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十二章:不见歌赋(下)
杨羽清立起身子,徐徐踱步而下,站在对峙的两方人马中间:“一言不合,兵刃相对,未免令人笑话了去。何况三位乃是抱诚而来,纵然言语有失,本意不差,何必纠结。”
有人解围,葬火教三人长舒一口气。陀罗生来不及擦拭额角汗水,急道:“杨代宗主说得对,我们的确是满怀诚意,方才失态,还请不要见怪。”
正欲行礼,杨羽清却快上一步,一手托住陀罗生手臂:“礼数便免了吧。此事今日难以决断,尚需商议一番。三位不若先行回返休息,一个月内,不论成与不成,在下皆会一行贵教,予以答复。届时,还望三位为在下好好认识一番域外光景才是。”
“杨代宗主客气了,”眼见当下情势,再谈无果,陀罗生无意久留:“既然如此,我等三人先行告退。”
“好说了。”
杨羽清稍稍抱拳,侧身吩咐苏漫、角木蛟二人为葬火教三人领路。
金乌西坠,霞光弥天,余晖洒落,整个君山如披金箔。
光辉璀璨中,苏漫依循石阶,缓缓而上,美目流转,照看满目风景,何似人间?再上三阶,赫见杨羽清负手而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浑身媚态,娇柔似水:“杨宗主在此,可是等着小女子?小女子惶恐。”
说话间,作揖行礼,低眉垂首,好不可人。一语落罢,螓首微抬,一对剪水秋眸,含情带意,便与杨羽清对了个正着。饶是建宫之内,宛如女儿王国,皆为妙女子,杨羽清仍是不由心中一动,惊为天人,古时褒姒、西施,怕也不过如此。
见杨羽清三分痴态,苏漫更是得寸进尺,眼中春水流转,竟将一身媚态融汇。杨羽清只觉心摇意驰,猛然一惊,惊得背心大汗淋漓,如此失态,不敢就这般表露出来,故作镇定,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交于苏漫:“尚需劳烦苏总管送一封信。”
苏漫见信封上不着一字,玉指芊芊,稍稍一捏,嗔道:“杨宗主太难为小女子了,连个地方也没有,莫不是想疏远小女子么?”
随即,又是“咯咯”一笑:“未着漆封,便不怕小女子偷看了去?”
“以苏总管的手段,着不着漆封,岂能将你难住?信中内容,苏总管一看便知。”
思忖片刻,杨羽清接道:“此事原属朱雀堂之事,只是城青初任堂主,不及苏总管八面玲珑。”
“唉,”苏漫幽幽一叹:“便知晓杨宗主还是照顾边堂主,可怜我这无人关心的孤家寡人。”
取出信笺,一扫而过,复又掩面轻笑:“杨宗主好坏,这手借虎驱狼,用得甚妙。”
杨羽清不置可否:“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不过借势而为罢了。”
苏漫闻言,笑得花枝乱颤,尽显一身无尽曼妙。
初阳破晓,满江清辉,渔船划过,留下一条长长的水痕。
岳阳城,望江楼。
葬火教三人倚窗而座,点上些许食物,看着天水一色之奇妙,一时忘了腹中饥饿。
“中原之景,大别西域,难怪教主一直有意将我教重新迁移。”
二师弟蒙扎克“啧啧”称奇,美景在前,好不舒坦。听他一张口,吐出阵阵沙哑之声,若非陀罗生、仡卡兜二人与他朝夕相处,断然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仡卡兜面对好景,却未十分上心,面露担忧:“二位师兄,你们说杨代宗主他们可能答应这次结盟么?若是不答应,我们又要和师父还有教主怎么交代?”
“看来师父让你出来历练历练果然没错,”陀罗生“哈哈”大笑道:“杨代宗主既说会亲自前往葬火教,那么在他心里,已经动心了。中原正统与天玄教宗交战多年,谁也没有占上一分便宜,他初登代宗主之位,若是没有些功绩,如何服众呢?中原人最是喜欢装腔作态,若是不端着,便不舒服。你且看好了,我们好好玩上几日,便回教中,说不得,杨代宗主还在我们前面到哩。”
说话间,忽得楼下一阵脚步错乱,周边宾客尽数逃窜。陀罗生看在眼中,一个劲儿摇头:“这便是中原人,既胆小怕事,还喜欢热闹。”
说着,抓了一块肉,便丢到口中,还来不及咀嚼,却见一队官兵将自己三人围得水泄不通。当中领头模样之人,一手拔出雪亮长剑,直指陀罗生,喝道:“外邦异族,也敢来此行凶作恶,来呀,全部拿下!”
“我们没有!”
仡卡兜连忙出言解释。自己一行三人,自入中原以来,安分守己,进入岳阳城内,更是少与人接触,何来“行凶作恶”之说?那队官兵哪里听他解释,这便有六人手持枷锁上来,要将三人关押。
“呸!两个月前,此楼中伙计,还有外面无数百姓,皆是被外邦异族以妖法杀害,死得苦状万分,你们这一身装扮,还想抵赖么!”
领头人退后一步,长剑指天,怒咤一声:“全部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仡卡兜还要解释,陀罗生吐了口浓痰,骂道:“狗官是要嫁祸我们,我们冲!”
一声“冲”,抬掌一翻,整张木桌顿时被掀飞,朝走来的六名官兵撞去。他师承竺二生,一声横练功夫,已然登堂入室。这一掀,又是怒意腾腾,其力达千钧。六人不及躲避,被硬生生砸中,当即一口鲜血撒天,落得满面血点,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不活了。
“恶徒,胆敢放肆!”
领头人一面咆哮着,一面连连退后:“快拿下他们!”
一干官兵乍见陀罗生手段,又见他一脸凶狠模样,哪里还敢上前?领头人见状,不由分说,一剑砍死欲退后的手下,骂道:“再不动手,我一个一个杀了你们!”
前有狼,后有虎,左右为难。犹豫之间,又是一名官兵被领头人一剑刺胸,再不敢迟疑,闭着眼睛便向前冲去。
眼见来者人数众多,葬火教三人对视一眼,撒开一对铁拳,或锤或砸,挡者披靡。陀罗生、蒙扎克本就凶恶之人,拳掌所到之处,触者即死,不留余地,反是仡卡兜只退来人,不伤性命。三师弟性格,二位师兄心中明了,当下冲入对阵中,杀得一对官兵人仰马翻,趁空闲之间,抓起仡卡兜便向外逃奔而去。
三人方经杀戮,浑身浴血,好似人间修罗,满街百姓,如临煞星,躲闪尚且不及,哪敢阻拦?来到马厩,夺下三匹快马,猛踹马腹,朝城外奔去。一路杀气腾腾,凶恶似饿虎,守城兵将竟是无人敢阻,自顾逃命去了。
奔奔奔,逃逃逃。出得岳阳城,一调马头,向西飞奔。一路尘土滚滚如黄龙,丝毫不见有片刻停息。
仓惶逃命不知几时,身后岳阳城早不见踪迹。忽得,仡卡兜胯下快马一矮,仡卡兜被甩了出去。好在他一身功夫,临空翻身,稳稳落地。回头看去,那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已是精疲力竭。
陀罗生、蒙扎克二人见状,连忙勒住马缰,翻身下马。陀罗生转头四看,哪里有什么人追来的模样,稍稍舒了口气。环眺四周,前方树林荫翳,正是个可以休息的好地方。当下让仡卡兜上了马匹,自己与蒙扎克各牵一批走去。
来到林荫深处,耳边鸟鸣阵阵,煞是悦耳。
“为何哪些人要说我们是杀害中原人的凶手?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仡卡兜满面沮丧。
“呸,”陀罗生又是一恼,骂道:“一定是之前命案,那群狗官抓不到人,便来用我们充数。”
仡卡兜慌了神色:“可是我们刚才杀了不少官兵,那可怎么办才好?”
倚坐树下,不断喘着粗气,似是惊魂未定。
“不必担心,”蒙扎克怪笑道:“那群狗官,杀了便杀了,休息片刻,我们回去教里,任他们再有能耐,还能去我教抓人不成。”
话音方落,四野气氛骤然一紧,无端一阵森寒弥漫,宛如九天十地杀伐之气传来。一时间,百草垂首,风沙飞扬。葬火教三人,同时起身戒备,双拳在握。
赫然间,一道血红长练,自半空划落,笔直插在地上。剑身暗红,照初阳,映云海,透出慑人心寒的腥红血色。
“羽凌低昂文缀似,清虹一道跃天低。”
随着一声诗号响起,一人,自树上跃下。白衣胜雪,背跨剑匣,不着纤尘,翻袖纳手,尽展不世修为:“西域之路不通,三位留步在此便是。”
一见来人,陀罗生一步上前,质问道:“杨代宗主,这是何意?”
心思一转,似恍然大悟:“那群狗官,是你引去的!”