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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9章 门外边多点英雄,门里边少些市侩
高墙白砖,黑瓦檐廊,四水归堂的院子不大,加上二层楼阁才勉强算得上是五间之数,受着佛教流入从而兴立塔寺的影响下,楼阁更得普遍,一斗三升拱,拱端有卷杀,翼角升起的也更为俏皮,虽说少了些严肃却多了几分遒劲。
芦窠镇巷子里的院墙多是有开漏窗,不至于合围的院落太过于封闭,进院门正迎大厅,只是几把简单的家具陈设,不挑剔的话也显得大方,这里的院子大多都是用青石板铺的地面,胜在更加适应江南潮闷的季节,不至于让泥泞裹挟了腿脚。
这一间对于拥挤的西五巷来说也能算是大门大户的院子,自然是时有贼人的盗入,不过都是空着手进去又空着手出来,胆子大点的,临走时还不忘撂下几句粗糙话,大多是咒骂这家主人白占着茅坑不拉屎,怪责住着这说小不小的院子,半个铜板都没有的大头穷酸户。
而这,也就免不了每次都被贼人半夜惊醒,躲在床上瑟瑟发抖的胆小吃书儿,生怕他们找不到钱财,而来谋害了自己的性命。好在后来不知是因为镇子上多出了个敬职敬业的李游徼,还是贼人们私下里通了气,才能够多些安稳睡眠。
昝扶摇对于吃书儿的这个别称,初次听起司马蓦提及时十分不解,难道世间真有人以书籍为食?直到看着眼前被各类经典典籍、杂书注解堆满了的房间,才恍然大悟。
在来往芦窠的路上,就听司马蓦讲起过三两件这吃书儿幼年的糗事,原来当年司马蓦辞官,在找寻落脚地的路上时,路过一条小河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也算是他命不该绝,漂在水面上,载着他的木盆不知何故撞出了个窟窿,水都没到小腿了,得亏了一条不大不小刚好堵住窟窿眼的鱼,才不至于连木盆带人一起沉了底。
院子是司马蓦盘下来的,江知鱼这个名字也是他给取的,长在芦窠,这个名字倒也是有半分水灵气。
后来的几年,这两个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硬是活在了一块。
吃书儿约莫要比昝扶摇年长两三岁,却已破书万卷,老天给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本是上上之资,却被司马蓦一句“前人书后人读,若是不究新意,只得个死水一潭”打击成一文不值。
所以后来,吃书儿啃烂的笔头与临摹的字帖成了反比,倒不是说用功倦怠了,反而是越发篇篇玄妙,日渐大师风范,司马蓦这才有了笑意。
院子大门上挂着的‘新符换旧岁不枉,大雪迎春风欲来’一对桃符,是吃书儿弱冠之年所刻春联,字体朴拙险峻,虽稍欠丰腴,但也得落落大方。司马蓦不曾表态,心底却甚是欢喜,每每提及也只当是瘦雪催春风,还待来年肥。
镇子上由几个乡绅合力创办的学堂设立在里正府的边上,由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夫子,多是启蒙识字明礼,学生多时也有三四十人,建立之初在镇子上也算是一桩美谈。只是高昂的学钱令贫苦之人捉襟见肘,于是逐渐有人自发组织,一个个小型的私塾跟风冒了出来,江知鱼自然也是被有心人找来,成了小镇上最年轻的先生,小先生的小小学生不多,都是西五巷子里左右邻舍的孩子。
束髻小巾,腰衔佩环,吃书儿的模样静看时很是清秀,体态匀称可谓君子风貌,只是昝扶摇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并不是这般…
西五巷那间四水归堂的院子里,三个年幼学童坐在各式样的小方凳上,拿着木枝捧着沙盘,像模像样一撇一捺地画着,吃书儿领着一半大小孩儿在后头,提着戒尺,挽着袖子,作势要打,突然听得身后一声咳嗽,这一回头不知是惊得还是吓得,手一哆嗦,整个人和戒尺一同摔在地上。
门口不知何时进来的一老一少两个宽大身影,老者脸上本就不大的一双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手里拍打着随手拾来的一根柴棒,笑着说道:“江先生?教学呢?”
两个近乎同龄的少年,第一次见面。一个哇的一声哭出来,一个抿着嘴不知是笑还是笑…
傍晚,司马蓦被少年搀扶着回到了院子,早料到会如此的江知鱼,揉着依旧红肿的屁股并未理睬,只是跟在身旁求学的幼儿突然问到:“那是先生的先生吗?”
江知鱼也不言语,只是点头嗯了一声,牵起了他的小手,准备送回家去。
“一定很厉害。”
走到门口,江知鱼听到幼儿自语,笑着昂起了脸,又嗯了一声。
“要不然先生怎么会刚一见面,还没挨打就吓哭了。”
刚笑出了几分模样的吃书儿,硬生生憋了回去,只红着脸从牙缝里挤出闭嘴二字,拉大了几分迈开的步伐。
镇子上人们唯一的默契,就是做到了这些年,东西两边拢共十七条巷子,不曾有过太多的市侩气,是难免还会有些尖酸之人,只不过往往是心里头嘲讽计较,手头上点到即止。
镇子里讲究的和气,不耽误这里同样不曾有过太多的英雄气。
东三巷巷口食肆的铛头,是个实打实的热心肠,哪家修补墙瓦准是一喊一个应,邻舍左右有个什么事,也多是他在主动帮衬张罗着,只是他自家那张紧闭的铺子大门外,却没有人愿意来听听里头轻轻的几句唏嘘。
东八巷离这不远,李董出了酒肆后,摇晃着来到这,就只是远远的驻足了很久,直到深夜,老里正差人把他抬回了家。
也是深夜,那家食肆的铛头带着老小离开了家。
屋檐底下,刚从窗内飞出的蚊虫撞上了新结的网,越是挣扎越是被束缚,有一只并不顺路的飞鸟,稍稍扇动了几下翅膀,便带走了那只在网上蛰伏已久的蜘蛛。
蚊虫得救了,绕着窗檐飞了几圈,又重新出走那条,本不是生天的生天。
清晨,风沿着酒香穿过了弄堂,敲开了酒肆里用黑夜封存的佳酿。
司马蓦的回来,让吃书儿不用再像往常那般拮据,但习惯使然,刚从早市上买回来的环饼,就着昨夜里剩下的米粥,也能够撑起因为半宿夜读而空瘪的肚子。
老者还在睡,借着酒劲儿应该能到晌午。
昝扶摇打完了一套冗长的拳操,开始站桩。
院子外,靠水的男人,熟练地划开了自家的乌篷船。翡翠溪对岸那层层的院墙内,停在温柔乡里的,打骂也显温柔。芦窠的清晨若是有风吹来,仔细听,风里会有翻书声,会有铜板声,还会有梦呓。天越来越白,渐渐的吆喝声大胆了起来,遮掩掉了天刚亮的时候,人们打起的呵欠。
比起夜里,这样的清晨要安静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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