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63章 婚书
夏玉稼弯着身子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向他行礼,任由脸上的血一滴滴滑落滴在地上,连眼睫上都糊着将落未落的血滴。
“父王这样说,儿子担当不起。”
他语气清清淡淡,动作不出分毫差错,却让纪王心底的怒意再次升腾起来。
“你有何担当不起?你还将孤当作你的父王吗?还记得信阳君是你的王叔吗?你眼睁睁任由他被人行刺,眼睁睁放任司寇在他府上放肆,眼睁睁看他落入如今这副人人喊打的境地,你可知道?阴家范家几家联合起来上奏,要求孤将你王叔流放至边城矿上,要求他余生都在矿上劳作赎罪!”
“这不好吗?”夏玉稼抬头,眼神波澜不惊。
纪王眼神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儿子,这个他平素最为宠爱的儿子。
“父王可去看过王叔府上被救出来的那些孩子,他们都未满十岁,一见外人便战战兢兢缩成一团,胆怯地不敢看人,他们中最小的才到我腰上,被马大人带走的时候,哭都不敢哭,只能颤抖地拉着那些大孩子的手,他们也是父王的子民,是我纪国的百姓,他们的父母和祖辈也都生活在纪地,以父王为尊,视父王为天,指望父王为他们讨回公道,他们难道有错吗?他们不无辜吗?
还有王叔城外农田里挖出来的尸首,父王或许听人说过,可我却去现场看过,他们有的已经只剩一副骨架,有的还是最近新埋进去的,尸骨还未完全腐化,他们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只能永远沉眠于漆黑寒冷的地下,再也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亲人,再也感受不到外面的阳光明媚,风声阵阵,他们失去的是宝贵的性命啊!
父王可听过他们父母的哀嚎声,他们跪在地上,认不出自家的孩子,只能交换着从所有孩子的尸骨上取下一块,好拼凑起来带回去,还有那些孩子年迈的祖父祖母,他们有的当场就被气死了,父王可知,我还是头一回知道,人在极度悲愤之下,竟是真的可以气死的,这些人难道就不无辜吗?!”
夏玉稼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纪王被他说得沉默起来,他说的这些,纪王怎会不知道,但他不愿承认是自己对信阳君的纵容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罢了,你回去吧。”
纪王终究不再说话了,只心神皆疲地背过身对着夏玉稼一挥手,示意他退出去。
夏玉稼起身出去之际,纪王突而又叫住他,让他催促祈简快些回宫,他这几日实在头疼得不行,睡眠也越来越差,急需祈简的琴声放松心情。
“呵!”夏玉稼站定冷笑一声,对纪王道:“父王可不该向我要人,该去问王叔才对!”
纪王转身瞪他:“你这是何意?”
夏玉稼:“陈简几日前就失踪了,而王叔恰好
先前看中了他的相貌,派人劫掠过他,您想找他?我还想找他呢?!”
说罢,他不等纪王再开口便大踏步走了出去,徒留纪王在里面一阵气恼,该死的,他那天杀的弟弟不是偏爱貌美男童吗?怎么连一个琴师都不放过!
夏玉稼走出大殿,旁边跟着的贴身侍从看他满脸是血的样子陡然吓了一跳,旁边驻守的侍卫也都看了过来,夏玉稼却并未理会这些视线,抬腿便向阶下走去。
侍从在后面紧跟上去,喊道:“公子,我们先去夫人那里将伤口清理一下!”
夏玉稼摆手,还是别了,这伤虽只是皮外伤,但看着吓人,去了难免吓到母妃。
侍从哪里放心他顶着这样的伤直到回府,便又对他道:“那我们去昭宁公主那里,在她那里找巫医处理一下伤口再回去也不迟啊。”
夏玉稼闻言停下脚步,倒不是他真想过去找夏柠处理伤口,而是祈简失踪的事,他总得告知她一声,毕竟两人之间互生情愫,只是他犹豫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些。
眼见自家公子改了方向朝后宫走去,侍从开心地跟了上去,问道:“公子,我们去昭宁公主那里吗?”
他不敢问自家公子额上的伤是哪儿来的,显而易见,除了王上,谁敢伤公子一根毫毛,所以问了反倒让公子下不来台。
“嗯,去找昭宁。”
夏玉稼眉头蹙着,不知该怎么跟夏柠交代,毕竟人是在他那里不见的,且找了几天都没有消息,逼问信阳君府上的人也没有丝毫进展,倒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等走到青阳宫殿前,夏玉稼又停下脚步,踌躇着不敢进去,侍从看他一副纠结的神态,索性自己喊了一声,让人帮他们通报。
夏玉稼瞪了他一眼,心头却是卸了劲儿,径直往殿内走去。
夏柠听人通报夏玉稼过来了,连忙领着小云迎出去,未想却见他鲜血满面的狼狈模样。
“这是怎么了?二哥,是谁伤了你?快!小云,快让人请巫医过来!”
她一边问着夏玉稼,一边急切地催促小云去请巫医。
小云也被夏玉稼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听夏柠一吩咐,她立刻应声跑了出去。
夏柠想搀着夏玉稼进殿休息,夏玉稼却躲开她的手,憨笑一下,“王妹不必担心,皮外伤而已,再说我的伤是在额上,腿脚又没事,不用你搀着。”
夏柠看着他坐在榻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什么时候了二哥还跟我嬉皮笑脸的,快跟我说你的伤是怎么弄的?满脸的血,谁这么缺德打人还往头上打,万一给你打出个好歹怎么办?”
夏玉稼还没说话,旁边的侍从却先咳嗽两声,公主可不能再骂人缺德了,这伤是王上打的啊。
夏柠心领神会,蓦然看向夏玉稼,问他:“这伤是父王所为?”
夏玉稼摸摸鼻子默认,夏柠立刻急了,“怎么会呢?父王他为何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你可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啊!”
夏玉稼苦笑,冲她耸耸肩解释道:“是因为王叔的事,你在宫里,可能还不太清楚宫外最近几天发生的事。”
说着,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夏柠听,待夏柠得知信阳君府上竟还搜出了十几具孩童尸体,不由心里一哆嗦,万幸安奴还好好的,不过信阳君怎会突然对那么多公卿之家下手,这未免有些古怪。
夏玉稼对此事已有猜测,便告诉夏柠,或许有人在幕后设计了这一切,但信阳君罪孽深重,栽的也不算冤枉。
说到这里,他又深吸几口气,终于将祈简失踪的事告诉夏柠。
夏柠却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看他,“二哥,你在说什么,他怎么会失踪?”
夏玉稼以为夏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便将先前隐瞒她的事一一道出
,“其实那日我们出城,王叔不仅看中了安奴,他还看中了阿简,事后我提醒过阿简要小心行事,但未想王叔光天化日之下就派人袭击了阿简,想将他带回府上。
不过第一次被阿简逃过了,岂料这事又来了第二次,我的人晚上发现阿简迟迟未归,便出去找人,只在一处僻静的街巷发现了阿简随身携带的玉佩,现场还有打斗的痕迹,只是阿简却不见了踪影,我在信阳君府上盘问了好几日,他们都说不出阿简的下落,只承认确实派人对他动过手。”
夏柠全程蹙着眉头听完他的话,心中思忖信阳君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对祈简动这种不干净的心思,祈简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他怎会失踪呢?她可不认为以他的能耐,会被信阳君抓去,且按照信阳君作死的程度看,她倒怀疑此次信阳君倒霉的事多半是祈简在后谋划的,夏玉稼不是说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吗?如果信阳君得罪了祈简,她想不出此番对他下手的会是旁人。
只是,祈简为何会失踪呢?他是主动失踪,亦或是被动失踪?
“二哥,那他的下落你去问过仙源琴室的人了吗?我知道他闲暇时常去琴室小坐,或许琴室的人知道些消息呢?”
琴室大概率是祈简手下的据点,若祈简无事,琴室的人多半还安稳呆着,若琴室有了变故,那才能怀疑祈简真的出事了。
夏玉稼回道:“去了的,只是琴室的阿久也不知道具体的消息,只说阿简有一次形容狼狈地到了琴室,那次就是王叔下的手,至于再多的,阿久就不知道了,他也视阿简为友,阿简失踪,这几日他也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