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羽清光之花弄影

第三章:兵燹洞庭(上)(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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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章:兵燹洞庭(上)

诸葛八卦村,太极玄湖,此人,正是诸葛柏。见他闻言不喜,昔时指点江山之气魄,潇洒人间之风度,此刻,尽数收敛:“几日来,前辈在这太极湖畔,不知可是又窥得天机?”

深吸一口气,白衣男子双眸一睁,望天,无穷天际,也似近在咫尺,尽数收纳方寸之地,一手,指向太极湖,道:“此湖,汝可看出什么?”

“云影入沉璧,天光分造化。云裂,云崩,天将倾。水崩,水裂,山欲覆。”

诸葛柏目光凝聚,放眼太极湖,一语道玄机。一时气氛骤肃,白袍翻舞,猎猎作响,正是白衣人无俦功力,瞬息自发:“九龙将现,天门裂,玄宗匿,狂沙入劫,烽火熄止。”

“九龙?”

诸葛柏心思一沉,原本熟悉的字,这一刻,却是显得陌生:“敢问九龙何时现世?”

“九龙之中,七龙已定,余下二人,尚在考量之中。”

语气一转,又道:“令郎心思缜密,人中龙凤,入世第一局,定然不会让你我失望。汝想问的,恐怕是杨家之人。”

诸葛柏摇头苦笑,看向太极湖畔,那尊风雨雕琢后,写尽沧桑与意气的墓碑,决然求死,只为不连累至交,那份决绝,着实令人可叹可赞。不求闻达天下,只为不负好友之托,守得一方安宁,保得一时和平,便放弃安稳度日,仗剑入世,却是换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满门喋血,又是可悲可怜。如此二人子嗣,即便天下为敌,诸葛柏,也要凭一己之力,为其护得平安。而他,又是深知,眼前高山,一手布下九龙之局,时至今日,更不可违逆,却也忍不住,不得不问。“杨普明之子,纵然重掌云破月,窥得剑中玄机,若是不能承先人之志,无主之剑,便将交由有志之士。”

长袖翻覆,霎时湖面震荡,湖中云影寸寸碎裂。白衣人,仰天一笑,不待诸葛柏回话,毅然远去。一步一踏,看似缓慢,却是眨眼之间,白影消散,只留下一语清朗诗号,回旋不散。“世人不识生死哀,生或欢愉多情栽。死亦敷腴存非我,何时当然得自在。”

黑夜笼罩天地,寒蝉半掩,铅云堆砌,四野无声。北风呼啸,大旗猎猎,怪木婆娑,在寂静夜幕下,奏响一曲诡异森森。蓦得,水沟中钻出三条人影,宛如魍魉夜行,悄无声息。警惕的目光,四下打量,并无人际,这才稍稍安心,举手,一抹满面江水,复又潜入水中,朝岸口游去。几个翻身,小心翼翼,爬上岸边,匍匐着身子,锐眼急扫周边,黑洞洞的树林,一片静谧。身后,荆州城墙高耸,灯笼高悬,火光闪烁。城墙上,守城士兵笔直的身子,一如握在手中的长枪,未曾放松警觉。好在岸口距离城墙足有百步,火光尚不能照耀。采纳吐息,调整气息,三人半弓着身子,似猎豹一般,向树林中窜去。“嗯?”

一人突然止步,双手一张,阻下身侧同伴,屏气凝神,双耳抽动,口中低压一惊:“不对!”

话音未落,树林中亮起数道火把,霎时利光刺眼,竟让三人一时难以睁开双目。几乎同时,一道凌厉肃杀的劲风扑面而来,如刀似剑,无坚不摧。生死一线,纵然目不能视,也知杀机临身,命如危卵。那人毫不犹豫,双手奋力一推,将同伴推离掌风旋窝,自身,却是身在洪流,难堪其重。只是一瞬之息,耳畔,传来一声赞许:“好气度!”

声音未散,人却无感无觉,天灵尽碎,红白飞溅,颓然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适应火光,另外二人眼中所见,是挚友致死未曾瞑目。行凶之人,一身道袍染血,铁掌如钩,背后大刀,在火光中闪烁一片森冷无情。十数武当弟子,手持火把,早将二人围困其中。二人快速汇合,从衣中拔出匕首,眼神交汇。心思拟定,左侧之人,目透悲凉,当先纵身飞跃。银芒吞吐,尽露凶狠,立时与一干武当弟子缠斗。另一人,捉准时机,脚步一折,便向外突围。“逃得了么!”

刀都冷然一喝,纵身一跃,宛如鹰隼耀空,五指做爪,根根似铁似钢,便朝那人肩头抓去。一掌毙人性命,不为杀生,只为震慑。却是不想,这三个天玄教宗之人,义气非常,不由心中赞叹。饶是如此,若说轻放,又是万万不能,是以舍去杀招,以擒为先。挚友舍命相护,那人更是不敢轻易抛却性命。劲风逼来,哪里还敢招架,踉跄一步,斜避开来,头也不回,径直朝外跑去。刀都一招落空,立时脚踏太极步,身走游龙影,瞬息之间,已贴身而上。再出手,外刚内柔,造化玄机。与此同时,一名武当弟子,仗剑而来。剑锋勾调,轮转太极劲。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情知避无可避,那人心一横,匕首紧握,三式连环,招招夺命,拼得负伤,也要剖开一条生路。刀风凌冽,武当弟子沉着以应,点刺挑划,层层卸力。那人步伐稍止,劲风袭身,情知大势已去,苍然一笑,合身扑向那武当弟子。“逆贼尔敢!”

眼见门下弟子受危,刀都怒斥一声,顿时天地失色,万木摧折。一掌,再不容情。“噗!”

一声悲呼,那人背受一掌,顿时五脏六腑,尽数碎裂,一口鲜血喷涌如箭,却是不曾迟疑,全力推送匕首,朝那武当弟子刺去。又是一抹血红,长剑穿透那人身体,鲜血洒满一地。匕首,却刺在那武当弟子胸口挂钩上。生前最后一眼,满是不甘。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颓然倒地。“如此骁勇,奈何明珠蒙尘。”

刀都心中一叹,正欲撤下武当弟子,好生擒最后余党。尚未张口,但见那人浴血负伤之躯,却有虎豹之威,剑影纵横之中,快刀一闪,当即砍断一名武当弟子肩膀,自身,也被数柄长剑贯胸而入。颤栗的身子,涌出最后一口鲜血,终是归于一片死寂。刀都快步而行,来到那武当弟子身前,骈指为剑,为其封上穴道,止住断臂流血。粗略包扎一番,望向横躺在地的三具尸体,不由心中叹惋:“忠肝义胆,不过如此。想不到天玄教宗之中竟有如此忠烈之士,着实可赞可叹。”

随即大手一挥,带上三具尸体,一并离去。“嗯?”

一点红烛摇曳,照耀四张心思莫测的脸。翠袍男子听闻刀都所述,感慨之余,对天玄教宗又是另外一番思忖,缓声说道:“天玄教宗果然并非所见一般简单。能在短短数年之间崛起,竟而占据中原南方,与中原正统分庭抗议,其手段,观此三人行径,可见一斑。”

明心口诵佛号,眼帘低沉,幽幽一叹:“一直以来,赵飒飞对于南方武林,多以怀柔之策,网络不少武林能人异士。其笼络人心之手段,非比一般。听闻方丈所言,天玄教宗与中原正统交锋数十载,却从未有贪生怕死、叛教逃离之人。”

翠袍男子面无表情,稍作点头:“既有平天下之能,又有治天下之才。单是以此论处,裴掌门怕是要稍逊一筹了。”

念知一拱手,道:“敢问先生,接下来将如何布计?”

翠袍男子莞尔一笑:“引蛇出洞,请君入瓮。”

翌日清晨。第一缕朝阳落下之时,城东闹市已然人山人海。看向牌楼下的目光,惊惧、害怕,指指点点,却无一人敢上前一步。牌楼下,三条冰冷的尸体,整齐排开。正是昨夜潜水离开荆州,惨亡刀都手下的三名天玄教宗弟子。人海中,六条毫不起眼的身影,在看向尸体一瞬,竟是忍不住一阵颤抖。早已知晓结局如何,亲眼目睹,仍是不由心痛。唯恐变故再生,杨羽清一手按住张凤兮怒焰冲天的身子,朝苏曼打了个眼色,强行拉扯出人群。边城青、齐林王、孟常轲三人紧紧跟随,一路快步,行至客栈。身后束缚一减,张凤兮怒火中烧,转身,便是一把揪住齐林王的衣领,狠狠一拳打了过去。齐林王嘴角吃痛,连退数步,拂袖擦拭着嘴角一抹殷红,人,却是异常冷静:“若是这一拳,尚不能平息你心中怒火,再来一拳又有何妨。”

眼见张凤兮又举起拳头,苏曼不敢迟疑,合身抱住张凤兮,孟常轲一手抓住张凤兮手腕,道:“对方早有布计,怎能责怪他人?”

“呵!”

张凤兮心神收敛,冷笑一声:“此三人身上血液凝固,全身僵硬,显然是六个时辰之前遭受毒手。若是昨天通知,又岂能发生这般憾事!”

声音陡然一厉:“你昨日阻下我,究竟打何盘算,是否也该一一交代了。”

冲突将起,杨羽清眉心一皱,说道:“对方计谋深沉,恐怕并非如我等所见。早先布局,当料到有此一招,若是故意捉而不杀,偏偏留到深夜,怕是有意挑拨,让我们未战先乱。”

话虽如此,看向齐林王的眼神,却又多了一份凝重。真相如何,杨羽清未曾亲眼所见,也是猜出七八。齐林王这番作为,或是无意之举,但观现下模样,当是早有意料。如此杀伐果断、割舍无畏的铁血手腕,着实令人赞叹之余,更添惊惧。杨羽清调解之言,他人如何听不出来。张凤兮逐渐冷静,心知此时内斗,不战先乱,无疑让中原正统之人计谋得逞。他也非鲁莽之辈,沉思再三,当前之要,仍是以离开荆州为先,至于齐林王之事,待回返教宗之后,自会和赵飒飞一一禀报。齐林王朝杨羽清点头示意,随即,声音压低三分,若非几人相距甚近,怕是一个字,也听不出来:“今夜动身!”

夜。在浓重的黑幕下,显得格外沉寂。这一晚的夜风,从远方刮来,吹皱湖水,泛起层层波澜,吹乱心绪。城墙上,旌旗在风中,徐徐晃动,翻卷的声响,述说着不可描绘的不安。隐隐中,似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在平静中弥漫开来。这一夜,荆州城全面禁宵。不知何时,城墙上的士兵渐渐减少,城墙下,城门大开,已无兵将踪迹。空空荡荡的街道,灯笼高高挂起,在风中摇曳,孤独,寂寥,闪动的烛影,平添几分诡异。忽得,三道人影来去,在黑暗处快速行走。却是见城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避无可避,索性,不再遮掩,于街道上大步而行。仰天,天中无星无月,深邃幽邈。一息流转,杨羽清神色骤然一变,眼中利芒闪过,继而嘴角一挑,朗声诵道:“记当年、虏压顺昌城,直欲付靴尖。赖君家乃祖,笑麾白羽,净洗腥膻。荆州甘棠蔼蔼,浓墨字犹鲜。少出拿云手,整顿青毡。”

话音落,四周气氛一肃,片刻之后,便见一人,脚踏流风,身披白袍,无端佛气自染,表露庄严法相。看似缓步而行,却是弹指之间,已近身前。左手在后,右手拿诀,捻起法珠一粒,光泽流转中,但听明心徐徐说道:“可惜了,无星无月,绝非嫰凉天气。敢问施主,究竟何人,宋珩,亦或杨羽清?”

话音沉,脚步落,但见双足所立,陷地三分,无上佛门内功,已然深重如渊,不可窥探。杨羽清闻言大笑:“宋珩也好,杨羽清也罢,佛者心有定论,何必再问。佛者当心无区别,此般言语,倒是落了下乘。”

思绪一转,又道:“伏兵在侧,在下早有意料,却是不想,来者竟然是你。”

“嗯?”

明心一声迟疑,却是默不作声,静等回应。“人言佛家慈悲,可渡万法。佛者当如何处之?”

挺身直立,犹自如剑般刚毅。杨羽清看似疑问,实则何尝不是潜心试探。明心眼眉不动,口吐禅意:“抑浊便是扬清,斩罪亦是渡人。我佛慈悲,愿己身沉沦阿鼻,也要扫清妖氛魔气。”

最后一语,宛如扣钟声声,直达人心。霎时,脚步不再迟疑,向前一迈,金刚现世。身后,随即又是一条不凡身姿,悄然而现。双手持剑,负于身后,话音不出,仍惊觉众人。正是峨嵋念知。两派高足并肩而立,身后再是七道清影相近,观其服饰,当属峨嵋弟子。“双星天人现,七辉青峰立。好大的阵仗。”

杨羽清神色一凝,心知来人均非等闲,不可小觑。双目一动,与身后边城青、孟常轲二人眼神交换,已有腹案。无论少林明心,亦或峨嵋念知,还是青峰七辉剑阵,武林之中,早是名声显赫。那翠袍男子不知究竟有何能为,竟能将这些武林翘楚一并调遣,恐怕也有着非同一般的背景。此刻,杨羽清却是无暇多做思索。想来张凤兮三人处境,亦是这般无二。“中原正统,素来都是如此以多欺少么!”

孟常轲长啸一声,右手一托身后黑色布袋,霎时,银龙现芒。白马枪出,孟常轲单手持枪,眉峰一挑,煞气染身。不带多言,枪随身动,便似箭般射出,长枪一点,直取念知胸口要害。“来得好!”

念知冷哼一声,双剑划流光,直撄其锋。岂料,未待枪势使老,孟常轲凌空折身,反是一枪朝青峰七辉刺去。与此同时,一柄金色长剑,顺着念知双剑间隙攻上。念知一招落空,气息顿时一滞。边城青趁机快剑连出,饶是念知绝艺在身,无奈先机已失,一时备受掣肘。反观孟常轲一枪斗七剑,白马枪化圆点刺,方寸之地,守得固若金汤。青峰七辉,配合默契,剑势化作云影松涛,一行风势,无远弗界,丝毫不见怠倦。守者严,攻者密,战局一时僵持。“施主好深的谋算。”

两处战团,兵刃铿锵,明心却是充耳不闻。手捏玉佛珠,合十在胸,佛气庄严:“声东击西,取得先机,再是趁火打劫,以弱克强。”

“呵,此局,何尝不是田忌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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