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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3章 三人
阿雉
阿雉这个名字,是荀攸给起的,在家的时候她唤作采荇。采荇第一次见到荀攸的时候,是在十一岁那年的三月三,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阴太守与民同庆,也带了家眷在颍水边举行仪式,采荇是太守侄女,又快要到婚嫁的年纪,因此也有机会出来游玩一番。
采荇到河边时见一个青年正在弹琴,旁边围着好些年轻姑娘,她跟堂姊妹们也都望向那个青年,倾听着琴曲。忽然那群姑娘都朝另一个方向望去,转头看去时却是一个麻衣少年在哧哧笑着。少年扫视了一眼望向他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勾了勾嘴角,和身边的高个青年说了几句话就独自离开了。那高个青年顿时就被几个女子围住了,采荇看着那个离去的少年,这少年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脸上也是水光莹莹,走过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带着一阵水汽。一个水淋淋的人,和周围那些干巴巴的人完全不同,采荇在心里默默的给了一个评价。目送那少年走远了,回头却见身边的堂姊妹们都四下散开各自找中意的人去了。采荇年纪略小,又站的远,一时之间也没人过来攀谈。干站着看了一会,那群嘻嘻哈哈的人又与自己毫无关系,颇觉无趣,走到母亲面前拽拽她的衣角半撒娇的说,“不好玩,还是回去打珞子好玩。”她娘笑笑以为自家闺女还未开窍,辞了一众妯娌带着采荇回去了。
回到家采荇抬眼就见父亲在堂上坐着,似乎等正等着她回家。“父亲!”采荇亲亲热热的叫了一声,提着衣裙跑到父亲面前坐下,她母亲也笑着走到堂上坐下。“今天去玩有没有看中哪家小子啊,为父给你提亲去。”做父亲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采荇闭了眼认真的想了会,能想得到只有那个水湿淋淋的麻衣少年。于是睁了眼对她爹说,“都是些干巴巴的人,没什么意思。只有一个麻衣少年,和别人不同,水淋淋的。”父亲大笑起来,“是水淋淋的少年还是水灵灵的少年?”“水淋淋的!”采荇被她爹笑的有些恼了,咬的重重的又说了一遍。她爹仍旧笑着,说,“好,帮你打听去,打听到了,为父就帮你提亲。”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都不在意料之中,虽然父亲打听到了那个少年叫荀攸,也去和荀家提了,但等到那少年除了服正式议亲的时候,父亲却意外的坠马身亡,而和荀家联姻的人选也换成了大堂姐。失去了父亲的采荇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伤心之余更添了一层愤怒;这种愤怒在每次看到堂姐那张得意洋洋的脸蛋时都会加深。采荇原以为事情就这样了结了,然而一年一年过去,那少年却没有来迎娶堂姐,甚至没在颍川出现过,这让她原本沉到底的心,又活泛起来。
事情终于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迎来了转机,一天家里姊妹们到镇上去采买胭脂铅粉,看见许多人围着菜市口的大告示牌;也好奇的过去看告示,采荇看了内容,忽然笑了起来。她那大堂姐不识几个字,忙问写了什么。采荇念了一遍,仍旧笑着说,“没写什么,大体是说党人亲属五服以内永不录用。”看着堂姐慢慢拉长的脸,她心底涌起了小小的快意,本来堂姐等着那人来娶已经等的有了怨言,这下她该等不下去了吧。果不其然,回家后没几天就听说堂姐回去就闹着要退亲了。
真正的的好事却是发生在六月初,当初的那个麻衣少年又回来了,如今已经是一个俊逸的青年。六年后的重逢惊喜又刺激,采荇在河边洗衣,忽然间一个男子从河里窜出来,湿淋淋的站在她面前。两人都楞在原地,采荇很快就认出了那个男子,惊喜之下手中的木杵掉了都没有察觉。还是荀攸先反应过来,在木杵顺水飘走之前把它又捞了回来。两人大眼瞪小眼杵了一会,最终还是那个青年先落荒而逃。采荇看着他飞奔而去的背影,笑了起来,两次见到他都是这样湿漉漉的,还真是应了这个攸字。
之后事情就充满了喜乐,两人十分有默契的经常在颍水相遇,每次见面荀攸总能整出点新花样来。在情感上女孩子通常要更敏锐一些,采荇原以为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已经做好了好事多磨的准备,接触了两次发现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便收起了那点小心思。荀攸也是个极其聪敏的人,试探了几次以后也就明白了,好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阿鹜
阿鹜这个名字也是荀攸给起的,在他上荀爽家里做客之前,阿鹜还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洗衣丫头。由于那时候芝草也只是个没名字的烧火丫头,还进府早年纪略大一些,占了丫头这个和高雅没什么关系的名字,作为洗衣丫头的她就只能跟在后面叫小丫。虽然说芝草又活泼又仗义,还喜欢拿着姐姐的派头照顾她,但是她还是有些小姑娘的心思,总希望自己是最受疼爱的那个。而在这里,阿鹜觉得芝草才是那个最受大家喜爱的;不仅深受仆役的疼爱,几位先生也喜欢吩咐她做事,和郭嘉更是亲如姐弟,甚至自己的奶奶也总是偏疼她,说什么孤雁似的一个人。
而在荀攸来了以后,不但有了一个正经的名字,先生们外出活动也捎带上她了,以往这些活动通常都是带着芝草。这个温和的翩翩君子一下就获得了阿鹜的全部好感,想要和他一起离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哪怕是去他家里还是做个洗衣的丫头。踌躇多日,中间家里还闹了疫病,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没找着机会开口。正愁的不行时,荀彧拿了契书问她愿意不愿意签,阿鹜便说要考虑考虑,然后鼓足勇气跑去找了荀攸。
磕磕巴巴的讲完了自己的请求,阿鹜局促不安的看着沉默不语的荀攸,惴惴的就想转身逃走。这时荀攸才开口,“我家里确实也缺个跟内子作伴的人,只是你跟你祖母商量过么?”之前阿鹜思来想去都是怎么跟荀攸开口提这事,还没有想过怎样跟奶奶讲,顿时就有些急了,“公达先生,芝草不也是自己签的契书么,我也可以自己签!”荀攸见她这样,笑了笑说,“你总跟芝草比作甚,给自己添堵么?”阿鹜才想说,我才没有总和她比,荀攸又开口了,“你们情况不同,她家里没人了,你有;她没别的选择,你有。”“小丫头,你准备签活契还是死契啊?”旁边传来钟繇戏谑的声音。阿鹜还没答话,荀攸起身拿了食盒塞到钟繇手里,“写完了?吃你的饭吧。”又转向阿鹜说,“你不用现在就决定签不签契书,我权当给内子找了个小妹,先去我那玩几年。”见阿鹜又要开口表白,荀攸摆了摆手,“以后的事情想好了再决定,不着急。”阿鹜只得点头,荀攸又道:“你先去跟你祖母商量吧,总要她同意我才能带你走。”听了这话阿鹜喜不自胜,行了礼转身要走。却被荀攸叫住,“以后不要和别人比,那样活不舒坦的。”满心喜悦的阿鹜虽然不大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叫她不要攀比,却也顺从的点了点头,乐滋滋的走了。
和范婆说了这事,当时就被满院子的追着打,阿鹜还从没见过奶奶这样愤怒。还是芝草拼命拽住了范婆,她才有机会找来荀攸帮她说项。最终还是荀攸说服了范婆,阿鹜才如愿。
姊妹
阿鹜和钟、荀二人一道坐车回颍川,一路上都在翻来覆去的想着,一会默默的感激芝草,一会又不安的猜想荀攸的夫人是不是个和善的人,一会又担忧自己能不能适应新环境,是以脸上颜色变换或喜或忧,阴晴不定。轮流驾车的两人看着阿鹜的脸色一路憋着笑,到了颍川地界的时候,钟繇实在忍不住了,小声对正在驾车的荀攸道,“我算是领教了六月天和娃娃脸的共通之处了。”荀攸微笑的看着钟繇说,“阿鹜要是被你说哭了,你就下车自己走回家。”“这么快就护犊子了?”荀攸并不答话,转而去看阿鹜,见她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知道她没听见钟繇的调侃。于是唤了阿鹜回神,“你不用担心,采荇可比你那个踢天弄井的发小好多了。”顿了顿又道,“人又温柔和顺,最是体贴,谈吐也风趣。你会喜欢她的。”钟繇在一旁嗤笑起来,阿鹜看了看钟繇,虽不明白他笑什么,但是荀攸的话却给她吃了个定心丸,表情也变的自然起来。
到颖阴时荀攸带着阿鹜下了车,钟繇自己驾车往长社去了。阿鹜跟在荀攸后面,有些忐忑的进了家门,堂上有一女子迎了出来,“回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飘了过来。“嗯,阿雉,你不是常说一个人无趣么,我给你带了个人回来。”说着荀攸侧身让了一步,好让采荇看清楚。阿鹜看清了荀夫人的样子,也听清了荀攸口中唤的名字,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也无法辨明到底是什么感受。“不错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采荇走到阿鹜面前,执了她的手问,温柔的嗓音里充满了喜悦。“阿鹜。”她不安的答道,声音细如蚊蚋,生怕会被厌弃。拉着她的人却没有一丝的犹疑,仍旧握着她的手,笑盈盈的望向荀攸:“这名字是你取的吧,公达。”荀攸笑眯眯的点头,一脸求夸奖的样子。“也太会偷懒了,净弄些鸡啊鸭的糊弄人。”采荇笑着,语带娇嗔;又转而对阿鹜说:“这样也好,像是姐妹一样,你这个妹妹我认下了。”言罢拉着阿鹜进了内室梳洗,只留荀攸一个在院里苦哈哈的往房内搬行李。
阿鹜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在她看来这完全是因为采荇姐姐的温柔教导。没几天她对荀夫人的喜爱和依恋就超过了荀先生,荀攸也只好不时的哀叹,果然是给采荇捡了个妹妹回来。不过好在阿鹜还是知趣的,每天晚上早早的就回自己房里,不然荀攸还真就沦落到和一个小丫头抢夫人的境地。
一天晚间,采荇在帮荀攸洗头,他半躺在榻上,头发垂在盆里;她坐在席上微微俯身轻轻的揉搓着头发;院子里一窝老鸡小鸡在笼子里发出梦呓般的鸣叫。“家里养了鸡,还去打野鸡做什么,看你拱了这一头灰。”采荇一边笑着,一边数落着。荀攸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轻柔,舒服的眯起眼,望着一尺之外的地方,过了一会才开口,“看见了就手痒,一路追着它就上了树,接着树上就掉了个窝,正好扣在我头上。”采荇听了笑的直打颤,顺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阿鹜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站在门口一时进退两难,本来是因为自己的梳子断了,来问采荇借梳子的。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发现屋里两人都没注意到她,想了想还是噌噌噌的跑回了自己房里。采荇听见动静扭头往外看去,并没看见人,“大概是阿鹜跑过去了。”“这丫头什么毛病。”话才说完两人似乎想起什么,于是都笑了起来。
阿鹜一溜烟的跑回房,钻到被窝里,拿被子蒙了头,想起刚才看到的情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那场面十分美好,应了外面艺人唱的那什么“一对璧人,佳偶天成”。现在她一点都不羡慕芝草过的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了,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就念了出来,“真好啊。”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荀攸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布袋,进门时采荇正带着阿鹜做晚饭。夕阳的光辉洒在两个女子身上,纵有一肚子的雄心壮志,荀攸也希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能多停留一下。倚着门看了一会,只见做菜的两人一齐回过头来。看着踩着余晖走来的荀攸,采荇笑着,“吃饭了。”荀攸将手里的布袋递给阿鹜,“芝草给你的信。”“我不认字。”阿鹜有些不好意思。采荇拍了拍她的的肩,“得空我教你。先去吃饭吧。”三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正是夕阳洒下最后一缕光的时候,满室的鲜黄。采荇端着碗,感叹了一句,“真美啊。”“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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