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十二章:不见歌赋(下)
适才自己虽无意抵御,一身真气却自主而发,苏漫仅退一步,便能化解力道,想来一直有意隐瞒武学修为。
“哎呀,杨宗主是有意试探,当真寒了小女子一片赤诚。”
苏漫眼波流转,顾盼生飞,巧笑一声:“这不,正主儿来了,小女子还是早早退去得好,免得徒添烦恼。”
故作幽怨一叹,便似瑶山仙子,脚踏凌波而去。
“嗯?”
杨羽清心生疑窦,耳中已有脚步声响。回眼望去,正是边城青寻觅而来。
四目相对,边城青心思难平,万般思念,一时不知如何述所,终究化作浅浅一句:“杨大哥。”
杨羽清目光滑落,只觉边城青隐隐似有脱胎换骨之状,眉宇之间,更见风姿,妙目凝光,光彩非常:“看来骤雨师姊所传授的武学,你已经领悟泰半,可喜可贺。”
再看向边城青身后二十八星宿,说道:“剑阵精进亦是不少。”
边城青目光,从苏漫离开的地方缓缓收回,笑道:“哪里敢懈怠分毫,卓总管手持杨大哥亲笔书信,倒是无人置喙。说来也是奇怪,卓总管平日素来不参与教宗事务,怎会为杨大哥传来手谕?我私下调查过此人,竟是一无所获,仿佛凭空而出。”
“卓仲平之事,此行稍有收获,不必深究,反是苏漫,尚需留意。适才一会,一直未曾明白其所欲为何,如今细想,恐怕是试探。”
杨羽清好生思索,回想苏漫无端而出,拍肩之举,乍看似是熟络,但以自己与苏漫的关系,当不至于如此。
“苏漫也是个谜团,入教宗之前的事情,极为简单,倒与张堂主、孟总管所言一般无二。”
边城青眼神闪烁,转瞬即逝。杨羽清看在眼中,不由轻轻一笑,边城青如此关注苏漫,此中究里,不言而喻:“苏漫之事无需特别关注,目前而言,尚非敌对。这一个月内,教宗可有其他事务发生?”
见杨羽清有意转开话题,边城青暗自娇嗔,却也不做表态。凝神思量片刻,道:“并无特殊事情。不过据岸口弟子回报,七日前西域葬火教派遣陀罗生、蒙扎克、仡卡兜三人,祝贺杨大哥荣登宗主之位。只是其时杨大哥尚在闭关,未曾让他们踏入洞庭湖一步。”
“嗯?”
杨羽清闻言一惊,心内奇道:“葬火教与此地,少说也有五千里,仅仅二十余天,便能知悉,好灵通的消息。”
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边城青回道:“自行居住岳阳城望江楼中。线报消息,这七日来,深居简出,不曾异样。”
抿了抿双唇,接道:“此三人同属葬火教五大高手竺二生门下弟子。”
“哦?竺二生的弟子?”
杨羽清双眸微闭,露出一缕恨火凶光:“当年黄龙口上,五大高手出其三,围困外公和爹亲的,便有此一人。今日尚敢登门,莫不是欺我杨家无人么。”
转身甩手:“既然出关,让这三人参见便是。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有何算计。”
气态骤变,无端冷风生。边城青只觉如临寒天腊月,不由紧了紧衣领。如此仇怨,与曾今的自己何其相似?不敢怠慢,这便通报下去。
一声通报,不出半个时辰,君山脚下,一艘渔船划开沉璧,朝岳阳城行去。晌午过后,烈日将坠,渔船回返。
岸口,一干教宗弟子,早在等候,待葬火教三人下得渔船,且见苏漫、冷不咎二人为其三人领路而上。苏漫一袭火红薄衫,莺吟如歌,温香如熏,一颦一笑,惹得葬火教三人心猿意马,邪火丛生。反观冷不咎,傲眼睥睨,话不应,说不理,全然不将三人放在眼中。一热一冷,如一火一冰,生生教三人不知如何应对。一路无语,直至大殿。
大殿中,杨羽清临立高位,双手负后,背对众人。听闻脚步错落,嘴角勾出一丝嘲讽,淡淡说道:“三位不远万里恭贺,在下先行谢过,贵教主有心了。”
话似客气,神态哪里有好相与的模样?其他教宗之人,目光自这三人身上一扫而过,便不知飘向何方。
葬火教在西域地位崇高,西域武林之中,何人不给其三分面子。三人早已习惯受人尊敬,如今在中原武林,却受此冷落,心中不由几分不悦。碍于要事再身,不敢造次,不管杨羽清是否转身,齐齐行礼,中间男子说道:“杨宗主客气了,大家一西一东,地域不同,却同属武道。”
“阁下此言差矣,”杨羽清蓦然转身,道:“在下才疏学浅,哪堪宗主之位?只是逢诸位同僚不弃,暂受代宗主之职,这‘宗主’二字,切不可再提。”
一语凌厉,看起自谦,何尝不是一番下马威。眼眸微闭,三人映入眼帘。却见正中一人,生得虎背熊腰,皮肤渐显古铜之色,一身异装,似袍非袍,似袄非袄,右边手臂连同半张胸膛一并露在外面,筋骨坚韧,根根血脉似树根粗壮,较之左右二人,更见内功精纯。冷冷一笑,道:“既是同属武道,三位拜访我教宗,不报名姓,未免有失礼数。”
“这……”雄壮男子一时哑口,明知对面之人有意为难,却发作不得:“杨代宗主所言极是。我师兄弟三人同属我教竺二生门下弟子,在下大弟子陀罗生,左侧之人为二师弟蒙扎克、右侧之人为三师弟仡卡兜。”
三人名姓,杨羽清早从边城青口中得知。此番问询,不过作势罢了。听着陀罗生半生不熟的汉话,心中好笑,目光转移,见那蒙扎克浑身裹着粗布袄,铜铃也似的双眼,煞是吓人。反观仡卡兜,较之二人显得颇为白净,一身穿着,也与中原人颇多相似,乍看之下,约摸不到弱冠之年。
“何必客气。葬火教距离此地,近乎万里,快马而行,也需得十余日。贵教主嘱咐三位师兄弟来此,恐怕不止道贺这般简单。”
杨羽清徐徐道来。
陀罗生连忙躬身行礼说道:“不敢欺瞒杨代宗主。贵教宗与我教,虽一东一西,立场不同,却未见仇怨,也没有兵刃相向。反倒是中原正统那群自诩正道的人,借着中原皇帝的命令,一方面打击我教,一方面侵略贵教宗,此种行为,太过可气。”
“所以,贵教主之意,你我两教,大可达成友好盟约,同气连枝,对中原正统各个击破?”
杨羽清古怪笑道,不做其他表态。
闻言,陀罗生面露喜色,连忙行礼:“正是如此,不知杨代宗主意下如何?”
杨羽清却不回应,缓缓落座,一手扶在桌椅把手上,五指不断敲击,发出“哒哒”声响。一敲一击,一声声,一遍遍,似是敲打着陀罗生的心。不见杨羽清回复,陀罗生纵然心中急切,却不敢再度追问。
“听闻这三年来,贵教可没少打中原武林的主意。”
一旁冷不咎冷笑一声,讥讽道:“三进中原而不得,最后围困西凉城,反被武当、少林、峨嵋三派设下‘三星困龙’,死伤无算,至今不敢进入中原一步。反观我教宗,八派围困洞庭湖,更有大内七屠从中做手,还不是让他们狼狈滚出洞庭湖。如此联盟,究竟是相互帮助,还是借势作威,还要你等说个明明白白。”
“杨代宗主,”问三道向前一步,拱手鞠躬:“冷总管所言极是,我教宗素来独立一方,不偏不倚。前有三元会,今有葬火教,无论与谁,一旦结盟,只怕有损教宗名声。”
“两位所言差矣。”
陀罗生眼见结盟之事,似有土崩瓦解之状,心中急切,一时之间,却是不知如何反驳,他一个外邦武者,论口才,哪里是这二人对手。焦急之下,脱口道:“你们未免欺人太甚,若非中原正统和西凉铁卫狼狈为奸,摆下阴谋诡计,我教怎会失利!”
一时失了分寸,周身功力鼓涌,双脚陷地三分。大殿地板,皆为坚实石板铺就,寻常武者,有意施为,尚不见得有如此能耐,陀罗生无意而为,却有如此威能,其内家罡劲,已然不俗。
陀罗生方一动作,边城青手臂一晃,藏锋剑入手,喝道:“放肆!”
再看来,问三道、齐林王二人同时迈出一步,站在边城青身前,右手各自按在背后兵刃之上。
“我师兄不是这个意思。”
仡卡兜连忙站出,伸手拉住陀罗生衣袖,情急之下,竟是“吱吱呜呜”,一个字也说不清楚。
剑拔弩张,大殿沉寂,落针可闻,只消一语欠妥,便是厮杀之态。葬火教三人脸庞紧绷,双拳紧握。纵然自负手段高明,但双拳哪敌四手?
“咯咯咯,”蓦然一声银铃轻笑,打破肃静:“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我教宗与葬火教本无私仇,诸位何必紧张。”
苏漫轻拨鬓角,娇嗔道:“你们男人,成天只知打打杀杀,好不粗鲁。”
脚踏香风,依次在齐林王、问三道二人肩头拍了拍,这才教二人松开按住兵刃的手。
“苏总管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