安营扎寨。荀攸在城墙上见下面乱哄哄的都忙着扎帐篷，也没安排人守卫，顿时有些跃跃欲试，去找两位将军请示了。不多时，荀攸带着皇甫嵩朱儁两位将军又回到了城楼上。“公伟，你看，”皇甫嵩看了一眼，指着城外对朱儁说道，“确实可以下去冲杀一阵，别的不图，消减些人数才是主要的。”朱儁点头称是，“我这就去。”下了城楼，引了本部人马冲出城去。皇甫嵩招来了亲兵，“你点一部人，准备接应右将军。”亲兵应了转身去准备。皇甫嵩又对荀攸解释道，“先前我与公伟也商量过了，收复几个城池无甚大用，黄巾还会卷土重来。如今只在这城里坚守，尽量吸引他们的主力。然后……”他伸出手来，凌空用力一捏。荀攸了然点头，“去年本地丰收，如今虽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粮草还够吃用。前番撤离阳翟的时候又带了不少粮草，黄巾没有拿到多少粮草，”说着出了口气，“但愿是我涨彼消吧。”随即两人都沉默不语，紧紧盯着远处的战况。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远处一队黑黢黢的人骑着马快速接近了城墙。天光昏暗，看不清楚样貌，皇甫嵩挥了挥手，亲兵带了一队人出城去迎接。朱儁回城，又上了城楼对皇甫嵩道，“趁乱斩了不少，他们又退了几里地。我不敢深入，也退了回来。”皇甫嵩点头，“自是应当谨慎。看此情况，明日却不能故技重施了。”“罢了，哪能天天遇到这等好事。”朱儁言毕哈哈笑起来，余下的二人也跟着笑。

第二天果然没有找到机会再突袭一番，只得加紧在城内训练新招的军士，加固城防。城外的黄巾越聚越多，但也没有来攻城，却摆出围城的架势，日日的在外面喊话，希望策反城内的军民。如是过了有小半个月，城外没有撤军的迹象，城内的气氛愈发的紧张起来。朱儁在操练的间隙来同皇甫嵩商议，“义真，这几日军心不太稳啊。到现在还没有哗变，全因你的威望。”皇甫嵩笑着反问，话语间难掩轻松，“公伟怎知不是因你的威望？”朱儁苦笑着指着皇甫嵩，正要驳几句，荀攸自外面掀了帐门进来，笑着，“皇甫将军，朱将军，树叶草叶都已干透，可以点燃。”皇甫嵩一拍腿，“好。”说罢携了朱儁出去，荀攸也跟着出去了。“方才我与公达在商议反攻，他说敌人依草结营若是秋冬时节倒是可以用火攻。”“将军说，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青草也该干透了，应该能点着。”荀攸在旁边接话，“我去试了一下，果真能点着。”“现在只等大风，估计快起风了。”说话间上了城楼，皇甫嵩指着城外的营地，“公伟，你看那边的草地。”朱儁远远望去，草色仍是泛青，却透着灰败。三人又下了城楼，皇甫嵩伸手从路边的树上掰了一根树枝，“看好了”，说着用手轻轻搓了搓，将树叶搓成了粉末。朱儁也放松了表情，露出笑意，“那赶紧，跟军士们讲讲，也好安定军心。”皇甫嵩点头，又对荀攸说，“公达，你去跟府君通报一下，也好让他们安心。”荀攸作礼应了，自去县寺找阴修。

县寺里，阴修正召集了手下属官和世家代表讨论粮草问题，见荀攸进来了，挥挥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公达，两位将军那边有没有什么好计策能尽快解围？我们这才商议了，各家的存粮都拿出来，也只能支持这几日了。”“府君，”荀攸向堂上众人行了礼，“两位将军让我告诉大家，解围就在这几天了。”“哦？”阴修十分惊喜，堂上的人也都露出喜色，“公达详细说说。”荀攸拱了拱手，“如今坚守半月，已到了用奇之时。黄巾依草结营，易为风火。趁夜纵烧，必大惊乱。出兵击之，田单之功可成！”“若是秋冬，倒是可以纵火，现在是五月，正是草木生长之时……”钟繇有些疑惑。荀攸笑着答道，“我先前也是这样说的，皇甫将军说多时不曾下雨，草木应该可以点燃。我还不信，去试了，果真不假。”“那就只缺风了，”荀彧伸头看了看外面，“倒像是要起风的样子，先前树枝还纹丝不动，现在已经开始摇摆了。”“看来成败就在今晚了，大家做好准备。元常，文若，城内设施再去加固加固，别给刮倒了，再砸了人。”阴修最后拍了板，各人便下去各司其职。

傍晚的时候，东风越来越大，干草叶子刮的满天飞。骑都尉曹操带着部队渡过了洧水，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长社了，但因风太大，行走不便，只得先安营扎寨。皇甫嵩见风起，立即召集军士从中挑选死士，只待夜间突出城外放火。自黄巾围城以来，芝草便一直跟着荀攸在军中，专司训练军士武艺。皇甫嵩发出征召死士的榜文，有好事的便来寻芝草。“你若是参加，我等都跟你去，请你做队长。”芝草笑骂道，“少来激我，早报了名了，还用你们来说。我这就去列队，你们谁不来谁是小狗。”说着拿了长刀就出了帐篷，去东门下列队。

芝草到时人已经陆续到了，敢死队的人一手拿着干草，一手拿了长矛肃然而站，边上的战马也不出一声。她领了干草，站到了队列的前面。一会皇甫嵩阴修等军政要人也都来了。皇甫嵩扫了一眼沉默的队伍，做最后的动员。“成败就在今夜，能否解围，全赖诸君努力。事成我为诸君请功，若有损伤，加倍抚恤。”说着拱了拱手，又指了指身后的人，“我与府君在此恭候诸位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